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兰与瞿修二人在茶馆避雨足有两个时辰,雨势仍未减小,瞿修断定这雨一定与丹周山的异常有所关联,决定冒雨上山一探究竟。
这两个时辰祁兰倒没闲着,他把领来的仙界入门指南粗略看了一遍,这书不愧是给凡间飞升的人用的,内容十分详尽。
在“悬赏令”一篇中就写道,悬赏令按照难度从易到难分为灭、鬼、地、人、天、龙、神共七个级别,其中前三个等级可以发布在第一天到第三天,由小仙完成。
地级作为前三个等级里最难的,则必须有“鸦”响应后方可执行。
鸦是赏刑司一支特殊的执行部队,其成员多为戴罪立功的罪仙,为避免罪仙借悬赏令外出期间犯下其他过错,赏刑司封掉了他们“言灵”的能力。
祁兰在里头找了几个有用的低级言灵,便记下来准备待会试试。
按照书里的说法,仙界共有六十九条言灵,根据施言者本身的仙法高低,所说的言灵效力也有不同。
比如祁兰这种几乎没有仙力的,说出口的言灵也仅仅只能维持最基本的功能,甚至还有失败的可能,不仅如此,还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施展得越多、施展得级别越高,负担就越重。
申时,瞿修决定上山。
祁兰在茶馆门口与店老板道别,店老板捧着斗笠和油纸伞非要送给他们俩:“你们就带着吧,我就图个积德,希望我老天看在我做好事的份上,能保佑我这茶楼生意红火。”
他既然这样说,祁兰不好再推辞,只得收下,但心里却想:老天恐怕是保佑不了你了。
茶馆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祁兰等了片刻,听茶馆里脚步声远去,四下寂静无人,才说:“障!”
障是他方才记下的言灵之一,其效果是以自我为中心展开屏障,能将施言者所认定的事物排除在外,若由仙法高的人来使用,能分拨天地。
不过祁兰用来,也只能阻挡一下雨水了。
用完这道言灵,祁兰喉咙忽地一阵干哑作痛,忍不住咳了几声,瞿修转头看他一眼。
“这言灵还挺好用的。”祁兰说,才发觉自己嗓音沙哑走调。
瞿修:“以你的仙力,只能支撑一道言灵。”
他说着凭空一指,捏出一只影子作的乌鸦:“方才是怕被店老板看出端倪,才给你银子,把钱还我,否则别怪我把上回你借用我法器却带到人间的事说出去,岁鸿。”
庭院中央,瞎子站在大雨里,他身上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使雨丝落不到身上,若仔细看,才发现那屏障是一层极小的火苗,雨才落进去,就被火给烤干了。
肩头一只乌鸦在他耳边传话,他嗤笑一声,摘掉眼镜,露出一双金灿灿的竖瞳。
“不过拿你一点银子,补给你就是了,怎么动不动就告状,小气。”岁鸿笑道。
此话说完,他忽然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往丹周山的方向看去。他五官端正,凤眼薄唇,配上一双竖瞳,严肃时有几分凶煞,像头蛰伏在暗中的凶兽。
须臾,岁鸿收回目光,重新戴上墨镜,唇角复扯起一抹奸诈的笑容,几步踏进廊下。
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店老板举着筷子问他:“瞎子,我煮了青菜,你吃不吃?”
“那可正好。”岁鸿道。
*
祁兰所言的“障”,虽能挡住雨,却不能隔绝地面。
接连两日的暴雨,山上泥土吸饱了水,像泡在水盆里的衣服,一脚踩下去湿泞松软,到后来几乎是要把脚从泥泞里拔出来,一路走来,艰难非常。
好在丹周山是通州久负盛名的景观地之一,已有成形的山路,许多地方修了石阶。不然祁兰怀疑他们恐怕还没走到庙宇所在处就要给累死了。
那店老板所说的仙君庙不在山顶,而是建在半山腰处,已经塌了一大块,余下的一半仙君庙残破地立在悬崖边。
祁兰跟着瞿修在仙君庙前停下脚步,尽管只剩下一半,仍看得出这庙曾经的辉煌。寻常土地神往往只有一间庙宇,而这仙君庙说是“庙”,倒不如说是个院落。
坍塌的部分是院子靠西南角的一半,正中央供奉着丹周仙君像的正殿还完好无损。
正殿又极大,除了最中央的丹周仙君像外,自进门两侧还有造型各异的各三名童子。
祁兰一进殿就解除了“障”,喉咙立刻清爽了不少,他左右环顾这正殿,发觉有些许奇怪之处。
瞿修自然也发现了,他用脚踢开地上散乱的稻草,露出约两步宽,两步高的一个圆形法阵。
他蹲下去,食指擦过法阵边缘碾了碾,指腹微粘,气味腥涩:“是混了东西的血。”
祁兰前世也见过能人做法,虢国宫内甚至设有一机构叫做“天意司”,专为天子卜算天意,若有祈福大典,他们也会在大殿的地面上画满法阵。
他看不懂法阵的含义,却能看出区别,与天意司的法阵相比,眼前这个线条杂乱无章,画面混沌模糊,文字如挤在一处的虫蚁,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不舒服。
“这是做什么用的?”他问。
瞿修起身:“不知道,宗门派系众多,仙术繁杂,这个样式我也没见过,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个召唤用的阵法,结成不久,此地有其他人来过,应当还未走远。”
祁兰:“这样的天气,除了我们还会有别人来?”
“宗门也像地方神仙一样,庇佑一方水土,通州有三大宗门,或许是有人感应到邪祟,前来除恶,也不奇怪。”瞿修说着,掌心向上展开,一团金光复现,只见四行字:山重水尽处,梦里看落花。善恶无绝对,有果必有因。
悬赏令竟然有了变化。
瞿修:“看来确实与此地有关。”
“这悬赏令为何要做得如此复杂?”祁兰忍不住问,“若是有人一直找不到正确的地方,那岂不是一直都解决不了,放任邪祟危害人间?”
“从前不是这样的,”瞿修收起悬赏令,“起初赏刑司也写得很明确,但同级别的悬赏令报酬相同,却也有棘手与容易之分,许多人会挑那些容易的做,而把棘手的留下来,久而久之大家形成了习惯,总是简单好做的被一抢而空。”
“这种情况尤其是在第一天到第三天,那些小仙们最是贪生怕死,舍不得自己飞升的修为,生怕死了就前功尽弃,那些棘手的宁可剩下也不去解决。”
“后来赏刑司为了解决这种情况,就发明了现在的方法,谁也不知道自己接到的悬赏令内容是什么,唯有到了地方才会有指引,仙子对邪祟多有感应,至今还没有出现过找不到的情况。”
祁兰指指自己:“那我这算什么?”
瞿修沉默片刻:“……赏刑司也没料到的意外吧。”他接着又补充道:“这次悬赏令上的事解决完,你回去最好查一查是不是飞升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不然你这样……是比较危险的。”
“正有此意,多谢提醒。”
因为发现了阵法,二人行进的脚步都放小心了许多,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此举毫无意义。
一处偏殿里生着火,几个宗门子弟围着火坐成一圈,正有说有笑。
瞿修和祁兰才一露面,对方就热情地打招呼道:“二位也是来除邪祟的?”
祁兰站在瞿修后方,观察众人,见他们都穿着统一制式的青衫,衣摆绣有山水纹样,其中两人胸口有金线绣的飞鹤,每人背后都背着一柄未开刃的铜剑,铜剑没有剑鞘,而是用带子缠住中段。
瞿修还是那套说辞:“在下与兄长自幼喜爱稀奇诡怪之事,此次是要往滁阳去,经过通州,被这场大雨拦下了,又听说这丹周山上异象频生,便一同前来看看。”
“哈哈,”胸口绣有金线的一人笑道,“你们俩还真是好胆量,这样的事寻常人躲还躲不及,你们偏要往前来凑。”
瞿修:“在下瞿修,兄长名叫瞿兰,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祁兰:“……”
喜当哥也就算了,还被改了姓,不知老爹和老弟会作何感想。
想到此处,他不禁又想,既然自己死后飞升,那父亲和弟弟死后是不是也有可能飞升?看来回去还要再查一查是否有他们的消息。
“石涧门,”对方道,“我叫柳鸣,这是我的几个师弟。”
他一一介绍了,另一个胸口也有金绣的名叫柳源,他们二人是同门师兄弟,师从柳如倦,另两个分别叫做柳纵、柳臻,是他们的师叔柳如蕙门下弟子。
石涧门是通州一无名小宗,此次柳如倦探查到丹周山有邪祟出没,便携众人前往,也是想要借此扬名,眼下,柳如倦、柳如蕙两人已经先行前往邪祟浓郁之处探查了。
众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有脚步声渐进,很快两个身着青衣的年长之人出现在门口,柳鸣立刻上前:“师父!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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