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池浥醒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草原的清晨带着点凉,他套上薄外套,把速写本塞进背包,没等客栈老板娘备好早饭,就揣了两个昨晚剩下的馕出了门。
沿着公路往坡地走,晨雾还没散尽,像一层薄纱笼在草甸上,远处的蒙古包只露出个模糊的顶,偶尔传来几声马嘶,在安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
他走得慢,脚下的草叶沾着露水,把裤脚浸得微凉,却让他觉得格外清醒。
快到坡地时,远远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江珩牵着赤焰,正低头给马刷毛。晨光落在他侧脸上,把额前的碎发染成浅金色,赤焰温顺地站着,尾巴时不时扫过他的手背。
“早啊。”池浥加快脚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点晨起的轻哑。
江珩抬头,见是他,眼睛亮了亮。
“这么早?我还以为要等会儿才能看见你。”他手里的毛刷没停,顺着赤焰的鬃毛往下梳。
“刚把马群赶到东边草场,回来顺路给赤焰打理下,正好碰见你。”
池浥走到昨天写生的平地,刚要支画架,就被江珩叫住。
“别在这儿画了。”他把毛刷塞进马背上的布袋,牵起赤焰往坡下走,“带你去个地方,晨雾还没散,那儿的景比这儿好看。”
“难道是什么秘密角落?”池浥笑着跟上,脚步轻快了不少。江珩回头瞥他一眼,嘴角弯了弯:“算你猜对,去了保准不亏。”
两人牵着马往草原深处走,晨雾在脚边慢慢飘,偶尔有早起的百灵鸟从草里飞出来,留下一串清脆的叫声。
江珩走在前面,时不时伸手拨开挡路的长草,还不忘回头提醒池浥:“小心脚下,这边有不少小土坡,别崴着。”
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的雾忽然淡了些。江珩停下脚步,侧身让开:“你看。”
池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瞬间屏住了呼吸——前方是一片开阔的湿地,晨雾在水面上飘着,远处的芦苇丛泛着淡青,几只白鹭站在浅水里,细长的腿轻轻点着水面,一有动静就扑棱着翅膀飞起来,翅膀掠过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来,把水面染成了淡淡的金红色。
“这里早上有雾的时候,最适合写生。”
江珩走到他身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眼前的景致。
“以前我阿爷总带我来这儿放马,说雾里的湿地像蒙着纱的画。”
池浥立刻掏出速写本,找了块离水稍远的石头坐下。
他没急着动笔,先眯眼观察了片刻——白鹭展翅的弧度、雾与水面的衔接、远处芦苇丛的层次感,都在心里慢慢勾勒出轮廓。等心里有了谱,才拿起炭笔,快速在纸上勾勒起来。
江珩没打扰他,牵着赤焰走到旁边的草地上,让马自己低头啃草,他则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布袋里掏出个水壶,倒了点水递过去:“先喝点水,不急着画。”
池浥接过水壶,指尖碰到温热的壶身,心里也跟着暖了暖。
他喝了两口,又继续专注于笔下的画。炭笔在纸上划过,白鹭的灵动、晨雾的朦胧,渐渐在速写本上显形。江珩就坐在旁边看着,偶尔抬手帮他赶走落在纸上的小虫子,两人间的氛围安静又平和。
等晨雾渐渐散了,太阳也升得高了些,池浥才放下笔,舒了口气。他把速写本递给江珩:“你看,这样画是不是能抓住雾里的感觉?”
江珩接过速写本,看得很认真。画纸上的湿地蒙着淡雾,白鹭的翅膀带着点虚化的痕迹,连水面的光影都透着朦胧的温柔。“比真景还好看。”他抬头看向池浥,眼里带着真切的赞叹,“你把雾的软劲儿都画出来了。”
池浥被他夸得耳尖微热,刚要开口,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江珩见状忍不住笑了:“饿了吧?走,带你去吃点人间美味!”
他牵着赤焰往回走,边走边说。
“前面不远就是我家,我阿嬷早上准定熬了奶茶,还蒸了奶皮子,比你揣的馕好吃。”
“行啊,蒙古奶茶我早有耳闻。”
“那刚好,我跟你说,我阿嬷熬的奶茶是一等一的好!”
顺着草坡往下走,没多会儿就看见几座错落的蒙古包,蓝白相间的毡帘在风里轻轻晃,远远飘来奶茶的醇厚香气。江珩牵着赤焰往最大的那座蒙古包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阿嬷,我带朋友来啦。”江珩掀开门帘,暖融融的热气裹着奶香扑面而来。一位穿着深蓝色蒙古袍的老人正坐在矮桌旁搅奶茶,看见他们,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快进来,外面风凉。”
“阿嬷好!”
池浥跟着走进蒙古包,刚放下背包,就被老人拉着坐到桌边。
“这就是小珩常提的城里来的画家吧?”阿嬷把一碗冒着热气的奶茶推到他面前,又递过一块奶白色的奶皮子,“快尝尝,刚蒸好的,配奶茶最香。”
池浥接过奶皮子,入口是绵密的甜香,混着奶茶的咸醇。
“阿嬷手艺真好,哪天我来和您学学。”
正吃着,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掀帘进来,手里还提着半篮刚摘的沙棘果。
“哥,我就猜你在这儿!”姑娘看见池浥,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招呼,“你就是那个城里的大画家吧?我哥昨天回来,把你夸了好半天。”
“这是我妹妹,江玥。”江珩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她跟阿爷去西边草场摘沙棘了,刚回来。”江玥把沙棘果倒在盘子里,推到池浥面前:“这果子酸中带甜,能解腻,你尝尝。”
池浥拿起一颗沙棘果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江玥凑过来看他的速写本,翻到湿地那页时,眼睛亮了:“这白鹭画得真像!上次我来这儿,还看见它们跟着马群飞呢。”
几人正说着话,阿爷牵着几匹骏马回来,看见池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小珩说你画画堪比神笔马良?改天也给我画张马群的速写呗。”
“当然可以,阿爷要是不嫌弃,我下午就去草场画。”
午后的阳光洒在草原上,江珩带着池浥去草场画马群。阿爷赶着马群在草甸上奔跑,马蹄扬起细碎的草屑,江玥骑着一匹棕马跟在后面,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池浥坐在山坡上,炭笔在纸上快速移动,把马群奔腾的气势、草原的辽阔,都一一勾勒在速写本上。
等夕阳把草原染成橘红色时,池浥才放下笔。他把画好的马群速写递给江珩,江珩看着画纸上奔腾的马群,眼里满是惊喜:“池大画家好厉害啊!”
江玥就拿着手机跑过来,凑到两人身边晃了晃屏幕:“哥,你看我刚拍的赤焰,是不是比你拍的好看多了?”
江珩瞥了眼,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就你会拍。”
池浥凑过去看,屏幕里赤焰站在沙棘丛旁,马鬃被风吹得飘起来,背景是淡蓝色的天空,确实比江珩手机里那张模糊的草原远景鲜活。
“你这拍得真不错,”池浥忍不住夸道,“要是能发我一张,说不定能当速写素材。”江玥眼睛一亮:“行啊,加个微信我发给你!”说着就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池浥刚扫完码,江珩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递到他面前:“那我也加一个吧。”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平时不怎么用,但你要是想找我,发微信方便的多。”
池浥看着江珩手机屏幕上简单的“江珩”二字昵称,笑着扫了码。通过申请的瞬间,江玥就把赤焰的照片同时发给了两人,还配了句:“赤焰限定美照,收好不谢!”江珩又抬头对池浥说:“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去写生,提前发微信喊我哦,我随时奉陪。”
池浥点点头,把手机揣回口袋时,指尖碰到了速写本的边角。他忽然觉得,这刚加上的微信,不像陌生人间的社交,倒像给这段草原上的相遇,系了一根轻轻的线,往后哪怕暂时分开,也能借着这根线,再找到彼此和这片草原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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