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城，相里氏。
“亓桉，最近在学院感觉怎么样？”
皇主声音似乎比先前苍老了几分，距离预言所说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内心也是越发的不安。
相里偲昫和相里旻霄的争斗他一直都清楚，世家和朝臣总是明里暗里地试探着他的态度却总被含糊过去。
在他看来，那两个都不完全合适作为继任者。
“最近……”
相里亓桉犹豫片刻，道：“世家似乎做的太绝了。学院本就是独立于皇城和世家的，现如今，世家却能联合审判庭把手伸到学院咯，这实在是有些荒谬了。”
“是啊。”皇主从高位上走下来，轻轻拍了拍相里亓桉的肩膀。
“这么急迫地把脏水泼到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头上，我看他们真是自寻死路。”
“去吧亓桉，这件事我想还是交由你来做最合适，让他们知道中城的态度。”
相里亓桉早就猜到父亲这个时候把他叫回来的用意，一旦被他派出去的是相里偲昫或相里旻霄，那他们争夺皇位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甚至成为一边倒的局面。
倒也不是没有人支持相里亓桉，但他年纪太小，本人又没有继位的想法，故而成漩涡之外的一个点。
“那姜照……”
相里亓桉本想问姜照怎么办，皇主却突然屏退众人，给了他一道旨意。
等他看清其中的内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就连相里亓桉都有些不记得那时他说了什么。
最后的记忆大概就是皇主的那句：
“未来属于你们，我相信你可以做到，那个孩子也可以。”
中城，谢氏。
“明月，明珠，都回来了？”
谢明珠的母亲谢锦华看着归家的两个孩子，眼里满是心疼，她又是捏了捏谢明珠的脸，又是环抱住谢明月的腰，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两个孩子确实回到了身边。
“小遥那孩子也给我写信了，说要在我们这住一段时间，怎么没看见她？”谢锦华知道学院最近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她最在乎的还是家里几个孩子的情况。
“对了，谢明珠……”
“不对，姜二，让你老老实实地进学院，你偏要出去闯荡一番，怎么样，游侠姜二，闯荡出什么名头了吗？”
游侠姜二。
这几个字让谢明珠有一瞬间的恍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姜照时给自己取的代称，现在想来竟然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姜照已经筑基，姜十七却留在了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镇，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竟然一封信都没有写回来。
“我正要跟您说呢，”谢明珠把其他的事情先从脑海里甩了出去，“那些世家最近怎么了，为什么非要把姜照置于死地不可？”
谢锦华看着难得这样的谢明珠，难得沉默了下来。直到谢明月也提起姜照其人，这才叹了口气。
“你们都觉得她好，那姜照应当就是个极好的孩子了。”
“在你们认识她之前，我就知道这个孩子，姜颂的独女。”
“或许在知道姜照为什么必然走到这一步之前，你们会想先听一听她母亲姜颂的故事。”
中城，微生氏。
微生洵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看见微生珂，对方也在和他对视上的一瞬间别过了头，如果他猜的没错，微生珂一定发出了一个鼻音，偷偷地表示不满。
他多久没有和自己的这位堂妹好好说过话了呢？
从他们的堂弟杳无音信开始。
“我，仅代表我们家，拒绝加入此次对姜照的唯独。”微生珂记得自己曾经对姜照的承诺，落井下石可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就算没有先前那个誓约的影响，微生珂依然会这么选择。
大长老好像并不认同微生珂，但自从和她关系最好的微生肆请神失败后消失在族里，她就变成现在这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了。别说家族长老，就是中城皇主出现在她面前，微生珂也不见得会尊重。
“我想……”微生洵难得走出来，站在微生珂的旁边，“她说的对。”
“微生家与皇室的关系一向如此，没必要因为捕风捉影的传闻就进行表态。”
“更何况……”
长老轻敲着拐杖，在地面上发出声响，引得刚到的微生律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这位家族长辈。
他和堂兄堂姐的看法一样，不过是因为姜照先前赢了他，微生律还没找到机会和她再比一场呢，现在就让姜照出事可怎么行。
更何况，在微生律看来，那种迫不及待给姜照扣上勾结“闻人皇室”帽子的世家，说不定自己正在蠢蠢欲动着什么，为什么这次长老非得想着去淌这种浑水？
“世家本为一体。”长老浑浊的眸子看向远方，不知道是在看风云异变的中城，还是那暂时有皇主镇压的地方。
“大部分家族都已经表态的时候，我们就……”
“那就和他们分开。”微生珂打断了长老的话，她有记忆开始长老就是现在这样了，不知道活了多久，对所有事情的态度都是中庸顺遂。
那的确让微生家与其他世家少了争端，但微生珂不觉得共沉沦是对的。
一旦世家腐朽的根茎被整个拔起，微生家也逃不了。
“我再想想，再想想……”
长老起身，离开了此次会议的中央，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发表意见。
微生律斜眸，发现微生珂和微生洵已然离开，他便也不再坐在这让人透不过气的地方。
他好像闻到了一股霉味。
来自古老世家不懂得变通的犄角里，来自混杂在一起的世家中央。微生律被誉为微生家新生一代的天骄、翘楚，可他却觉得自己的出现只会加速这种灭亡。
“别以为你给我说话我就会原谅你。”
微生律听见了微生珂的声音，她对堂兄微生洵依然是那个态度，不过语气似乎有一二分的缓和。
微生洵并不恼，他听见微生洵说：“我有小肆的消息了。”
微生肆啊。
微生律的思绪飘远，他记得微生肆请神的那天，明明以前都很顺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地面上骤然亮起的法阵激怒了神明。
他看见微生肆的一只眼睛不断流出鲜血，直到微生肆本人毅然决然地取出眼球才没有继续恶化。
如果那天真的一切顺利，微生律想，微生肆才是微生家最出色的成员。
无论是智谋胆识还是天赋慧根，甚至长相都比所有人都要出众。
“谁？”微生珂揪出了躲在一旁的微生律，看见他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微生律装作刚刚才看见他们的样子，笑问：“你们刚刚提到了小肆？”
“我引亮了他的魂灯，”微生洵点头，“在西南边陲，星宿亮了一瞬。”
“他现在未必还在那个地方，但是至少可以确认他还活着。”
西南边陲，微生十七。
“你要走了吗，十七。”
自从把混天绫给了姜照，沉香的头发一直就这样披散着，给他极有少年气的外貌上天了几分昳丽。他一直在和姜照通信，除了微生十七和沉香，姜照大概就是最了解西南边陲情况的人了。
“沉……”
“啊不，杨戬。”
微生十七看着眼前这个神明，虽然看起来不着边际，但每一件事又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和他想象中的神明完全不同。
或者说，从他接受这个小镇所有事物的那天起，沉香就彻底颠覆了微生十七对神明的印象。
“我想，有些事情我也该去解决了。”微生十七看着中城的方向，心脏久违地快速跳动起来。
“在那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沉香放下手中的笔，信上的墨水刚刚干涸，他知道姜照最近要有大动作，所以写信的频率都高了很多。
毕竟他也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天道愿意让他在这个边陲小镇自由行动已经是放宽了法则，不然他一定跟上微生十七去中城寻找姜照了。
对上沉香的眼睛，微生十七终于问出他心底的那个问题：“这种芝麻一样的小事，也会值得神明注意吗？”
这小镇的每一件事，别说是沉香这种神明，就算是皇主、世家亦或是某个区域的领主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但是沉香没有任何犹豫：“当然。”
“什么是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什么是西瓜一样的大事……”
“对我来说，只要是与人相关的事情，每一件都无比重要，更何况这个小镇里住了那么多人。”
“是人类的信仰造就了神明，而不是神明给予了人什么。”
见沉香举起信纸，似乎在检查内容有没有错漏，微生十七低下头，思绪涣散。
原来神明也可以不是高高在上的吗？
“啊，如果你见到姜照，记得替我向她问好。”
“我一直在她身后。”
直到微生十七的背影在沉香的眼中远去，他才轻轻用手扣着桌面，露出一个笑。
藏在桌底的藤蔓渐渐缠绕着柱子升上来，那个曾被短暂封印的魆晃动着枝叶，折起了信纸的一角。
晚点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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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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