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她真的参与了那场政变。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很难再将其抹去,他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立场。
他在纸上写上了陛下两字,这个时候,唐元捷来了。他连忙为刚才的字迹盖上一张空白的纸,手足无措地向父亲行礼。
唐元捷解开那张纸,叹了口气,双目死死锁住面前的儿子,"你莫不是要去给陛下做妃子?"
"父亲!我怎么可能愿意做这种伺候女人的事。"
唐既白的大脑因为愤怒嗡嗡作响,他压根没法接受这样的质疑,这根本就是奇耻大辱没!
"如此,便好,不要忘了,你是唐氏的儿子,不是皇室的走狗。"
唐既白对父亲的言语感到了几分困惑,在他的印象中,唐元捷曾是个张口闭口皇恩浩荡的忠臣,怎么如今竟也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他随即都明白了,他们所感激的都只有先帝的提携之义。对于天降而来的赵观南,他们没有过多的好感或忠诚。从前的一切只是过往行动的惯性在苦苦支撑,如今,作为大乱中维护秩序的大功臣,他们有权要求至高无上的地位。毕竟,如果没有他们的坚守,赵观南早就成了乱世之中的一缕亡魂了。
反正,如果没有合适的价格,谁也别想从他们手上收回兵权。
只是,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如果观南真的是杀死先帝的凶手,他又是否应该与之为伍。他拼命地寻找着脑海中那声音的来源,她是怎么逃出皇宫的?她为什么会对如此对待荀忠?他越想越害怕,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种可怕的猜测。
"在想什么?"唐元捷觉得唐既白今天有些异常,便谨慎了起来。
"父亲,我只是说一种猜测。这赵观南会不会参与那场政变?"
"怎么可能,她……"二人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唐元捷在走出去,在营帐外面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在偷听。但还是担心隔墙有耳,于是,二人便通过纸笔来交流,写一张,烧一张。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道理,那荀忠是她的师傅,而她又成了这场政变的受益人。难保这中间不存在什么龌鹾。你且与我好好说说当时的情况。"
"据救出她的士兵所说,她在密室里躲了一个月。我见到她的时候也确实面容憔悴,只是,她太镇定了。而且作为一个闺阁女子,在两日内便对前线了如指掌,很难不让人遐想,她是否在临安,就做好了准备。"
"那位救出她的士兵呢?"
唐既白沉默了。
"他死了,死在了荆阳战役,等等,那场战役的主帅是陛下。"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个月,不管是敲,是砸,还是用王水,荀忠他们都不可能杀不掉一个女人。而贺烬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杀死所有看守,待一个虚弱的女人出宫城。"
"更何况,她在面对荀忠时,没有一丝仇恨。劝降未果后,选择了秘密处决,而不是公开行刑。"
"主帅,晏相要去后方了。主帅要去送一程吗?"一位唐元捷的部下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我去送送他,顺便吹吹风。"唐元捷说。
唐既白看着所有纸张在火苗的吐息中化为灰烬,唐元捷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营帐,他想借机向晏江打听点什么,但想到晏江与陛下传得沸沸扬扬的私情,他还是选择了缄默。
他收拾好情绪,装作平和,但还是忍不住问起:"战事未定,晏相公怎么舍得抛下陛下,独自去后方。"
"国事在肩,如今缺少监管,各级转运使都开始发起国难财,不可不去。况且鄙人一介文臣,待在这里,也是无用。"晏江听出了他言辞中的调侃,但却也没有否认。哪怕她已经有了皇后,他也不会放下他对她的爱。她是他心目中最好的明君,是他少时救世志向的回响,是他迷途中唯一的一束光芒。
"晏相去向陛下辞别了吗?"
是啊,他都没有去向她辞别,但是事态紧急,事关军中半个月的口粮,她又不见任何人,他便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便准备离去。
"晏相莫非忘记了,今日就是她的生日。"
是了,今天就是观南的生日,只是军中不准夜燃爆竹,他就连同她的生日与新年一起抛诸脑后。没有太多犹豫,甚至都没有向唐元捷告别,他就奔向观南的营帐了。
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给唐元捷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他确实会坚定站观南立场。
他也因此失去了打入敌人内部的机会。
他等她赶到观南营帐时,观南已经批复了十余本札子了。但明眼人却也能一眼看出她灵魂深处的消沉,她只不过在努力为自己找点事干,来回避心灵深处的虚无。
"晏江见过陛下。"晏江行礼,观南极其疲惫地叹了口气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说出了"什么事?"
"臣来给陛下贺生辰。"
观南的朱笔随之一震,繁杂的食物让她根本过不了生辰,让她的心情愈发烦躁。师父之死带来的信念的崩塌,摧毁了她的情绪控制能力。她放下朱笔,扶额,试图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晏江看到她痛苦的模样,满眼都是心疼。他向她走进,帮她收拾起了桌子,看起了札子。但很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肩膀,他下意识地看向观南,而她另一只手托起他的后脑,双唇已经贴上了他的双唇。
"那就把你自己当做礼物送给我吧。"
震惊之中,观南炽热的吻夺去了他的思考能力。她解开他的腰带,剥去了他的衣物,轻柔地啃食着他的身体。炽热的□□就此将他裹挟,在这场鱼水之欢中沉沦。
观南落下了一滴泪,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到了难以言说的悲哀。
她是在遗憾吗?遗憾于她只能潜于地下的爱情。
她是在悲哀吗?悲哀于永不停息的争端。
她是在迷茫吗?迷茫于她杀死了自己最后的亲人。
但一切的一切,都终于埋藏在那交织的呼吸中,连同她的过往一起,坠入极乐。
短暂的欢愉终将结束,重新穿戴整齐的二人还要面对现实的处境。
"臣要去后方调查贪腐之事。"
"去吧。"观南的笑容如阳光般和煦,却又暗藏着精神上的疲惫。
"陛下,没有什么话对臣说吗?"
"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她在他的唇畔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眼神中蕴含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沉静与悲哀,却没有半分担忧。但还是笑着向他摆摆手,视线紧紧锁住眼前人,仿佛每一眼都是最后一次凝望。
他走了。
观南用手抓住虚空,试图抓住些什么,但抓住的只有自己的手掌。
"这就是答案吗?"
迷途中的帝王笑了出来,眼泪却一滴一滴落下。
她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却好像感受到了一切都消逝,她本该为此悲伤的。但此刻,她却享受这种痛苦。像是一个缺少安全的人,要用痛苦来感受生命的存在。痛苦彻底融入了她的生命,让她爱上了这正在消逝的一切。
"姜泠,去叫夏使。"
"喏。"
"见过吴主。"那夏使行了一个西域的礼,宝蓝色的双眼极具异域风情。
"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我们愿做陛下的附属国,以求陛下助我国安定内乱。但希望可以保留军队、赋税、官员任免,每年向陛下缴纳一万两白银的贡银。"
"那朕岂不是什么都捞不到。"
观南摩挲这那剑鞘上的红翡。
"陛下获得了和平。"
"是吗?"宝剑出鞘,直插入那夏使的额头,贯穿他的脑子。
他在惊恐中跪倒,很快就没了气息。观南剜出他的眼睛,没有神采的眼睛静静地躺在她的手里,神经像触手一样可怖,但观南却好不畏惧地继续把玩。她眼里已经没有了曾经杀人时对死者的悲悯,剩下的只有残忍和疯狂。
"这样好看的眼睛,怎么摘下来就不好看了呢。"观南恶作剧一般地将它放到姜泠面前,姜泠看到之后,本能地吐了出来。而观南只是沉浸在这残忍的乐趣中,静静欣赏侍女的丑态。
"拉出去,五马分尸。这样的诚意,也敢来我的军营。"
操练场上,见到五马分尸的场景,唐氏父子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想。
既然观南明白敌人需要公开行刑,又为何要私下处理荀忠?
真相只可能是因为她有需要隐藏的东西。
但是,哪怕相信了观南是谋杀先帝的凶手,他们二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观南本人的武艺在他二人之上,新编的军队大多听命于观南本人。更何况,她所拥有的是一整个强大的帝国。若她真死了,谁又会当上下一个皇帝呢?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个宗室的遗腹子。
是的,皇室也许还有人,也许还是个男婴。
上天保佑,一定是个活下来的男婴。
二人瞬间有了行动的方向。
先找到那个男婴,然后杀掉赵观南,替先帝报仇,扶持他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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