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卜算子
云销雨霁,雨水过后的清明,空气中掺杂着些许湿泥气味,远方云烟袅袅,大概是人们烧的纸钱在肆意燃烧之际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水打湿,却又不甘而弥漫在山野间久久而未散去。
戏子伶一行三人喝完了茶,随即便离开了茶铺,在离开茶铺之际,古道却与二人告别,二人并不十分了解此人,只有王休之出于方才自己之语与其闲谈了一句。
“古公子这才刚到,就要走了?”,王休之问道。
古道温婉一笑,看向戏子伶说道:“此间事已了,我还有事,便不再久留了,他日有缘,还会相见,告辞。”
说罢,向二人点头示意,随后便转身,往那水雾渐息方向离去。
戏子伶想到了刚才那苍老的声音,但看向古道那翩翩身影,那十七八岁模样的面貌,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那苍老声音来源之人。
“大概是我多想了吧。”,戏子伶心里暗暗自语。
远方天光渐渐下落,原来几人到这茶木镇上已经有些时间了。戏子伶和王休之二人分开去买各自所需要的,约好谁先买好以后便在镇子东门等着。戏子伶只是买点纸钱,故此耗费时间较少,随便找了几家纸火铺子,雇了个车,便准备好了一切。
路过一处买卖糖人的地点,戏子伶看到一个小女孩儿正站着,眼巴巴望着那摆在桌上的各式各样的糖人。女孩儿只是静静望着,那摊主却像是看到瘟神一般,对那女孩儿恶语相向。
“克死爹娘姊妹的乞丐,离我铺子远一点儿!”,那摊主是个四五十的汉子,对着还没有自己半截高的孩子,言语上却是毫无半分让过。
再看那小女孩儿,本身就穿着单薄,脸上泥灰似乎是几天未曾清洗,头发散乱没打理,眼里却是光亮清澈。听那摊主一阵辱骂后,小女孩儿默默低下头,没有言语,只是在人们看不到的角度,两行清泪从孩子脸上划过……
那摊主似乎已司空见惯,随即抄起身旁的茶枝条,作势要打。戏子伶见状,开口喊道:“住手!”,忙放下装着纸钱的小车,几个健步便到那女孩儿身旁。朝那老板询问后,递过几块铜板,挑了个漂亮的猴子模样的糖人,俯下身子,左手抚摸着女孩儿的头发,将那糖人递给小女孩。
女孩儿感觉到头上那种温柔感觉,抬头之际,便看到一个少年,手中拿着一个糖猴向自己递过来。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机械般接过那糖人,呆呆望着眼前这个少年,那春风般温柔的面颊,从此在女孩心里刻下一个烙印。女孩儿接过糖人后,戏子伶从衣兜中拿出一把梳子,朝女孩儿轻轻一笑,便为她梳起头发。就这样,一个少年,一个女孩儿,一个糖人,一把梳子,一个心结……
那老板见戏子伶如此这般,心中也泛起些许羞愧,又不好说得,便对戏子伶讲道:“客官您不知,这孩子啊,命中带煞,她父母姊妹就是被她所克,一家人外出,只剩她一人回来。”
小女孩儿眼中清泪还未消逝,听到那汉子这话后,只是望着戏子伶,低声嘟囔一句“我没有”,戏子伶看向孩子泛着晶莹的眸子,想起自己的遭遇,孩子何其无辜。他慢慢给女孩儿梳好头发,挽了个平安髻。
戏子伶这才起身,望向汉子道:“父母姊妹几人的遭遇本就让这孩子痛失世界上至亲,又如何能够把这灾害当作诅咒般强加于孩子身上,借克命一说,给这孩子往后扣上枷锁呢?”
那汉子本就是理亏,方才想用那克命言语灌给戏子伶,让其对自己认同,却没想到,戏子伶竟如此善辩。便即扭头一边,不再说话。
可这又如何怪戏子伶善辩?方十一二的女娃娃,生生背上这克命之罪,人人皆知其无罪,却因自己心中放不下的廉耻,不愿被不合群所污名而选择置之不理,甚至是与众同议,不由叫人看的心寒。
戏子伶轻轻擦去女孩儿眼角的泪珠,柔声细语问道:“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心里清楚,眼前这少年,对自己并无恶意。
“我叫宋简简,爹爹阿娘他们希望我可以生活的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女孩儿说到简简单单几字时,眼眶中又泪水盈溢。
戏子伶心中也有所感,眼角中甘露打转几番并未落下,他将宋简简的小脑袋轻轻靠过来,埋在自己胸膛处,泪水不经意打湿他的衣裳。戏子伶并不如何懂得安慰人,只知道小的时候,每当自己哭了,娘总会像这样抱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儿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头,对着戏子伶开出了灿烂的笑容。天真无邪,治愈人心,戏子伶也跟着笑了,这是他看到过的最真诚甜美的笑,就像当年阿娘的一样,是的,阿娘也是这么对自己笑的。
这时,王休之也从后面赶来,提着铁锤等一些工具,看到戏子伶在前面不远处,便招手喊道,戏子伶也转头看到王休之,挥了挥手,王休之便即带着工具朝戏子伶方向过来。
王休之到后,先是拍了拍戏子伶的肩膀,这才注意到,那拿着唐人的小姑娘,再看向戏子伶,“行啊你小子,来这儿寻亲来了啊。”
戏子伶有些好奇又好笑,故此将宋简简之事悉数讲与他听。王休之听后,也有些许动容,不由得对这孩子多了几分怜爱。
二人看着女孩儿,问起她现在和谁住在一块儿,小女孩儿低头没有回答,旁边的摊主这时说,这女孩儿原本跟着她姥姥一起,不曾想上月老人家病逝,女孩从上月起便已经流浪,当着小叫花。
戏子伶二人皆是些许吃惊,这大点的孩子能做些什么。王休之心中下定,便对戏子伶道。
“要不我两个养她吧,咱们或许一个人养不起,不过两人合起来,养活咱三个不是问题。”
戏子伶略微沉吟,觉得这办法也可行,俯身对宋简简说到,“简简,要不要跟着哥哥门两个一起回家?”
宋简简听后,眼中满是欣喜,稚嫩的声气说着,“好呀好呀。”
戏子伶王休之二人相视而笑。随即,小简简坐在那小车上,戏子伶推着小车,王休之带着器具,三人说笑着,往镇子东门驶去。
满街芳草绿,一片杏花湿。春寒生生,料峭雨醒,西边最后一片晚霞也将消散,三人这才刚走到那东门之处。出了东门,继续朝着柳林镇方向走去,今日的饭还未供上,明日的戏还待登台。这时,却听一声老声呼喊。
“百家兴衰,阴阳造化,一卦卜之!”
戏子伶和王休之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东门那门口处刚才还空旷之地,不知何时一位道士装扮之人竟摆摊算卦,身前摆着各种二人不识之物,大多是用作占卜之用。
二人有些好奇,放下身上重物,便往那术士位置走去。近前,那术士便自报家门:“在下卜算子,一卦卜运势,二位来一卦否?”
王休之嗤笑道,“牛鼻子老道,装神弄鬼,我家那儿也有算卦的,都是群骗子。”
那老道听了王休之话语,并未生起愠色,反而微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戏子伶些许敏感,总感觉这术士与那些江湖骗子不可同语,便上前作揖打圆。
“先生莫怪,我这朋友性子冲撞,还望先生海涵一二。”
那自称卜算子的老道,看向戏子伶,眼神中带着些许赞赏,“不怪,不怪,人不知而我不愠。”,说罢,捋了捋胡须。
戏子伶于是说道,“不知先生可不可以为我三人算一卦?”
王休之想着明明才两人,有点困惑,方才想起车上的女孩,不禁对戏子伶赞许。
那老道伸出五个手指,戏子伶递出五枚铜钱,老道收好铜钱后,双眼闭上,拖动左手中拂尘,往那半空中划着,不一会儿,那摊上几片龟甲状物发出光芒,缓缓升起半空,随之顺序转换,一会儿,拂尘定,龟甲落。
老道睁开双眼,龟甲推演,开口道:“戏子剑,圣人法,天人凰,游龙赴湮渊,九山觅真仙,乾坤天外天。”,说完后,老道不再言语,同时龟甲光芒消散,回到先前位置。
王休之懵了一下,随后想要破口大骂,戏子伶出手阻止,随后向那老道作揖拜别。戏子伶推着车,小简简在车上靠着纸钱迷迷糊糊睡着了,看着渐行渐远,隐沫于深身后的老道,一旁王休之终于忍不住,
“这老道什么意思,算出来了还打哑谜,不就是江湖术士,下回别让我再见到他,不然我非得给他……”,说完,还不忘补充上一阵拳打脚踢的模样。
戏子伶看着王休之,好气也好笑,一番摇头,他也不明白老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在他看来,天机不可泄露,听不懂故也无妨。戏子剑?难道说的是我么?戏子伶心中想到,随后没再过多思想,朝前行去。
身后,隐没于水雾中的东门口卜算子,睁眼看着眼前,一手捻胡须,一手往那龟甲摸去。
“一世三个逆天运而生之人,这天下,风云激荡,山雨欲来啊……”,说罢,拂袖一挥,那地方哪还有人,又恢复往常空旷模样。
远方山色火红,天边一片片的火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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