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汹涌，大船在河面上急速的航行。开心晕晕沉沉又把吃进去的粥吐得一干二净，开老太心疼抚摸孙女瘦了一圈的小脸。自从半个月前上了大船，举家准备搬迁到京城。可是谁也没想到，乖乖竟然晕船，吃什么吐什么，心疼死他们了。可是船又不能不坐，幸好再过两天船就靠岸了，乖乖只要忍两天，就不用再受罪了。
徐意端着一碗酸梅汤进来，第一时间闻到屋子里的异味，心疼道：“又吐了。”
开老太叹了口气，点点头不语。
徐意看着床上病恹恹躺着的小侄女，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天天笑嘻嘻。一上船，精气神全没有了，看得全家人都着急，每日想尽法子哄她吃些东西。徐意担忧道：“娘，小叔他们这次带了些酸梅回来，我煮了一些。要不把乖乖叫醒，喂她喝一点，看能不能让她开开胃？吃些别的。”
开老太摇摇头，算了。乖乖刚被她折腾醒了一回，吃了一碗清淡白粥，吐了一半，又沉沉睡去。现在再叫醒，她担心好不容易吃进去的另一半粥，也都得吐出来。开老太思索片刻，轻声道：“老大家的，你把酸梅汤放在桌子上，守着乖乖。乖乖她娘守了大半日，实在撑不住，回去睡了。我去找乖乖爷爷他们，问些东西。”
徐意点头，目送婆婆走出房间，关上小门。这船上的房间逼仄，只能放下一张小床，一张小桌子，两张椅子。她轻手轻脚拿起架子上用来擦脸的毛巾，用水盆里的热水浸湿毛巾，拧开。小心翼翼擦拭侄女变得没有血色的小脸蛋，她贴心的乖乖，可不能再瘦下去了。胖嘟嘟的，多好看，这瘦的，伯娘看得心都揪紧了。
开老太面色淡定走进旁边的屋子，关上小门。面对眼前三人轻声说：“乖乖刚才喝了半碗粥，睡下了。”
屋里三个大男人听到他们想听的都松了一口气，乖乖晕船晕得厉害，连男丁一起晕，看到婆媳三人还好一些，能吃下一点吃食。可是奇怪的是，只要一看到男人，不管是小的还是大的，都吐得稀里哗啦，连胆汁都一起吐了出来。
问乖乖为什么吐，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只说是男人身上带有臭味，闻到了就想吐。一家人见到这副场景，家里男丁们都不敢靠近乖乖的房间，婆媳三人不放心，轮流贴身照顾，一个累了换另一个，就这么坚持了半个月。开心晕船瘦了一大圈，婆媳三人也跟着憔悴了很多。
开老头叹气道：“辛苦你们三人了。”
开老太白了他一眼，奶奶照顾自己的亲孙女，用得着他这个爷爷跟她客气，有毛病。开老太见屋子里也没有椅子了，直接往床上一坐小小声道：“如何？”
三人面露喜意，开书章右手上下翻了翻，又左右翻了翻。
开老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担心自己叫出声来，心中震撼不已。太不可思议了，天降横财。自从那晚开老头抱着开心带着一小袋宝石回来，一家人就被幸福笼罩了，十几颗大小不一，色泽明艳的宝石。开家大人们瞒着孩子，仆人一家，仔细叮嘱开心保密。他们对开心很放心，别看乖乖小，她嘴巴可严实了。
然后私底下六人探讨一番，一致认为几十年前那个传闻是真的。前朝末年，皇帝荒淫无道，叛军打入京城。一群太监带着小皇子逃到了他们这一带，后来还是没逃掉，被叛军全杀了。可听说，被杀之前，太监头头独自一人在山里藏了些财宝，可人死如灯灭，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早些年，还有人听信传言，翻山越岭寻找宝物。最后，全部两手空空离开。开家一家人对此事，半信半疑。
可是随着开心从山脚下翻出这一小袋宝石，他们这才相信，这事绝对是真的。六个人满怀敬畏，半夜三更给当年的那些太监点了几炷香，烧了很多供品。毕竟拿了前人钱财，也要回报一二。太监没有子嗣，死后无人供奉，他们就给人家逢年过节多烧点纸钱，供奉他们，以作报答。
当晚开心就被要求跪在地上磕头，在一旁看着长辈们烧纸钱，虽然她和小哥的屁股逃过一劫，可她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奶奶他们嘴里念叨着：感谢无名人士赠送我们一家钱财，我们一家无以为报，逢年过节必烧纸元宝以作报答。
爷爷奶奶，我还没死，活得好好的，不用提前给我烧纸钱。你们这是打算提前给我在地府银行里存笔钱，等着我几十年后下去用啊。还有，我跪我自己是什么操作？
随着半夜祭祀搞完，田萍萍把开心哄睡了。六人看着宝石又犯起了难，宝石色彩斑斓，光泽明艳，一等一的好东西。可是就是因为东西太好了，怎么换成现钱呢？他们一家在这片县城上，经营了几十年，也在当地小有名气。
拿一两颗出去卖钱，没关系，开家祖上毕竟是富过的。拿多了，就不行了，祖上再富有那也是如昨日烟花，烟消云散了。朝廷收走了你家大半财产，就剩下那么一点，你能拿这么多宝石出来，这是给自家招祸啊！不用外人打探了，朝廷第一个来查你，敢欺瞒朝廷，不要命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手的银子，总不能让它们飞了。这时，徐意就小心翼翼提出了一个思路，为什么不能换一个地方换钱呢？每一个地方卖一两颗宝石，积少成多，无人怀疑。众人思索片刻，一致认为这个法子好。
第二天全家人齐上阵，催促族长赶紧选个吉日开祠堂，祭拜先人，告知祖先有一后人考中探花。进士碑也赶紧建，他们一家赶着销赃，呸呸，搬家。男丁们趁族长们还在选日子，赶紧四处访友，通知亲戚友人他们家要举家上京城了。留下在京城的地址，然后再找下一家说明情况。
古人，搬家是大事，很麻烦，你要先跟亲戚好友们说清楚，留下以后居住的地址。不然，以后族人友人有事要找你，又找不到人，你老了是不想回来了是吗？古人讲究落叶归根，死了都要埋进族坟里，可不敢跟老家断了联系。
女眷们除了德高望重的那几名老妇人，其他人一律不能去祠堂祭拜先人，祭祖一事也就跟她们没什么关系。她们的事情少了很多，就专门负责收拾行李，古人搬家可不像现代一样，一个行李箱就能走天下。
家具要带上几套，因为在古代买不到成品家具。你想要一套好家具，首先得去找一个好木匠，留好定金，他几个月后做好了会通知你来拿。甚至，有些时候，你不满意木匠提供的木料，那你还得自己去寻找好木料。
这就搞事情了，他们一家人人生地不熟上京城，还要花几个月时间打家具，那可等不了。这几个月没有家具用，总不能让他们一家人睡地板吧！
还有衣裳被褥，古代也没有专门卖成品衣裳的店家，只有布匹店，你想要一套好衣裳，要么自己做，要么自己去绣坊找绣娘，那也是需要等很久的。
所以，古人搬家，是真的搬全家，除了屋子，能搬的全搬走。
这一收拾，就收拾了几大车行李，他们的船票钱有一半花在行李上了。
全家人忙忙碌碌半个月，终于将一切杂事全处理好了。就等开祠堂了，等啊等，等到书章假期快结束了，等到他们心都碎了。族里终于选好日子了，祭祀仪式搞了一天。第三天，开老头一家见祠堂前的进士碑也建好了。第四天一早，全家上京城销赃，呸呸，当官了。
然后，每逢船靠岸，开家人都会以欣赏了解各地风俗风景为理由，下船卖宝石。他们也不着急，三个男人乔装打扮分散去卖，每个人卖一两颗，直到今天。除了乖乖最开始拿回家的那四颗品相最好的宝石，其它的，全换成银票了。
开老太深深呼吸，缓解自己激动的心情。事实上，不止开老太一个激动，屋子里的三个男人没一个是淡定的。要不是理智告诉他们，这是在船上，陌生人多，他们早就忍不住要大笑出声了。
发了，这些宝石换来的银钱跟当年开家全盛时的现钱差不多。当年，开家还是商籍时，账面上可活动的现钱也就这么多。
开老太缓过神小小声问：“这些钱，你们打算怎么用？”
开书章拿了一张宣纸给老母亲，开老太接过，她是认字的。
开老太认真看纸张上面写的内容，京城里的田庄太贵买不起，买两套商铺，一家一套。再买一套三进大宅院，修缮好了，全家人一起住。剩余的钱书文拿五百两，书章拿一千两。没办法，虽然宝石一事是两兄弟一起办的。
可是，这宝石毕竟是乖乖找到的。没有乖乖，就不能找到宝石，没有宝石哪来的银钱，没有银钱怎么买宅子商铺，宅子商铺都平分了。剩下的银钱看到书章是乖乖亲爹的份上，多给了他五百两。
如果还有剩的，那么就给乖乖当零用钱。
开老太看完，还给了书章，带着笑意轻声跟书文说：“老大，你占大便宜了。”
开书文不以为意，自家亲兄弟，弟弟一家偏要送，他没有拒绝的道理。乐呵呵道：“谁让乖乖喜欢伯娘，偏要送给伯娘几颗。”
开书章不言语，在一旁笑容满面。发财了，报答哥哥家是应该的。要不是当年哥哥帮他挡了劫匪一刀，他早就破相了，哪里还能往上考。更何况，大哥听到他没钱，愿意把全部身家送于他，这份兄弟情，哪里是区区银钱能比得上的。
开老头点燃火折子，小心将那张宣纸燃烧成灰，毁尸灭迹。船上陌生人多，墙壁薄，他们担心有人听到，便以笔代口，互相交流。交流结束，这些东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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