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夜一时间有些组织不出语言。
明灯走过来拍了拍他,问:“子夜,你也是来此处游玩的吗?”
温子夜原本还思考过会不会是有妖魔冒充明灯,却在对方问出这么个不着调的问题后立马确信——这就是他家师尊本人。
于是,心念电转之间,温子夜已然变脸,他迅速挂上温柔的笑容,语气那叫一个温文尔雅、柔声柔气:
“是啊,徒儿不是来月影幽宫办事吗?正好在此处游览一番,只是出门一趟,难免挂念宗门,没想到我正想着师尊,就见到您本尊了。”
对于温子夜这种抓到机会就说肉麻话的风格,明灯已经很习惯了,于是他点点头,道:
“果然,这样才像你。”
“所以……”
温子夜温声细语,行动上却是迈出一步,将明灯护至身侧。
他看向那面具男子,又看了看门边那位诡异的开门之人,问:
“所以师尊,你是为何出现在万里之远的月影幽宫?”
明灯忽然想起来,温子夜还不认识自己这位同伴,根据《与人交往一百问》的内容,他此时应该为二人介绍对方,这可是难得的实践机会!
于是他摊手指了指面具男子,说:“这是黎。”
又指了指身旁的徒儿说:“这是温子夜。”
说完,他收回手,有些得意的看着二人。
“……”
只可惜,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嘿嘿……你们外来的人,真是有趣……”
那道古怪的声音再度传来,紧接着,一个瘦小却佝偻的身体缓缓走到灯火的范围内。
那是一个小孩,年岁不过总角,却已经瘦骨嶙峋,全身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灰紫色,松松垮垮挂在骨头架子上,一双眼睛被衬得大得有些可怖,衣衫也破旧,比起寻常乡镇里的孩子看起来更加贫穷。
他见温子夜和黎仍然沉默,干脆双手抱胸,一屁股坐了下来,大有一副要看好戏的架势,这会儿的动作神态竟然真有些小孩的天真活泼。
明灯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介绍这家主人,于是又摊手指了指那小孩,道:“这是止离。”
什么黎,什么止离。
温子夜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烦躁,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问:“所以师尊,我刚刚的问题?”
明灯有些心虚地撇开眼睛,那边黎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二人,但温子夜仍然不依不饶。
“黎说护山大阵外好似有魔气,于是吾便同他一起下山驱魔,未成想刚刚斩那妖魔之后,吾二人便被传送至此。”
明灯悄悄看了眼温子夜的脸色,又道:“徒儿,你生气了。”
温子夜的笑容完美无瑕,这一点他本人很确信。可惜,如面具一般的笑在明灯面前从来都毫无作用。
“好了好了,温道友你也不必苛责明兄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是黎。
他抬手作揖,姿态得体,随后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扇子来,“啪”地一声打开,悠悠道:
“方才有失礼数,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小生名曰黎,修为低微,只靠一张嘴皮子走天下,幸得明道友于微末处相助,这才绝处逢生,如今正在贵宗内叨扰养伤,还望道友海涵。”
温子夜也笑了:“这是我师门内部之事,就不劳烦黎道友费心了。就是不知道友伤养的如何?我那师弟也在月影幽宫,乃是炼药奇才,不如等出去后我去找师弟为道友治疗治疗这暗伤?”
黎晃晃扇子:“多谢温道友好意,小生心领了。近些日子和明道友也多有交流,听闻,那位肖道友,似乎更擅长的是炼制短时间提升功力的丹药吧?说来惭愧,小生体质薄弱,若是服用那种丹药,怕是承受不起其副作用啊。”
温子夜直接挡住了明灯,将对方护至身后,又说:“看来,黎道友和师尊在这段时间里,很是相谈甚欢咯?”
黎也不恼,只是用扇子挡住下半张脸,道:“自然,相谈甚欢。”
明灯听着他俩左一个道友右一个道友,感觉思维运转完全跟不上速度,他认真思考了一下:
黎是一个奇怪的人,最喜欢喊别人道友,也许是因为他喜欢那个人才会这般称呼?而子夜更不必说,虽然幼时有些顽劣,但毕竟是天道执棋之人,这些年越发懂得礼数,肯定也是出于友好的目的才在和黎交流。
毕竟,《相处的艺术》卷首语有云:真诚和友善是永远的必杀技!
所以,这两人一定是互相欣赏,很想和彼此成为好朋友吧!
明灯兀自头脑风暴期间,昏暗的房间内又飘过了温子夜和黎你来我往的对话:
……
“我门条件艰苦,这段时间实在委屈道友了。”
“怎会?双绝剑宗环境清幽,最是适合休养生息。”
“早日康复,对黎道友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本为闲人,而今四处云游,在何处不是修行?”
“师尊终日繁忙,怕是不太能招待周全。”
“哈哈,无碍,小生觉得明道友实乃妙人,和他相处只觉心情畅快啊。”
“道友真是随性自在。”
“道友您也不遑多让。”
……
“好了。”
明灯终于想通了所有,于是他直接开口,同时一个闪身一左一右拽住二人的袖子,强行把他俩的手叠到了一起。
明灯看向温子夜:“你二人皆为吾熟悉之人,彼此之间无须客套。”
明灯又看向黎:“吾知晓你二人结交彼此的心意,不如就此敞开心扉,成为至交。”
温子夜:“……”
黎:“……”
“师尊,我……”温子夜还想说些什么,那边黎却发出了一阵笑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他笑着笑着,同时勉强说着句子:
“明道友……果真乃奇人。”
“很好,看来你们已经认可彼此作为友人了。”
明灯很是满意,虽然不知他怎么看出二人就交上朋友了,但总之在他自己的逻辑里,一切都顺理成章。
明灯看向黎,神情不变,眼神却莫名严肃起来:“黎,虽然你现在很高兴,但吾必须打断你。”
他又对温子夜说:“徒儿,你也听吾说。”
于是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噤声,动作整齐得过分。注意到这点后,两人又对视一眼,随后彼此不太愉快地偏过头去,看向明灯。
“止离,”明灯说,“可否给他二人讲述一下此地的情况?”
明灯这么说,是因为他和黎进入这个空间后并不在同一处地方,黎也是才寻到这间屋舍不久,随后温子夜便来了。
“嘿嘿,看你们吵架真有意思,我还以为没我的事儿了……真可恶,又要来一遍……”
止离慢吞吞站起来,语气仍然幽幽,听起来不似正常人。他走到三人跟前,挤出一个笑容,面上松垮的皮肤一下子褶皱堆叠,看上去有些恶心。
但止离并不在意,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温子夜,又看了看黎,然后有些愉悦地哼了一声,道:
“……这里啊,是被月影幽宫遗弃的地方哦。”
他看了看房间中央的棺材,目光有些沉醉,语气更加诡异:
“我们是这里的村民,受月影幽宫庇护……为其种植灵米……”
“后来,千神来了……千神让我们上交寿命、精气,或是神魂……月影幽宫不愿管……他们被千神打跑了……我们、逃不掉,我们、是薪柴,我们、献祭了自己的所有……”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被抛弃了!我们出不去,只能向千神卖命,为自己造好棺材……那是我们村最好的木材。”
“……最后、变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止离神情和语气越发夸张,就连动作也配合着张狂起来,眼见他就要不受控制地变得疯癫,明灯指尖一横,对方瞬间双眼一翻,倒地昏厥。
“正是如此,他方才为吾解释时,也是这般状态。”明灯说,“或许,吾辈应当考量一下,应该如何处理此地之事?”
他从来没想过不管,身为双绝剑宗现任掌门,路遇不平之事,出手相助乃是本能。
“可是有妖魔作祟?”
温子夜十分冷静,即使是面对止离癫狂的模样也毫无动摇。他只是安静看着,随后十分自然地接上了明灯的话——他已经很习惯明灯自顾自进入“多管闲事”的状态,这种时候若是放着不管,那么明灯就会用一些……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比如,若是要解决某宅子闹鬼问题,明灯会一剑把房子全劈了;若是屋宅地下有什么问题,他就又一剑把泥也全掀了,从物理上彻底超度。
而后面的赔偿问题就得交给温子夜去头痛了。
明灯点点头:“不无可能,那‘千神’的确似为妖魔。”
“但我没有在这里感受到魔气。”
温子夜可是堂堂魔尊,曾为魔修之中的顶级强者。他对魔气的感知十分敏锐,整个魔域内,若他敢称第二,或许只有那位混沌深渊中诞生的魔皇能够称第一。在他的感知中都没有魔气,那定然是没有妖魔的痕迹。
“小生方才被传送到外面,听到了有古怪的脚步声,但并未见其人,用神识也一无所获。”
黎也加入了讨论。
“……”温子夜也遇到了这种情况,他本想说的,没想到却被这个面具男抢了先,看着明灯赞许的眼神,温子夜心底越发不快。
“那是收割供奉的队伍……”
止离的声音幽幽传来,他竟然这么快就能从明灯的法术里醒来。且仅听声音,他似乎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若是想要生存,就必须献祭……千神会夺走我们身上除了性命之外的一切……”
“也就是说,那位‘千神’突然出现在此处,月影幽宫无法处理,而你们这些原住民若是想要生存就必须献出自己的寿数、精气或神魂。这些东西都不会导致即死……”
温子夜快速整理了一下已有的信息,又问:“这棺材具体是什么作用?”
“……用来镇住我们的神魂,我们如今神魂残缺,很可能直接回归地府,千神不允许我们逃走。”止离慢慢坐起来,语气意外的严肃而有条理。
“而那无形的‘收割者’即为收走这些‘供奉品’的仪仗队,是千神意志的代言人……嗯,小生斗胆猜测,是否它们会以一定规律前来收割,并且每次收割都将带走你们的一部分东西?”
黎也迅速理解了止离的意思,开始发散推理起来。
止离点点头:“正是如此……每九个时辰它们会来一次,寻常人若是被收割九次以上,基本上就到达了极限……但不会死,会回归棺材中,成为千神坐下的冤魂,托起祂的神座……”
“寿数,精气与神魂……”明灯凝神思索,缓缓开口道:“似乎,并非妖魔喜爱之物。”
温子夜对于妖魔和魔修更是非常了解,他也赞许地点点头,说:“妖魔更喜欢制造杀戮,无论用什么手段,最终都只是为了折磨人至死。”
黎一边思索一边点晃起扇子:“既然如此,那这千神岂不是并非妖魔?虽然诡异且戕害百姓,可对方似乎并未造成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嗯……”明灯目光沉沉,看起来格外冷冽且严肃。他沉吟半晌,随后抬起头,声音平静却暗藏肃杀:
“或许,这是有何人在供养着……一位妖魔。”
工作得快要累死了,其实昨天就写完了,今天又修了一遍……好累,要死了_(?□`」 ∠)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唇枪战舌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