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湖离水杉坪大概4.5公里，徐照眠和游春打车过去时，摆渡船上客处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
游春转发过那篇宣传推文，朋友圈集了远超70个赞，可以带一个朋友免费乘船。
“路京繁不跟我们一块儿吗？”两人出门时，路京繁也跟着出来了。他可受不了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对一群大人。
“别管我，你们玩你们的，我要去那边买些炮仗。”路京繁突然凑过来回答，十分不屑的样子，让徐照眠误以为自己抢了对方的玩伴，对方在和她耍小脾气。经游春解释才知道，路京繁其实晕船，哪怕是这种小船，他坐上去都会觉得难受。
怪不得不过来凑热闹呢。徐照眠腹诽，望着路京繁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实打实地松了口气。
幸好路京繁不和她们两人在一起，否则小船里促膝交谈，场面一点十分尴尬。
小的游船是由可坐2人的竹筏改造而成，大的则是可坐8人的篷船。小游船连成一条线，由大游船牵头，便在宽阔的月亮湖面形成一条龙舟，这边是天川月亮湖著名的夜景之一“竹龙游月”。
徐照眠和游春坐在第六艘小船之上，几乎可以环视整个湖的风景和竹船摆动。
这会儿船行得极慢，还没正式开始。徐照眠弯腰掬了一碰清水，凉嗖嗖的，激得打了个寒颤：“这水真好，你知道青阳有一条云栖河吗，那河之前是护城河，现在可是脏得不要命，夏天走在边上，全是蚊子和苍蝇。”
青阳的经济确实比天川要发达一些，可同时带来的就是环境污染，云栖河至今已到了十分艰难的地步，若不像长江十年禁渔那般进行严厉的治理，恐怕无法复原。
游春从前去青阳见过那条河，那是一条很长的河，几乎环绕了整个城市：“那太可惜了，感觉一座城市有一条干净的江河的话，会显得更有生命力。”
就像她们两人读书所在的江城，滚滚长江穿流而过，许多人都会去江边与江水剖白自己的心绪。
“天川现在还是好的，不过不知道后面几年，旅游发展起来后，是不是还能像现在一样？”游春也只是感慨罢了，她很徐照眠一样，都是大城市里面的小人物。纵有一些想法，暂时也无法实现。
这话再说就扯远了。徐照眠没再接这个话茬，而是把船肚子里放的一瓶果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是你们天川自己酿的？我尝尝味道。”
游客除了能够免费乘船，还能够在乘船前于上客处领取一瓶果酒或者一杯茶饮。徐照眠觉得那果酒的瓷器包装甚是精美，便选择了一瓶梅子味的。
梅子是盛夏的特产，在冬季喝上一口，不免凉透肺腑，可片刻后丝丝酒劲上来，又不免觉得心上发热。
徐照眠又喝了一口，才给游春倒上：“你也尝尝，我觉得味道不错。”
游春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对这果酒并不稀奇，但见徐照眠兴趣盎然的模样，还是接过杯盏与对方同饮。
“好景如故人，一笑杯自空。”游春喝完后，忽地念一句，令徐照眠愣住，一瞬十分慌张，“作诗吗？我可不会，我纯喝酒的，像喝饮料。”
游春也是说完才觉有些突兀，她笑了笑：“没有，不作诗，随便说说的。这是陆游的一首诗，原话应当叫‘好花如故人’。”
徐照眠有所思，半晌：“这诗高中没学过，我只记得‘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是了，这首才是更有名。”游春随着她说，两人竟慢慢讨论起高中语文课本上所学的古文诗歌。
徐照眠说她之前最喜欢的一首是苏轼的《定风波》，游春说她最喜欢的是《祭十二郎文》。两人说罢，都会心一笑，定风波有定风波的洒脱，祭文有祭文的不舍，皆是寄情之作，再观照自身而已。
两人聊完古文诗歌，不多时，天就慢慢黑了下来。
这时岸边的灯光逐渐连成一条条长线，勾勒出宫殿模样。
游春指着岸上的景，示意道：“这是模仿洪崖洞的夜景，但资金有限，不像洪崖洞的建筑修得那么雄伟。”
徐照眠小时候是去过重庆的，那会儿跟着父母去了洪崖洞、去了解放碑，除了人挤人，没看出有什么好看的。但这会儿可能是长大了，有一些生活的阅历，在来往的人群中，她能够看见一座小城市通过模仿想要慢慢生长、扎根下去的魅力。
“但也挺好看的。”徐照眠夸赞，虽然她最喜欢的还是这清清的水上弯弯的船。
“再过20分钟应该要表演打铁花了。”游春说，她们在这船上也坐了好一会儿了，现在是冬天，龙舟就算移速加快，也不会像夏天那样恣意。
徐照眠从前只在视频里刷到过打铁花，还没亲自见过，自然是有些兴趣。问了一番打铁花的原理，徐照眠便和游春一起在半岛码头下船，去月亮湖东边的广场上站着。
表演的人员已经基本就位，徐照眠听见工作人员拿着喇叭说，注意不要靠得太近，避免火星子溅到暴露皮肤上。
徐照眠是有些怕火的，闻言便站得远了些。但太远，前面一个个的人头太高，她又看不真切。
游春见状。便拉着她到了一处石墩子旁。
“这站不稳啊。”没有人还好，前后都有人挤着，想站稳实在太难。
“没事儿，我在下面。你撑着我的肩膀。”游春说。
可这样的话，游春岂不是很难清晰地看见打铁花的场面？徐照眠不愿意。
游春：“我看过几次了。我陪你看打铁花，待会儿你陪我去看烟花，我还要你帮我拍照。”
徐照眠其实知道游春这样说是为了让她更加心安理得地站在高处看表演，但她心里还是不太情愿。
她在石墩上站了片刻，突然走下来，拉着游春挤过人群，来到一辆买苹果的三轮车前。
“婆婆，我买你两袋苹果，你让我们在你车子上这一会儿好不好？”三轮车的位置就在广场一侧，站在车板上比在石墩上更能看见广场内的情景。
老婆婆的苹果还没怎么卖完，刚刚正在叹气。这会儿见两个小姑娘过来说要买她的两袋苹果，自然是高兴不已：“我这板子上空得很，你们想站就站，注意安全，不要蹦蹦跳跳哈。”
徐照眠就这样和游春站在拉苹果的三轮车上，看完了整场打铁花的表演。铁花火星飞溅，如星星雨一般，也如升到天空才炸开的烟花。
徐照眠把两袋苹果放在脚边，跨着步子，下移手机找准角度，调好灯光，让游春明亮的烟花下不至于显得十分灰暗：“苹果好吃吗？”
那老婆婆卖的苹果其实不好吃，个子又小，还是泡的，否则也不会一整天还卖不出去。但这不重要，游春知道，徐照眠是想让她摆出微笑的表情，所以她自然回答“好吃”。
拍摄键不知按了几次，笑容不知定格了几次。
徐照眠来来回回站了许久，才把手机交给游春，郑重道：“不说别的，至少能出三张片子，凑一个三宫格。”
“很不错了，”游春扒拉了几下相册，真心夸赞，“我觉得至少能出九张呢。”
“九张的话，都是一个景，感觉有点单调了。”徐照眠相当认真地说，惹得游春笑容绽开，“你好像对这个挺擅长的。”
徐照眠鼓了鼓腮帮子，不想说是也不想说不是，捏了半天空气，才开口道：“也不是擅长吧，就是以前跳舞的时候，会帮着拍照和录视频。”
是这样啊。
游春觉得徐照眠提到跳舞时，总是肉眼可见地不自在起来。可今夜是个罕见难得的好时光，她不想和徐照眠掰扯这件事，就像徐照眠识趣地不会提下午在她家里的发生事。
“拍立得，拍立得，二十块钱一张，两位美女拍不拍一张吗，闺蜜照，很好看的！”
夜景彻底铺开来，穿梭在人群中的除了执勤的警察，便是这些做生意的人。
染着黄发的女士穿着貂皮大衣，举着拍立得，不知何时走到徐照眠和游春跟前，很是热情：“哎哟喂两个小美女长得这么好看，拍不拍一张照片嘛，马上拍，马上就能洗出来，留作青春的纪念嘞。”
看来这是老生意人了，说话这般套路，青春的纪念只要20块钱，怎么想也很划算吧。
徐照眠和游春被哄着，逗着，在貂皮大衣女士的动作指挥下，面对着镜头，靠近着彼此，双方终于都略显尴尬的比出了青春的“耶”。
“好了，好看！”貂皮大衣女士就没有不夸的时候，并且趁着二人迷失在夸赞中，眼疾手快地又拍了一张，“青春的纪念嘛，一人一张才好，两个小美女，一共四十块钱哈。”
要不说人家能穿貂皮呢。
徐照眠和游春失笑，各拿了一张照片，各付了二十元。
照片里的两人虽然是很勉强地把脑袋挨在一起，也笑得不自然，但那个时候，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自己并非不情愿。
徐照眠分了一袋苹果给游春，说挑挑拣拣还是有几个甜的能吃。
游春谢谢徐照眠的慷慨大方，于是送对方一直送到酒店门口。
“今天是不是累了？”临别时，游春突然这样对徐照眠说。
徐照眠抱着苹果扬扬眉。
游春便笑了笑：“没什么，早点休息。”
“咸鱼”充满活力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她在努力安慰，游春知道。
[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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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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