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大堂内，
林雾布政司、按察司高坐在上，一左一右，庄重严肃如同两座石像一般。堂下，王安苏子恒几人站立在一侧，而那具女尸静静躺在白布之下被带去了后堂。
如此场面，王安也是第一次经历，心中的不安在暗暗作祟。身为镖局当家人，只有自己沉住气，大家才能不畏惧。
胡一手看向王安时是这样的：她双手抱胸，横眉冷对，一副我不好惹的态度。
王安本以为自己的态度会让大家放心下来，胡一手想的却是：老大不亏是是老大，这衙门好热，老大也不觉着热。
再看向白云，她仰着头看向衙门木顶，看的认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周子静静站在最外侧。
苏子恒更是云淡风轻，视线全都用来打探堂上两位大人。
大景对地方官员规定是向正阳三年一朝觐，此外，新皇即位、重大庆典以及国丧时前往正阳。
景邈七年时，大景一统宇内，他们皆二人进京朝见新皇，那时自己还未曾回到正阳，彼此并未见面。
最近的一次进正阳，是新皇子丹登基。
细细算来，自己并未在正阳见过林雾官员。
“见过两位大人。”时间流逝，三名仵作接连被引入大堂。三名仵作年龄各异，一个约莫着已是花甲之年，一个正值而立之年，另一个是不惑之年。
王安感慨，林雾不亏是大地方，仵作稀少，这里居然有三个仵作一同验尸。
“结果如何？”布政司刘征开口询问道。
“死者为一名女性，年龄在十二岁至十三岁左右，死亡事件约为昨日夜戌时至亥时之间，其为溺水身亡。”年长的仵作回答道。
“溺水？”按察司高生诧异，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案几，扫过下方几人，“可你们不是在路上发现她的吗？”
王安也同样疑惑，她这是溺水之后被人捞出来了？
布政司刘征微微颔首，平淡询问仵作，“可有其他不寻常的发现？”
“并无。死者符合溺水死亡的条件，死者身上并无任何遭受殴打的痕迹，以我来看，可能是失足落水或是投河自尽。”一仵作回答道。
“身份可查明？”布政司刘征转向一旁的仵作。
铺头上前一步，抱拳道：“回大人，属下带人去附近村庄查看，此人名叫杨丽，居杨丽邻居所说，她生前有眼疾，眼疾从出生之日就有的。杨丽半年前就从家中离开，据说是前往江口探望自己的亲戚去了。”
……
经过一系列盘问梳理，杨丽判定为失足溺水身亡。
“诸位辛苦了，此事基本告破，诸位可自行离开。”王安几人被引入二堂，一下属来道。
五人起身，离开衙门，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将几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胡一手摇头叹气，“真是惋惜，他还这么年轻呢，怎么就……”
王安并未接话，目光挨个扫过同伴们，询问道：“大家都会水性吗？”年纪轻轻失足溺水身亡给王安的冲击实在是太大，自己带的镖队成员比杨丽大不了多少。
“我从小在江口长大，江口延边全是海，那里的孩子不会水是会被人嘲笑的。”视线扫到胡一手身上，他拍拍胸脯，回给王安一个放心的眼神。
周子点点头道：“姐姐，我会的。”他是队伍里最年幼的，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我会。”苏子恒知晓王安对大家的担忧。
最后视线落在白云身上，只见她摇摇头道：“师傅没教过我。”
“回去我教你。”王安说。作为镖师，日后若是走了水路，免不了和水打交道，她不希望镖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出事。
说罢，王安开始解拴在衙门门口的千里。
就在此时，出来一人匆匆而来，停在几人面前道：“诸位，请留步，我们家大人有请。”
五人朝他看去，对方明显是一个衙役。
“按察司高大人？”王安等人被引至衙门二堂，得见那人的真面。
二堂内低处点起烛火，高处挂起灯笼。昏暗的灯光在高生脸上打出深浅不一的阴影，显得他的眼眶愈发深邃。
“我将诸位请到这里乃是有事相求。”此时的高生与先前高坐在上的姿态完全不同，语气温和。
“高大人召见，不知何时？”王安直接询问道。
高生沉思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在案几上缓缓展开，竹简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时间地点，他道：“其实……溺水死亡事件半年之内在林雾已经发生十多起了，十多起皆为自杀或是失足落水。”
王安倾身查看，这数字实属是有些多了，她与身旁的苏子恒交换了一个眼神，二者皆仅有一瞬间的眼神变化，随后回归平淡。
“十几个！”胡一手惊呼出声。
高生苦笑，眼角挤出几道皱纹，皱纹都透露着一股命苦味，他继续道：“我早就对此事呈怀疑态度，几次让布政司刘征将几件事联合，深入调查一番，可这刘征却几次三番拒绝此事。”
他深情认真道：“我知晓诸位乃是镖局中人，所以我有件事想要拜托诸位。”
几人视线皆看向王安，包括高生，而王安则是低头细细打量着高生佩戴在官袍外的腰带。
“刘征拒绝的缘由是林雾三位仵作的验尸结果皆无任何疑点。”他低声道：“我怀疑刘征与林雾三位仵作之间大有文章。”
不知何时来了一阵风，烛火剧烈摇晃起来，将高生身后的影子吹得扭曲起来。似乎是只吹动了高生面前的火烛，王安几人的影子无任何变化，直直站立着。
“所以高大人是想要我们帮你调查林雾的三位仵作同刘征大人之间是否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知影子摇晃了多久，王安这才出声道。
高生颔首，笑道，“不错。”
“我自然不会让诸位白忙活一番。诸位查明情况之后，无论刘征是否存在问题，我会为诸位提供一份不菲的酬金。”
他似乎也知晓这条件打动不了王安，又道：“林雾部分生意也可交给麒麟镖局做，身为林雾的按察司，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这……诱惑可不小啊！
堂内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蜡烛的燃烧声。
王安平静询问道：“高大人，容我们几人商量一番可好？”
高生笑道：“请。”，他对自己给出的筹码很有信心。
王安几人移步至堂外。
堂外与堂内相比较，视线暗了许多。远处景色看的不仔细，视线中仅有彼此的脸如此清晰。
“你们认为如何？”王安背靠廊柱，面色平淡询问道。
周子第一个出声：“阿姐，我觉得不妥。”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日那身新衣，是王安一定让他穿上的，少年人应该穿的朝气一点。
“何处不妥？”她问。
“其一，咱们并不清楚高大人的为人，倘若是他有欺瞒之处咱们也未曾可知；其二，林雾此地，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恐不利。”
周子在分析利弊，而王安则是盯着他，盯着的是他身上的新衣，姐给他挑的新衣服就是好看。
王安不在意道：“就算是高大人有意欺瞒，咱们这个野鸡镖局有什么值得他骗的呢？”她伸手将周子身上沾染的树叶撇开。
“那就更应该小心！”
王安笑道：“高大人给出的条件是在让人难以拒绝。一笔丰厚的佣金外加林雾部分的生意，这让我们镖局无疑是更上一层楼的事情。”
“这不是更加说明高大人图谋的多吗？阿姐。”周子焦急。
“我是镖局的当家人，让镖局更好的事情，我没有理由拒绝。”王安语气坚定。
“阿姐，你可以相信我这一次。我跟曾家人周旋多年，这个周大人绝对有问题。”周子见劝不住将视线转向其余几人，希望他们能出言相劝。“胡哥，白云，苏大夫。”
“老大……我……”话还没说完便对上王安的眼神，随后麻利改口：“我听老大的。”
白云疑惑：“我有点听不懂。”
“苏大夫。”周子看向他，眼神中都在诉说希望苏子恒能够劝说一番。
苏子恒道：“最近正是官员调动之际，在加上朝廷派遣巡抚巡查地方，这个高按察司有所表现很正常。”
在几人不关注的地上，在王安与周子争执期间，她暗地里踢了好几下苏子恒的鞋侧。
“此事了结，给高大人的政绩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还借此影响了布政司刘大人。”王安道。如此倒可以说明高大人为何如此重视这件事。
王安轻声安抚周子道：“好了，这高大人想要升高官，咱们就借他这个东风，顺带给自己弄些好处，没什么不好。”
“可……”周子还想要继续争辩，被王安按住肩膀，轻拍几下道：“好啦，有阿姐在能出什么事。”
“现在投票。”王安说“同意跟高大人合作的人举手。”
刷……刷……刷……
除了周子，四个人皆举起手。
见状，周子抿了抿嘴，不再多言。
“好了，那便如此决定。”话落，王安朝屋内走去。
“弟弟，不是我不站在你这边，实在是老大她盯着我的眼神太过于吓人。”胡一手道。
苏子恒上前轻拍周子肩膀，道：“你应该相信你阿姐的决断不是吗？”
远处一个黑影离开……
假期像流水一样流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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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林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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