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白莘纤觉得身体发冷，似乎有什么在冲破她的宝鼎出来，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这颗心脏跳动地厉害，冰与火的交融让她陌生又熟悉。
她按着自己的心脏，“我为什么会觉得高兴？”
她不知道，她的脸是笑的，似乎是极力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可她的眼睛却是冷的，丝毫没有快乐，就像是两个人在她身上挤占她的脸表达情绪。
诡谲之极，但危之绮没有任何波动，他的脸像是冰柜的冷气，车里开的空调都没有他身上冷。
他食指搭在她的指尖上，有一丝不明显的笑。
只是一瞬，他就把手抽出，但白莘纤却觉得股冷流蹿进了她的心脏，连同着心脏的热度都开始降低，心脏跳动频率降低，她似乎回到了普通人的体温。
“为什么要这么问？”白莘纤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她不确定。
“你当时是如何飞升上仙的？”危之绮问道。
白莘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转移到这个话题，但是危之绮的问话有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她回答说道：“自然是潜心修炼，最后历经九重雷劫飞升，因为这件事，我还失去了我的弟弟。”
“嗯，你修的是何种功法？”
“我是九尾狐，自然是吸取天地精｜｜华，日月灵气，每日钻研，不思其他。”白莘纤回答说，她开着车上了高架桥，但因为这辆跑车价格昂贵，一路上都没有其他车靠近。
明明是很拥挤的马路，像是她一个人开的。
“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妖族都是这么飞升的。”白莘纤有些烦闷，心头的火再一次涌了上来。
危之绮到底是什么？他身上没有仙气，不是仙，他身上也没有妖气，不是妖怪，能在白日行走，不是鬼，身上没有鬼气，自然也不是幽冥界的人，可他洞察三届，能够看穿生死，在凡间杀食尸野狗挥手之间，甚至不需要挥手，只需要一个眼神。
这样强大的力量，凡间怎么可能存在，可既然存在，又因为什么存在。
“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弟弟死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白莘纤想起来前几日在浴缸中睡着时痛苦的情绪，“自然是痛苦万分，心神俱灭。”
“如果真是这样，你在仙界数年为什么都没有去六道轮回或者是万千世界找一缕残魂？”
“被九重雷劫击中，就算是他有九条命也会神魂俱毁，我就算是找也没有意义……”白莘纤忽然停住，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在天界的时候，偶尔想过自己在凡尘的家人，但也是想一想，因为人各有命，妖也是，她飞升之后，没有任何杂念才是一个神仙。
“那你觉得难过吗？”危之绮继续说，他的语调很平淡，但很刻骨，像是用一把锥子把她潜藏几百年的心境挖掘出来。
“当然……”她想说当然不，可话到嘴边，她说不出来了，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神仙本来就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下界后的情绪才开始变多。
“其他妖族要么是受真人点化，要么是偶然遇到法宝助它，不然，九尾狐族潜心修炼者众多，为何到了现今，只有你？”
白莘纤沉默了，她忽然明白危之绮说这话的意思，只有一个可能，无情道。
太上无情，贵在忘情，对所有的喜怒哀乐一视同仁，看得是更高远的天地万象，四阂八方，所以，不管周遭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怎样的痛苦，都不如修炼，而飞升要有祭品，往往是至深至爱之人。
明明握着方向盘，可她却觉得一阵冷意从自己的脚底弥漫开来，她看着自己脚下踩着草地，上面长出几缕残叶，青苔倒是遍布，她发觉自己在山洞里，山洞外有潮湿的水汽，看样子要下雨了。
“这是……”
她想要出去，可发现自己的脚不受控制，这具身体在带着她往里走，这是属于过去的她，在飞升前。
白莘纤随着身体的视角转过一个大弯，看到了缩在茅草上哆哆嗦嗦的小狐狸。
看到她过来，仿佛看到了太阳，咯吱咯吱地笑起来，还打个一个滚。
这是自己的弟弟！
可白莘纤只是追随那时的视角，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只觉得双手画了一个诀，撑起了一个结界。
白莘纤意识到，这压根不是保护弟弟的结界，丝毫不稳固，只要他用爪子一扒拉就能轻易出去，而且在冲破结界的瞬间还会闻到她身上的气味，知道去哪里找她。
白莘纤看到“她”对小狐狸说，“姐姐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一定，一定不要来找姐姐。”
她当时竟然是这么说的吗？
可在白莘纤的记忆里，明明是她准备了很多粮食和水以及稳固的结界确保她弟弟能一直活到民国啊。
小狐狸满眼信赖地打了一个滚，表示赞同。
画面一转，她已经悬空在山巅之上，九重雷劫滚滚而来，她徒手接雷，已经到了极限。
她看到她在等。
她在等她的弟弟出现。
白莘纤通过自己过去的身体重新经历这一切，所以感受得格外清晰，她能知道当时自己的所想，那种平静的等待，没有痛苦，没有难过，没有惋惜，像是一潭死水，被雷击中很痛苦，可这和她的记忆完全不同，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最挚爱的弟弟送上绝路？
她听到自己在说话，明明属于自己的声音，却很冷，和她如今完全不同，甚至感觉在听另外一个人讲话。
她在说，在山巅之上凌空弟弟很难寻觅到气息，还是该回到尘土。
于是她重重下坠，血液铺满草地，果然看到被自己保护的很好的弟弟迈着毛茸茸的小短腿跑过来。
她闭上眼睛，静静等待这一刻。
没什么不能舍弃的，即便是自己的至亲。
白莘纤听到一声极长的鸣笛声，才发现自己开出了高架。
“看清楚了吗？”危之绮还坐在她副驾驶上。
白莘纤眨巴眼睛，控制眼泪流下，她难以相信，真相竟然是这样，她竟是亲手弑弟才得以飞升。
那可是她最疼爱的弟弟，怎么可能？
“所以，你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情绪，爱情，亲情，友情，孺慕，那些情与爱都和你无关，宋柔被你利用是他心甘情愿，你救他也不是你的本意，是因为你存在在宝鼎中，所以对于人类你有了怜悯之情。”
危之绮忽然有了轻微的笑意，那种笑似乎比学校门口卖的廉价汽水更淡，“如果想重新回到仙界，不还是要修无情道？”
当今术法式微，无情道确实是最快，最好的方法。
摒弃自身私欲，亲情友情爱情，用更博大，更广宇的情怀去感知苍生万物。
白莘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就坐在了鳞城最大的慕志酒吧，她面前已经喝空了四杯鸡尾酒，此时一个穿着白色燕尾服的侍者正在前倾身体微笑着给她倒一杯白兰地，并在上面点缀了薄荷叶。
周围都是摇晃的人群，他们穿着很简单的衣服，尽情地表达人类最原始的渴求，他们的衣裙蹭在一起，肢体碰撞，摩擦，在极小的空间里蒸腾出欲、｜求的水汽，之后眼神交汇，婉转着交融稀薄的空气。
她一饮而尽，没有理会面前逝者颇有些渴求的目光，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金钱的铜臭味，“我能跟您认识一下吗小姐？”
白莘纤将杯子掼在木质桌面上，“做金融的吧？”
“您眼光不错，我确实是做这方面的工作，如今也有所成，不过良夜苦短，要不要出去坐坐？”
男人推了推金属框眼镜，他的目光从白莘纤的脖颈到了下面，“真不错。”
“什么不错？”白莘纤目光发冷，她盯着他的下｜半｜身忽然冷笑。
男人彻底被激怒，只是刚想发火，就觉得一阵剧痛，他捂着自己的裤子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白莘纤继续享用她的鸡尾酒。
那个男人估计可以安静几个月了，立不起来也是病。
慕志酒吧从来不缺附近高级写字楼的商人，也不缺浪荡公子，更不缺那些常年混迹欢场的老手。
所有的情绪在这里得到最佳的汇聚，像是把所有不同的颜色汇聚成一起，变成浓重的，无法擦净的深灰色，越多越浑浊，像着黑色层层屡屡荡漾。
直到喝得烂醉如泥，她自己一个人走在鳞城的街道上，已经凌晨，道上只有稀疏的几个人。
她高跟鞋走着不舒服，她拎在手里，像走在山间的砖石路，沧海桑田，岁月流转，终究是不复往昔。
她因为什么被贬下凡的呢？
她拍着自己的脑袋，神仙日子舒服惯了，怎么会犯错呢？可她无欲无求又有什么错可以犯呢？
莫不是拒绝了某位仙君的求爱？忤逆了尊上的逆鳞？
但她记得自己好像没出过狐狸洞，和她周围那些花仙子草仙子都相处融洽，几百年来风平浪静。
她长发披散着，敲了敲自己的头，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只是偶尔侧头的时候，觉得身后有很多人在跟着，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四肢行走的猫狗和飞在天上的飞鸟。
等到定睛再看，就是空荡荡的街道。
只有梧桐树叶摇曳在高大直挺的树干上方，阴翳笼罩下是画着斑马线的柏油马路。
酒至酣时方知晓，人间处处醉如月。
今夜的月色有些白凄。
白莘纤躺在床上，1001没有任何动静，安稳入睡前她还在想，早知道就应该早点签下苏幻凌，让他去偏远地区拍戏，离她远一点，省得半夜鬼哭狼嚎，扰人清梦。
苏幻凌：是的，我在乾坤县很想你「ps：此处蓝色底，白色字，路标形状立在乾坤县入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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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修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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