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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猫

周身被强光吞噬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当众人的视线再次清晰时,他们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朦胧的、泛着老旧暖黄色调的幻境之中。

周围的杂物堆依旧,但看起来更新一些,灰尘也少了许多。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只巨大的猫妖“阿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体型正常、毛色纯黑发亮的小猫,正警惕地蹲在阴影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呜呜……”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从仓库角落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

“(……怎么好像有人类崽子的动静?唉,真不喜欢人类小崽子,手上没轻没重的,还会揪掉我的毛。)”一个清晰的、带着几分嫌弃和慵懒的“想法”直接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这是……猫的想法?心声?我们进了猫妖的脑子?”菜菜惊讶地看着自己变得有些半透明的手,她好奇地伸手去摸眼前的那只小黑猫,手掌却直接从猫的身体中间穿了过去,什么都没碰到。

“噢?这个好玩。”青玄也发现了这点,开始反复用手在小黑猫身上来回穿梭,玩得不亦乐乎。

“喂!看看气氛啊你!”史宝看着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哭泣的小男孩,忍不住吐槽青玄。

“(这大晚上的,怎么有小崽子跑到这仓库来哭?哭了好久啊!哭的猫都有点烦了,声音细细弱弱的。)”猫的心声继续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夜深人静,窗外月光清冷,街道上空无一人。那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蜷缩在堆放的麻袋后面,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小黑猫“阿玄”凭借着纯黑皮毛的优势完美融入阴影,小男孩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小黑猫做了一个非常人性化的、近乎叹息的动作,最终还是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踱步到月光下。它那一身纯黑无杂色的皮毛在银辉下流淌着缎子般的光泽。

低头哭泣的孩子似乎察觉到光影变化,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走到眼前的漂亮猫咪。

“欸?”小男孩似乎有些愣住了,忘记了哭泣,“漂亮的猫猫……”

“(就算你夸猫,猫也不会心动噢。看你哭的这么惨,猫只好勉强安慰你一下,别再这里继续吵猫了。)”猫的心声傲娇地响起。

它轻手轻脚地挤进小男孩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成一团温暖的毛球。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试探地摸了一把猫光滑的后背。猫咪似乎很受用,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更柔软的腹部。

然而,出乎所有人(以及猫)意料的是,男孩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像是被这个温柔的触碰打开了某个情绪的闸门,从压抑的啜泣瞬间变成了放声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毫无保留地倾倒出来。

“(喂喂喂!猫引以为傲的皮毛不好摸吗!眼泪,嘿!鼻涕!不要沾到猫身上啊!脏死了!)”猫的心声变得气急败坏,但它的身体却僵硬着没有躲开,任由男孩的眼泪浸湿它颈部的毛发。

男孩的哭声在夜色中回荡了许久才渐渐平息。最终,他用力擦了擦脸,抱着猫蹭了蹭(猫一脸嫌弃但没反抗),然后起身,默默地离开了仓库,小小的身影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他回家了吗?他有家可回吗?他为什么来这里?人类小崽子的心思真难懂……)”猫蹲坐在仓库门口,望着男孩消失的方向,歪了歪头,最终将这些想不明白的问题抛诸脑后。

周围的场景如同水波般荡漾、模糊,随即再次清晰。

还是晚上,同样的月光,同样的仓库。

男孩再次出现了,看起来已经长到了十来岁的年纪,个头高了些,脸上的稚气也褪去少许。

“阿玄!你看我给你带了家里偷偷拿出来的鱼干儿!我已经尝过了可香了。”男孩声音轻快了许多,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看起来就很有嚼劲的鱼干,上面还带着明显的牙印。

“(谁让你随便给猫取名字的!猫才不叫这种普通的名字!猫生气!)”猫的心声气鼓鼓地抗议着。

但它的身体却很诚实地小跑到了男孩身边,低头费力地啃起那条对它来说有点硬的鱼干。

“(……哼,看在这鱼干还不错的份上。)”

“我家里最近好起来啦!听爹说,做上了大生意,但我也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最近家里饭菜也变好吃了,娘也爱笑了,肯定是好事……”男孩也不管猫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事,分享着他的快乐。

“(猫当然听得懂,猫可是活了很久的猫妖!但人不知道猫是猫妖,猫也懒得告诉他,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妖怪说不定就不会来找自己了?人对妖怪总是很麻烦。)”猫一边啃鱼干一边想着。

也从这些絮絮叨叨里,猫知道了男孩的名字——林云澈。

“(林云澈……还怪好听的,比阿玄好听多了。)”猫舔着爪子,默默地想。

“啊!这个男孩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林云澈!”菜菜小声惊呼,“但其他NPC不是说他已经……”

“嘘,”艾莲娜示意她安静,“我们继续看,这应该是过去的回忆。”

日子像林间悄然流淌的溪水,平静而迅速。林云澈依旧会在某些夜晚来到仓库,有时带来一些新奇的小玩具,有时是少见的肉干、果干。

众人的“视线”偶尔会掠过他不经意卷起袖子或弯腰时露出的胳膊、小腿上的淡淡的青紫色痕迹。

“(这些两脚兽……养育后代的方式真是奇怪。)”猫的心声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他身上这是……?”青玄也注意到了那些伤痕,微微皱眉。

猫当然也发现了。它用爪子轻轻挠了挠男孩的胳膊,男孩吃痛,下意识地缩回手,匆匆用衣服遮住,脸上挤出笑容解释道:“最近走路的时候总感觉怪怪的,特别容易摔跤,就摔成这样了,没事没事,没什么大问题。”

场景再次如同被搅动的水面般扭曲、变换。

又一个被月光浸透的夜晚。

林云澈又来到了仓库,但他这次没有带任何礼物,而是双手拄着粗糙的木制拐杖,步履蹒跚。

“(他的腿……)”菜菜捂住了嘴。

“阿玄,”男孩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轻快,变得有些低沉沙哑,他吃力地用手撑着身体,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我好像生了怪病,我的脚……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小黑猫立刻跑到他的身边,用脑袋蹭着他冰冷的手。

“家里人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了,”男孩的声音断断续续,闷闷的,“他们说,他们不需要一个残疾的儿子继承家业……我也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白白在家花钱……”

温热的液体,一滴,两滴,落在墙角积着薄灰的地板上,洇开深色的、小小的圆斑。就像他第一天晚上那样,无声的哭泣透过猫接触到的胳膊传来,带着细微却令人心碎的震颤。

“(怎么……又哭了?)”猫的心声显得有些无措,“(生病?找猫长老治一下不就好了吗?家业是什么东西?比开心还重要吗?)”

那天晚上,男孩的话特别多。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许多琐碎的小事,关于腿脚还方便时在学堂里那位总是吹胡子瞪眼的先生,关于阿娘窗台上那盆怎么也养不开花的兰草,关于他偷偷藏起来、舍不得吃的用漂亮糖纸包着的饴糖……

月亮不知不觉爬到了仓库那扇小窗的顶端,清冷的辉光洒满相互依偎的一猫一人。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猫听着那些它并不能完全理解的烦恼,默默地想。

最后,男孩拄着拐杖,艰难地站起身。

“明天见,”他努力对着脚边的黑猫笑了笑,笑容苍白却依旧温柔,“明天我一定带礼物来补上。”

“(亏你还记得要给猫带礼物!明天一定要双份!不,三份!)”猫的心声依旧傲娇,却带着一丝期待。

第二天,男孩没有来。

第三天,没有。

第四天……

……

林云澈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储存着他无数秘密和脆弱的小小杂货仓库。

周围的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卷般破碎、消散,众人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个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的现实仓库里,眼前是那只情绪激动、周身能量剧烈波动的巨大猫妖。

“云澈呢?!你们是不是在骗我!!”它嘶吼着,巨大的爪子焦躁地拍打着地面,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他没有骗你!”菜菜看着眼前悲伤而愤怒的巨大猫妖,想起回忆里那个温柔却命运多舛的男孩和那只嘴硬心软的小黑猫,鼓起勇气再次上前,大声喊道。

“林云澈他现在……只是有一些意外的重要事情必须要处理!暂时脱不开身!所以他让我们来先跟你说一声!等他处理完事情,一定会来见你的!我们现在就去他家找他!”

巨大的猫妖停止了嘶吼,琥珀色的巨瞳死死盯着菜菜,似乎在分辨话语的真假。它周身的能量波动渐渐平息,庞大的身躯也如同漏气般缓缓缩小,最终变回了众人回忆里见到的那只正常大小的、纯黑色的猫咪。

它走到房间中央,在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地板上优雅地趴了下来,尾巴尖轻轻卷曲着。

“那我就在这里继续等!”它抬起头,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点傲娇的腔调,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被重新点燃的、微弱的希望,“你们去帮我找他!要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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