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适吗？
另一边，看到弹幕上这句话，林南枝立马查看起身上的军大衣来。
这军大衣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年爸爸从集市上特意买的。迄今为止也是他所有冬季衣服中最保暖耐脏的一件了，因此每个冬天都会拿出来多穿几天。
林南枝是第一次出远门，从老家县城来临城有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为图方便就没有带太多衣服。那两个行李箱装的只是一些生活用品和吃食，都是妈妈怕他吃不饱硬塞进来的。
不过他能听出这位刷礼物的网友是出于好心建议，没反驳什么，认认真真在笔记本上写了句话。
“那我明天换另一件吧，主要这个衣服穿着真的很舒服，抗风保暖，很适合在北方城市过冬。”
见状，屏幕前的程雨没忍住乐了。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件军大衣啊，居然还小小安利一波。
她没回复，好奇下点进了对方的账号，看着像刚起的号，头像昵称都是系统默认的，粉丝关注也是零。
怎么会突然想起搞直播了？
细想一番，程雨又明白过来。
要说当今赚钱最轻松的渠道方式，互联网无疑是占top首位，就是得看运气。像有的人辛辛苦苦拍了几百个作品始终泛不起一丝水花，而有的人随手一拍却能一炮而红，吃尽红利。
挺不公平的，但符合这个社会。
程雨从前不是没刷到过一些残疾人为谋生计做直播或是拍作品，却是头一回刷到像林南枝这样高颜值的类型。
一个聋哑人帅哥，不得不说，这确实能作为吸引人的噱头，可偏偏林南枝又运气比较差，观众来来回回都还是个位数，看的程雨都不禁为他捏把汗，没忍住点了个关注。
没办法，她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
这时有客人来开房，她退出了直播间。
大概过去了半小时，程雨空下来看手机，果不其然收到了林南枝的回关。
两人接触也才短短一天而已，她就已经把对方性格差不多摸了个清，因此在看到那条表达感谢之情的小作文私信也没有太大意外。
程雨控制不住心想：林南枝估计连上学都是一个乖巧懂事，不惹家长老师担心的好学生吧。
这样的人其实很少见，尤其是男人，
她二十六年来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男人，像林南枝这种纯如白纸、又积极努力生活的反倒第一次见。
麻绳专挑细处断，这话果然没说错。
要是上天肯他一副健全的身体，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恐怕永远也不会踏进这个小旅馆吧。
程雨想了很久，还是擅自改掉对林南枝的备注，一朵向日葵——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用来形容他。
……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程雨千篇一律的生活增添了些许不同。
一：吃林南枝下班带回来的各种面包。
二：看林南枝直播。
他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晚上九点半下班，洗漱收拾完是十点半，然后准时直播，没有再穿过那件老土的军大衣。
但说实话，林南枝的其他衣服也不好看。
程雨选择死心，彻底接受了他不会穿搭的现实。
第六天晚上，见男人再次拿着一袋面包过来，程雨终于受不了了，直冲他摆手，“我刚吃过饭了，你自己吃吧。”
见状，林南枝眨了眨眼，还是不甘心的把袋子往前举。
“这次是新品，蓝莓口味的，你应该会喜欢。”
“……”
甭管它新品还是旧品，她真的快吃吐了。
程雨勉强笑了笑，仍旧礼貌回绝：“真不用，我准备开始减肥了，得控制饮食。”
林南枝在她身上扫视一圈。
“可是你不胖啊。”
“……”瞥见对方衣领上沾到的面粉，程雨聪明的选择转移话题，“嗯…对了，一直忘记问，你这些天在店里干的怎么样？同事们对你好吗？”
提到这，林南枝注意力果然被转移，眼神暗淡了一秒，又迅速展露笑颜，没过多简述。
“挺不错的，他们都很照顾我。”
“那就好。”程雨点点头，想继续说话，柜台上的手机又响了。
席胜打来的。
她接起：“喂。”
席胜在那边哼笑：“才几天没见啊，对我语气就这么冷淡。”
“你这比女人还要敏感的毛病有时候真挺让人受不了。”
“我敏感？哎算了不扯这个…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平安夜。”
席胜嗬一声，感到很惊讶：“不错啊程雨，今天看日历了。”
“什么意思，嘲笑我？”
“哪敢。”席胜立马求饶，顿了下才说：“我这会儿有时间，咱俩过个平安夜？”
程雨半开玩笑，“我可不过外国人的节日。”
一旁站立许久的林南枝抿了抿唇，心中莫名发涩。
他虽然听不见，但能根据女人脸上的笑意推测出来，她在和关系亲近的人通电话，如果是女性他猜不出来，但要是男性……
林南枝脑中不可抑制想到了刚来旅馆时见过的那位意气风发的男人。
那晚送自己到房间后，他还未来得及道谢，对方就在手机备忘录上写了段话给他看，完全东道主的怜悯语气。
“我女朋友人很善良的，不然怎么放眼一周小旅馆就她收费这么便宜？你就安心住下吧，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原来她是他的女朋友。
于是，林南枝来到这的第一天就知道程雨是有男朋友的，尽管那天两人瞧着相处并不算太亲近。
意识到内心竟然涌上些许失落，林南枝喉结压抑的上下滚动，往后退了好几步。
天呐，自己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这不对！明显是不对的！
程雨挂了电话，刚好察觉到他动作，疑惑的挑起眉。
林南枝捏紧面包袋子，深吸一口气，心虚看了过来，颤抖的打着手语。
“我…我先上去了，晚安。”
接着不等她回应，迅速转过身往楼上走，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好端端他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看出她对面包的厌恶，不高兴了？程雨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一连好几天，林南枝对程雨的态度堪称大转变。要么碰见了装作看不见，要么笑一笑了之，如果实在没办法到了面对面的时候，他也只是随意敷衍了两句，眼神游离，都没怎么看她。
自此，线上线下，两人的相处方式简称一个天一个地。
和他互关起虽然沟通甚少，但程雨几乎日日来他直播间。
大多时候充当着潜水党，偶尔心血来潮了刷些礼物，有大有小，始终占据榜一位置，等级也就慢慢上去了，导致林南枝对她的印象愈发深刻，每次点进来都会主动扬起笑脸写字欢迎。
然而到了这天，程雨忍不住了，哐哐一顿敲字：“主播，你最近有交过什么新朋友吗？”
这还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二次在弹幕留言，林南枝看到后思考了两秒，似乎一下想到了什么，脸色竟变得不自然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程雨当然清楚他为什么这样，嗤笑一声，继续敲字。
“我的这位新朋友，性格老实巴交，特别好说话，反正我就没见过他和谁起过冲突，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他一直明里暗里躲着我。”
“他条件挺困苦的，我自认对他还算不错，平时能多帮衬都会帮衬着点。本来一直好好的，谁知道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突然就冷淡下来不怎么理我了。”
林南枝沉吟片刻，回复。
“你要不试着回想一下，你俩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
“不可能，不对劲的当天他还请我吃东西了，虽然我最后没吃。”
“你没吃，所以他生气了？”
“我是有这个猜想，但也不至于吧，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请吃饭。”
林南枝表情顿住，显然一时也被难住了。
他努力斟酌好言语，才在笔记本上写：“那我也不清楚了，你朋友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过其实可以直接去问问的，既然是朋友，有误会就得说开才好啊。”
程雨愣住。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拖泥带水分明一向不是自己风格，直接去问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程雨长舒一口气，心情跟着放松不少。
“谢谢你主播，我一会儿就去问。”
林南枝抿唇一笑，“不客气，也希望你能和朋友快点和好。”
看着他的笑脸，程雨冷哼一声。
等见了面你最好也这么希望。
好不容易挨到林南枝下播，程雨吃了根香蕉，还刻意磨蹭了一会儿才上楼，好不引起他怀疑。
十楼已经是顶楼了，楼上共有四个房间，都分布在一条水泥砌的露台长廊上，而林南枝房间在倒数第二间，靠近拐角的位置。
顶楼中间是隔开的，长廊占了一半地，至于另一半，被楼下住的人搭了个简陋小菜棚用来种菜种花什么的，种类还挺多。
顺着长廊往里走就是公用的卫生间了，气味有些重，所以一般很少有客人会住这上面。
程雨刚上楼，就隐隐听见卫生间那边传来说话声，这才想起昨天有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来开房，也住的这层。
她打开手电筒来到林南枝房间门口，因为知道他听不见，敲门的力道就挺大。
可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开门，猜测应该是去卫生间洗漱了。
程雨靠在墙边耐心等待，没多久听见卫生间那边接连响起东西碰撞掉落的声音，叮里当啷，动静还不小。
她皱起眉，思索要不要过去看看，却看见有人从里面跑出来了，同时还伴随一道高昂的男声，在夜空显得格外突兀。
“喂，香皂和洗脸盆都忘拿了你！”
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重合在一起，听着都很急促。
先过来的是林南枝，他穿了件白色长袖长裤，身型单薄萧条，头发像刚洗完还湿着，脸色惨白，嘴唇也哆嗦的厉害。
撞见突然出现的程雨，他瞬间愣住，脚下一个急刹，剧烈喘着粗气。
“……”程雨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咽了口唾沫才想起来询问，慢慢打手语。
“你怎么了？”
对上她关切的神色，林南枝惊惧的瞪大双眼，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没多久身后的人追上来了，大冬天穿了件清凉的老头汗衫，底下是条花裤衩，面黄肌瘦的双颊微微鼓起，挂着笑。
程雨一眼认出是那个中年男人，下意识挡在林南枝身前，冷声质问：“你们在里面怎么了？”
看见她男人也是一愣，随即又恢复，笑容不及眼底，“哟，是老板娘啊，你怎么上来了？”
程雨被对方油腻腻的语气搞的浑身不舒服，强忍恶心道：“这旅馆是我一个人的，哪来的老板娘之说？”
“好好老板。”男人立马妥协，举了举手中的红白瓷盆，无奈的说：“这是他的东西，我捡起来想还给他的，奈何怎么喊这小哥都不搭理我。”
“你不知道他听不见，也说不了话？”
“…知道啊，这不刚刚他跑太急我一时给忘了嘛。”
程雨就等他这句话，敏锐察觉到后面还在颤抖的身躯，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跑出来？”
男人却撇撇嘴，一脸无辜：“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们刚刚难道没有打起来吗？”
男人嗤笑道：“瞧这话说的，我能欺负残疾人嘛…刚刚是这小哥在洗头，我去上厕所，看他香皂掉地上了就帮忙捡起来想还给他，谁知道手刚碰到他就突然间发疯似的一把推开我。”
“我跟他解释又听不见，一个劲儿瞪着我，怪吓人的，然后没多久就跑出来了。”
程雨听后沉默下来，袖口这时被人微微轻拽了下。
她转过身，看见林南枝磕磕绊绊的比划，眼尾泛红：“程雨，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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