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观南,却只见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落下,她没有再说什么。太阳慢慢落下,夜色中,他们什么都没有再说,空气伴随着彼此冷寂的心脏归于夜色。观南打起精神,将他的狐裘还给了他。
"还是感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观南快步离开,她其实也没有太悲伤,那是她早已预料到的事。只是哪怕经历过背叛,感受过心痛与绝望,她还是会忍不住去相信别人。而晏江,就仿佛她初登帝位,迷茫之际的一颗定心丸。哪怕那份气定神闲源自他的双向下注,她还是忍不住向他靠拢。
后来,他为了挽救局势,变得狼狈,可是她却仍旧觉得他光芒万丈。仿佛降世的谪仙,救她于危局。
他毕竟到底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这样,就足够了。
人心难测,这真真假假,又有什么重要。他还在这里,就是大吴的臣子。就是,她的同伴。
静谧的夜色中,传来一阵致死的冷寂。观南知晓,不管她想了多少次原谅,她都做不到。那是她作为公主最后的天真,也是最后的真情。她可以接受满朝文武有二心,却唯独不想承认,她自己从来都是晏江为了利益选中的君主。
初见时温柔相待之谊,汝州之役中默默鼓励之情,濒死之时援救之义,困境中诉尽衷肠之信,朝堂内外辅佐陪伴之时,如果往事的一幕幕都是虚假的,那她还可以相信些什么。她满腔的孤独与失望交织着、沸腾着,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
可到了最后,她还是只能收拾好情绪,接受着一切。不管是平静地,还是歇斯底里地,现实摆放在面前,她永远只有接受的份。父母之死、师父之叛、内外之乱、城下之盟,绝望的事一次又一次上演,她本该习惯的。可是这一次,怎么就不愿接受呢?
另一边,晏江思忖再三,还是再次来到观南面前。
"宰相大人还有何指教?"观南拿着一份军报,假装毫不在意地问道,但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有一分在军报上,她还是期待的,期待他能给她那份的眷恋一个交代。
"臣想告诉陛下,自臣见陛下平安归来之时,便已经打定主意效忠大吴。从今往后,再无二心。"
"是吗?朕凭什么相信你,又怎么知晓你还会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晏江跪下,"臣本不过一个只求在乱世中保全自己的人,但是遇见陛下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臣在带兵营救陛下之时,其实就可带所有援军投敌,但臣没有。臣那时以为,臣只是谋求更高的职位,但后来臣才意识到。臣爱慕陛下。"
观南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臣子,手中的短剑不小心滑到地上。此时,门口的侍卫突然闯入,几发毒针直击二人面门。观南踩上桌子,灵巧地躲过了,顺手拿来了长枪与弩。电光火石之间,晏江的意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提前挡在观南面前,也差点挡住了观南的行动,她大叫了一声"晏江,闪开。"
几发弩箭射向刺客,逼得他踉跄着后退。她顺势靠近,一枪穿透了他的唯一没有被铠甲包裹的头颅,在其他的侍卫反应过来之前,就解决了这个祸患。
但晏江被两发毒针刺中胸脯,观南连忙叫侍卫去叫陈太医。
她不顾晏江的反对,解开了他的衣襟。所幸冬日衣物厚重,只有一根毒针刺中,而且并没有刺得太深。观南拔出了毒针,见有毒血渗出。没有多少犹豫,将她的唇贴向了他雪白的胸脯,吸出毒血。
"陛下!"晏江面色通红,一时间愣在原地,手也不知道放哪里。
观南吐出了最后一口黑血,相当严肃地说到:"身在军中,不穿铠甲,不要命了!"
此时,陈太医进来了。见到这副情景,他有了与先前侍卫一样的想要逃出去的冲动。但他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为二人治疗。
治疗完毕,他偷瞄了一眼沉默着的观南,说:"幸亏陛下帮晏大人吸出了毒血,大人中毒不深,很快便可以痊愈。"
随后,他不停用眼神暗示观南出去。观南出去后,他也紧跟着出来了。
观南狐疑着看着陈太医。
"找我?"
"其实,陛下,吸毒血一般是没有什么用的,特别是他也没中多少毒。实在要吸的话,也可以叫别人来吸。陛下本就身体空虚,何必……咳,臣就是提醒陛下,还是别干这种事了。"
"朕知晓了。"
"那臣先去熬药了。"语毕,陈太医一溜烟跑了。
观南无奈地摇了摇头,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故作沉重地走进去。见状,晏江有了几分不安。
"陈太医和陛下说了什么?"
"他说,你怕是治不好了。为了你最后的日子可以高兴一些,他没有告诉你。"
晏江听了这话,豆大的泪珠从脸畔滑落,本就清秀的面庞更添了几分女气。竟也有几分"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美感。
"臣还有多少时日。"
"也就,十日吧。"
"也好,也好。"
"好什么?你害得我差点死在汝城,哪里可以这么轻易死掉。好歹,也要等你将功补过之后才可以吧。"见他这副哭得梨花带雨的狼狈样,观南自觉奸计得逞,不由笑了出来。可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的眼底却是无尽的悲凉,那是一种矛盾的心境,她既无法割舍自己对晏江的爱慕,又无法接受他本就是一位估客的事实。
听了此言,晏江再度落下两滴泪。这一回,不是对病痛死亡的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十余年孤苦在这一刻得到理解的感慨,以及一股淡淡的,他自己都无法言明的悲哀。
观南默默递上了手帕,心情也随之开朗了一些。
"我就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晏江的意识随即被吓了回来,他的面庞再度出现从前的从容坦荡,看起来颇为滑稽。观南平静地喃喃自语:"战争还没有结束,我就要走了,还要麻烦你替我守好新的土地。"
晏江点了点头,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目送观南的离开。他差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依然面色凝重的观南却彰显着形势依旧艰难。他不知怎么的又恐慌起来,那瞭望台上的悲哀再一次裹挟了他。他感到了一阵窒息般的痛楚,他很想拦住她,止步于此。但他知道她停不下来了。一滴清泪缓缓落下,他知道,他依旧只能像之前一样,默默等待命运的安排。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天色漆黑,东方的天空隐隐有几分光亮。观南集结了二十万步兵,以及一万骑兵,朝着晏江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趁着夜色离去了。
走在路上,观南心事重重,太阳穴下血管的跳动从未停止过。她依旧在纠结,到底怎样处理昔日的恩师。但是,眼前的事很快将他的思绪打断。在前往函谷关的路上,他们遭遇了一场伏击。
一千甲骑很快冲垮了吴军松散的军阵,但冲不跨吴军的士气。各级将领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摇晃旗帜,令底下士兵收拢军阵。而被冲散的士兵依然勇敢地抬起**的斧头,努力砍断马腿。与敌军士兵接阵之时,所有马匹都已被斩杀,而混在队伍里的敌方骑兵也几乎都被刺死。
敌方只有五万人,面对这样一只士气高昂的军队,到底是有几分窘困。很快,敌军的军阵开始产生松动。
"陛下,可以出动骑兵了吗?"唐元捷请示。
"一千骑,够了吧。"
"喏。"随后,唐元捷挥动军旗,一千骑兵迅速冲垮了敌军军阵,军士四散奔逃。观南下令追击,很快,战争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这五万人中,至少有四万人,命陨于此。而吴军一方只损失了两万步兵。
这几乎是唐军最后的精锐,经此一役,唐彻底失去了反击的筹码。但是函谷关易守难攻的地形却仍旧令人头疼。
进攻的第一天,观南便见识到了这里地形的可怖。函谷关位于崤山与秦岭之间的峡谷之中,谷道狭窄,两侧绝壁陡峭,形成天然屏障。有大量道口最窄处仅仅有3米,而敌军往往于此狭窄处设防。便可轻易堵住敌军。
此外,函谷关城北临黄河,南依秦岭,西靠稠桑原(高地)。荀忠:既可以在稠桑原上设置观察哨和伏兵,利用高地视野监控敌军动向,同时依托黄河天险阻断敌军迂回。
在天险之外,荀忠还修建了不少防御工事。函谷关城依地形修建,城墙沿峡谷延伸,东西长7米,形成"三重防线"体系。
第一道防线:关外谷口设木栅、陷阱,延缓敌军推进。
第二道防线:关内隘口布置强弓硬弩,居高临下射击。
第三道防线:城墙增设投石机、滚木,城门是"丸泥可塞"的坚固结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