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怎么都聚到一起了。
她朝宁聿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又疏离:“东家,您怎么亲自来了?这位是镇上王家的公子,想来瞧瞧咱们田里的庄稼。”
王文轩一愣,看看林幺幺,又看看这个凭空冒出来的青衫男子,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东……东家?”王文轩指了指宁聿,似乎在确定。
林幺幺面不改色,心跳却漏了一拍。
一句话,撇清了所有权,也把难题丢了出去。
宁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这个女人,在用他当挡箭牌。
有点意思。
他背着手,闲庭信步般走到王文轩面前,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让王文轩感受到了压力。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游学士子。
“王公子。”宁聿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压。
“这片田地,确实是在下所有。”
他没给王文轩插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至于这麦子为何长势不同,乃是在下偶然得了一份古方,又寻了信得过的人精心照料,才侥幸有此收成。此法工序繁琐,耗费巨大,不足为外人道。”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抬高了自己,又暗示这方法不是谁都能用的,直接堵死了王文轩想花钱买秘方的路。
王文轩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古方?信得过的人?
他看着林幺幺,又看看宁聿,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难怪林幺幺一个弱女子能种出这样的神仙麦子,原来背后另有其人!
“原来……原来是这样。”
王文轩有些尴尬地搓搓手,“是在下唐突了。”
宁聿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王公子客气。令尊经营有方,王家产业遍布全镇,我这区区几亩薄田,不过是小打小闹,入不得公子的眼。”
这话听着是谦虚,实则带着一股傲气。
言下之意,你家大业大,就别盯着我这点东西了。
王文轩是个草包,却不傻,听得出这送客的意思。
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面对气场如此强大的楚恒,哪里还敢纠缠。
“不敢不敢,先生说笑了。那、那就不打扰二位了,我…我先告辞。”
他冲两人拱了拱手,带着管家灰溜溜地走了,走得比来时快多了,好似身后有猛虎在追。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林幺幺低着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角,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刚刚自己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直接把锅甩给他,他现在会说什么?
“林姑娘。”宁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真是好手段。”
林幺幺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索性破罐子破摔:“情势所逼,多谢宁公子解围。”
“解围?”宁聿听到后差点要笑出声。
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倾,洒下的影子遮住了林幺幺。
“我瞧着,林姑娘更像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他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那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我何时,成了你的东家?”
林幺幺心脏一紧,感觉到耳根上的热意,她强作镇定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宁公子若是不愿,大可当场否认,是我自作主张。”
“否认?”宁聿直起身,嘴角噙着笑意。
“为何要否认?这个身份,我觉得很好。”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投向那片生机勃勃的麦田。
“林姑娘,我们谈一笔生意。”
林幺幺心头一跳。
果然。
“我没有生意可谈,”她立刻回绝。
“我只是个替人种地的。”
“替我种地?”宁聿反问,旋即摇了摇头。
“不,你不是。这片地,连同地上的麦子,都是你的心血。我知道。”
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让林幺幺无所遁形。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今天来的是王文轩,明天,可能就是县太爷,后天,说不定就是州府的总督。你一个人,守得住吗?”
每一个字,如同千斤重的巨石,狠狠砸在林幺幺的心上。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宁聿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我可以帮你。”
“我需要这些粮食,越多越好。而你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帮你解决所有的麻烦,让你能安安稳稳地种你的地。”
他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我们合作。你负责种,我负责销路和所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所得利润,你七我三。”
林幺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啊!?她没听错?
七三开?她七?
她原以为,他会狮子大开口,至少对半,甚至更多。
但是这个条件,优厚得不像话,甚至透露着一股诡异。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你所图是何?”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付出那么多,只拿三成,这不合常理。
宁聿看着她戒备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图什么?他图的,是这能起死回生的神粮背后,那足以颠覆整个天下的秘密。
区区三成利润,不过是引诱她心甘情愿吐露秘密的鱼饵。
但他面上,却是一派坦然。
“我说了,我需要粮食,很多很多的粮食。你的产出,远超常人,对我至关重要。”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让她无法反驳的理由。
“而且,我这个人,从不做杀鸡取卵的蠢事。让你安心,你才能为我种出更多的粮食。林姑娘,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
林幺幺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宁聿说得对。
她孤身一人,带着这么一个逆天的金手指,就像一个三岁小儿抱着金砖招摇过市,迟早会引来灾祸。
王文轩只是个开始。
她没有选择。
或者说,与宁聿合作,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神秘,强大,目的不明,但至少,他给了她一个看起来目前还算平等的合作关系。
“好。”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我答应你。”
“但是,我有条件。”
“说。”宁聿似乎早有所料。
“第一,你的人不能干涉我如何种地,不能踏进这片田地半步。”
“可以。”
“第二,我们之间的合作,仅限于粮食。我的其他任何事,你无权过问。”
宁聿深深看了她一眼,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第三。”
“我要预付一笔订金。一千两。”她需要钱,需要启动资金,越多越好。
宁聿眉梢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他以为她会提更苛刻的条件,没想到只是要钱。
“成交。”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明天,吴初会把银票和契约送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林幺幺心里松了松。
宁聿交代完事情,便转身离开了,仿佛他来此,就只是为了敲定这一桩生意。
看着他乘坐的马车消失在土路尽头,林幺幺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与虎谋皮,终究是迈出了第一步。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这片土地,麦苗在风中摇曳,绿意盎然。
仅仅守着这片地,是不够的。
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和宁聿的合作上,太被动了。万一哪一天他翻脸不认人,自己将毫无还手之力。
她需要更多的底牌。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但光有粮还不够,她需要把粮食变成钱,再把钱变成自己的势力和人脉。
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开始翻涌。
这灵麦磨成的面粉,口感远胜凡品,若是做成独一无二的点心、面条,甚至酿成美酒呢?
还有这村子后面的大片荒山,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种些灵植果树,或者搞个养殖场?
她的眼界,不能再局限于这一亩三分地了。
她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在这个世界上,钱,就是权。
有了钱,才能买人买地。
有了钱,才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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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刚蒙蒙亮,一个沉默如铁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林幺幺的茅屋外。
是吴初。
他依旧穿着那身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木盒与一份卷好的契约放在林幺幺门前的石桌上,声音平直,不带一丝起伏:“一千两银票,和契约。主上交代,姑娘看过,若是无误,便按下手印。”
林幺幺打开木盒,十张一百两的银票整整齐齐码在里面,散发着金钱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她又展开契约,上面的条款与昨日宁聿承诺的别无二致,甚至在粮食交割的时间和方式上,还给予了她极大的便利。
太顺利了。
她逐字逐句,反复看了三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取出随身携带的印泥。
在她想要签下契约的时候,吴初却突然移开了木盒。
“主子还说,请姑娘去参加宁府举办的赏宴。”
吴初突然提出的要求让林幺幺愣了愣。
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而林幺幺也如是说出了拒绝的话。
“我近来繁忙,怕是没有时间,就不去凑热闹了。”
吴初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让林幺幺犯了难,心下难免有些生气。
“你家公子这是何意?昨日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变卦了。”
林幺幺气呼呼的,但是吴初依旧是一言不发。
这让林幺幺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幺幺又说道:“怎么,如果我不答应,这份契约是签不成了?”
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这般模样生生给林幺幺气笑了,“哈…行了我答应你,我会去赴宴的。”
吴初这才把木盒移回来,林幺幺捏着那份属于自己的契约和一千两银票,看着吴初的身影彻底消失。
将银票和契约妥善藏好,气呼呼一头扎进了茅屋后的简易厨房里。
她要做的事很多,然后现在还要抽空去一趟那劳什子宴会。
烦死了烦死了!
林幺幺愤愤地砸了一下手中的面粉。
参加就参加罢,但我的事情永远是首位。
第一件,就是为未来的酒楼,打造出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招牌。
灵麦磨出的面粉,蒸出的馒头都带着一股清甜,这是基础,但要做大做强,光靠主食是不够的。
她想到了酒。
这个世界酿酒技术粗糙,口感辛辣,富贵人家追求的,无非是年份更久、口感更醇的粮食酒。
若是她能酿出果酒呢?用后山那些野生的浆果。
林幺幺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舒服的情绪一下被转移走了。
说干就干。
她提着篮子上了山,专门挑拣那些熟透了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野梨和山葡萄。
回来后,她将果子仔细清洗,捣碎,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小心翼翼地加入碾碎的酒曲。
当那清澈的水融入果肉中时,一股奇异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远比单纯的果香要诱人得多。
她将几个陶罐密封好,藏在床下最阴凉的角落。
除了酒,还需要硬菜。
她想到了卤味,一份秘制的卤方,足以让一家店立于不败之地。
她买来最常见的猪头肉和下水,用几十种从镇上买来的香料,反复调试。
她忙得脚不沾地,但眼神却愈发明亮。
揣着银票,林幺幺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将自己扮成一个略有家资的村妇,坐着牛车进了县城。
风临县城比她想象中要繁华,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她没有去最热闹的主街,那里的店铺价格高昂,且背后大多有当地士绅家族的影子。
她一个外来户,贸然插手,只会引来无穷的麻烦。
林幺幺的目标是一条连接着贵人区和集市的次等街道。
她很快就看中了一处地方。
那是一座两层的木楼,曾经应该也是个体面的酒家,但如今门窗破败,蛛网遍结,门口冷清得能让鸟雀做窝。
它的位置绝佳。既能吸引去集市采买的普通人流,又能辐射到那些不愿抛头露面的富家子弟和他们的仆从。
闹中取静,正合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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