高楼大厦边缘早早悬坠起LED灯，一旦天色陈暗，就会浮现机械性的流光，暖灯把红蝴蝶结和圣诞老人玩偶的胡须照得暖烘烘，圣诞节的氛围甚至浓缩在随时开合的商铺中，通过音乐经久不衰地萦绕在耳边，仿佛在催人回家。
提了满手购物袋的手，刚要推向购物街大门，门童立刻十分殷勤地把门打开，嘴中welcome和笑容十分恭敬地迎接着两位金主，或是为购置奢侈品只为装饰门面的冤大头。
瞧瞧这眼力见。
韦落恒艰难地把购物袋提手撸到手肘，腾出一只手，从风衣外套里拿出钱包，付过小费，许久不见人跟在身后，转头一瞧，人在门外，纤长手指忙着打字。垂睫凝神，穿着一美金打折棉外套，活像个男大学生。
呃，好吧，确实是才毕业的男大学生。
分明好像在跟谁联系，但怎么对他这个金主和合作方就成天爱答不理？
韦落恒眉头紧蹙，打量着浑然不觉的男人。突然打心底生出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为什么呢。
难道罗逸达不是穷到没几件衣服穿，全靠走私二手奢侈品赚学费吗。如果不是出于同情，他疯了才会带身上快长蘑菇的他出门买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更别提最初拿那么多钱买他的画？
眼看这大爷连自己的购物袋都不提，难道是他判断失误了？
好吧，他承认他完全没调查罗逸达。看他生活条件困难，下意识就代入美式家庭，把他想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全靠天赋自立自强外出留学呢。
得整个私家侦探，探探这男孩的底。如果如他所想，就当精准扶贫。不然这些钱掏得实在憋屈。
憋气间，罗逸达视线掠来，纯洁又无辜，如果忽视掉一米八的个头，浑像小孩童稚清澈。他外表本就精致得令人瞩目，纤长睫毛宛若羽翼，忽扇一下，翘起一个笑容。
“偷看什么呀？”
读出唇语，韦落恒气不打一处来，两胳膊购物袋撂一地。
爷不干了。
罗逸达嘴唇嘟一下，似乎说了唔，而后按下屏幕发了句语音。才终于把手机揣回兜里，进了门大步走向他，瞧瞧一地购物袋，明知故问道：“生气啦？”
中文就连珠炮似的从韦落恒嘴里吐出：“罗逸达！你现在是我一手捧起来的东亚艺术家！VOGUE圣诞节晚宴是你第一次亮相！这是你的前途，不是我的！”
“可是我有你啊。”
“……………………”
又来了。
罗逸达说话总是模棱两可，像在**。连带半个月前没回复的短信，让韦落恒心里更烦躁了。
“再开这种玩笑，我就算不是GAY也得把你□□撅了。”
他一脚踹开脚边的购物袋，往里走去。
罗逸达看了一眼，方向还是他几分钟前念念叨叨的，量体裁衣的西服要搭配量体定做的皮鞋，的那家意大利手工皮鞋。于是噙着笑意，把满地购物袋挂在胳膊上，追了上去。
皮鞋定制简单，也不简单。
拿树脂1:1复刻脚部模型，剩下的就是等排期。
罗逸达穿好鞋袜，倚在墙边，瞧着韦落恒熟稔同设计师说着什么，订单就这样快速地进入了一周内的加急排期里。韦落恒显然是这家的常客，甚至都没掏钱包刷卡，仅仅说一句“记在我账上”，就带他出门，穿行回人流之中。
这一次，购物袋全挂在罗逸达身上，活像个门童。
韦落恒瞧一眼手机，十分好脾气道：“衣服、鞋、化妆用的东西，该办的都办完了。三天后等我消息来接你去会场，这几天记得不要乱吃把肚子吃坏。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你呢？”
“？”韦落恒瞧他一眼，眼神清澈宛若萨摩耶。
怎么着，他斥巨资给他买衣服之后，他难得良心发现，学会客套了？
他可能真被他pua狠了，这时候居然产生出一丝欣慰，于是随口道：“我要去接Fan，我晚上还有个应酬需要出席，她是我的女伴。”
罗逸达饶有兴致道：“不是女朋友吗？”
韦落恒蹙眉：“谁说的？”
“噢，八卦小报很喜欢你的桃色新闻，什么荤素不忌，男女通吃，之类的。”
“……”韦落恒难得无言片刻，瞧着男孩一手叉腰，“这就是东西方文化的不同，这里逢场作戏不算正式关系，几天换一个很正常。更别提我是移民家庭，传宗接代的传统很重，我母亲不会允许我通吃到男人身上。Fan只是一个朋友，真要说结婚对象，还得是门当户对常青藤毕业才能过我妈那关。小朋友，我说清楚了吗？”
“唔。”罗逸达歪歪脑袋，似乎听懂了，露出亮晶晶的牙齿，“分明两只脚踏在艺术圈子里，还这么坚持传统观念吗。”
韦落恒眉头紧蹙：“话语权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一回事。如果你爱玩，**没门槛，别拿艺术遮羞。”
罗逸达双手摊开：“我可没这么说。”
“你分明连路过的狗都能撩一口。”
“有效吗？看你就没上钩。”
“我比你大六岁，小朋友，天黑了，乖乖回家看迪士尼吧。”
韦落恒拦下一辆出租车，把罗逸达塞了进去，报出地址再送出一张百元大钞，终于把人送走。
罗逸达在后车窗挥挥手，笑得十分乖。
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视野，他长出一口气。
圣诞节乐曲响在街头。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韦落恒掏出来，看到一条短信。
“我有一个朋友的女儿介绍给你，今年刚从哈佛毕业。你该换个女伴了，Fan的问题可不只是学历。”
躁郁在心底根生。
他闭了闭眼，后槽牙咬紧许久，才调整好心态，如此云淡风轻回复着。
“好的，妈妈，提前祝你平安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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