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刷在眼睛上轻轻扫着。
虞礼礼那张小白花般的白皙脸蛋在烟熏玫瑰妆的加持下，瞬间变成了野性小猫咪。
“wow。”曲腿靠着化妆台的杜昙语转着手里的车钥匙，对着镜子赞叹道，“别说，你那天画了这个妆过来，我也是认了半天才看出来是你。”
虞礼礼放下化妆刷，对着镜子细细打量自己的“新”面孔。
杜昙语有些不确定：“你真想好了，要用Anna的身份再和檀苏然见面？”
“不然呢，要我被解雇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虞礼礼瘪了下嘴。
“就算檀苏然在背后给你使绊子，但你还有你爸妈啊，难不成他们真不管你了？”
虞礼礼托着下巴，表情哀怨：“要是檀苏然真把我这个工作搞黄了，我爸就不说了，我妈肯定要送给檀苏然一个人民英雄的锦旗，敲锣打鼓欢迎我回家。”
“唉，真是同一个世界，不同的梦想，我家老头子看我这么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就生气，你妈还非想让你回家啃老。”
说起这个，虞礼礼鼓了下嘴，从她第一天找实习开始，老妈就十分反对，说外面压力那么大，回家来，让爸爸给你安排个工作，顺便跟着爸爸学学管理企业。两个人来回拉扯之下，虞礼礼答应如果这个不能顺利转正成为一名正式摄影师，就听虞妈的话，回家当个寄生虫。
不过，虞礼礼争取的自由也是有条件的。
看着手机上弹出的信用卡逾期还款通知，虞礼礼默默地转过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夹着嗓音道：“杜杜，亲爱的杜杜……”
杜昙语瞬间后退，蹙眉摸着胳膊上爬起来的鸡皮疙瘩：“有话您直说。”
虞礼礼撅起唇，在杜昙语的注视下，举起手，然后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朝杜昙语飞了一个吻。
杜昙语一头雾水地也两手合在一起，冲回了虞礼礼一个心。
“不是比心……是这个。”
虞礼礼搓动着叠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做出了一个点钱的姿势。
杜昙语张嘴，恍然大悟地伸出了一只手点了点：“哦~~”
虞礼礼满意地点了点头：“等我下个月发实习工资了，就还你。”
百分之一。
这是虞礼礼没说出来的话。
“你实习工资多少。”
“一千五。”
“那你打算借多少。”
“锵锵~”虞礼礼伸出两个指头，比了个“2”，来回摇了摇。
杜昙语“害”了一声：“两百块，还用你开口。”
“不是两百。”
杜昙语大气道：“两千也不用。”
虞礼礼摇了摇头。
“两，两万？”杜昙语声音略迟疑。
虞礼礼继续摇头。
杜昙语拎着包，转身就走：“我有事先溜了。”
虞礼礼拽着她的包带：“还是不是朋友啊。”
“不是，礼礼，你也知道，我都是刷我妈的副卡。而且巧不巧，我妈和她闺蜜今天刚好闺蜜聚会，我出门找你前，我妈她闺蜜，也就是你妈，跟我说，要是我偷偷给你资助，就让她闺蜜冻结我的经济来源。那……总不能咱俩都喝西北风啊。”
虞礼礼垂着头，长叹了一口气。
杜昙语走回来：“你要不跟你妈打个电话服个软，毕竟是亲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虞礼礼眨了眨眼：“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虞礼礼就拨通了虞爸的电话。
找老妈要钱是绝对要不到的。
但她可以曲线救国嘛，从她老公手里要。
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
虞爸：“礼礼啊，怎么样啊，钱够不够花啊。”
果然是亲爸，三句话就到重点。
“嘿嘿嘿嘿。手头上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紧张啦，虞总要不要考虑投资一下，现在可以大好的入场时机哦。”
“投资什么？”
“投资一个发展前景AAAA＋，回报率AAAAA＋，可爱程度爆表的小可爱。”
电话那头虞爸突然重吸了一口气。
虞礼礼浑然不觉，还在继续：“等我赚下了钱，我第一笔工资全部都交给你，想买什么买什么，爸爸，你不是喜欢喝茶吗，咱们就特级茶叶，一样！来一片！主打的就是一个壕无底线。”
在旁边听的杜昙语都快笑吐了。
虞叔叔晚上可是不用吃饭了，就吃虞礼礼的大饼就撑撑的了。
“礼礼啊，你这工作能力我没看到，忽悠人的本事是明显提高了，要个钱还能要出花来。”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个声音。
虞礼礼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垂眉耷眼，幽幽地喊了声：“妈。”
“别撒娇，撒娇没用，只要你回家，钱管够，就算是往大街上撒钱都没人管，但你要是说自己打拼了，那你就拼出个样子给我们看看。”
“……”
“还有，你现在住那房，房租我就交到了这个月底，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
等虞礼礼挂了电话。
杜昙语表情复杂地给她爸她妈发了条消息：【爸爸妈妈，女儿爱你】【请永远不要抛弃我好吗？】
“礼礼，实在不行，我明天找朋友取点现金给你。”
一直沉默低头的虞礼礼突然灵光一现：“没事，爸妈靠不上，我还有他们的爸妈可以靠。”
话音刚落，手机嗡嗡一声，虞妈发了条语音过来。
虞礼礼慢吞吞地点开。
“对了，别想打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主意，都多少岁的人了，还冲老一辈要钱，丢不丢人。”虞妈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虞礼礼捂住自己的胸口：“天呐。”
眉毛拧在一起：“天呐，她怎么这么了解我。”然后捂住自己的脸，发出悲痛的抽泣。
“礼礼，别哭。”杜昙语认真安慰。
一本正经地说：“妆花了，就白化了。”
虞礼礼：……
钱的事情没有解决，但檀苏然的事情必须要解决。
临走之前，杜昙语上下扫视着虞礼礼，不确定地问：“你确定要这样吗？”
“不懂了吧，这叫低调，这叫竭尽全力地把我难以掩盖的魅力稍稍遮住那么一丢丢。”
“可，可你这样在酒吧里，谁不想看你两眼啊。”
yeap。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酒吧里看到了戴着口罩帽子手套，以及一套红花绿叶的奶奶衫的二十岁女生。
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吧。
“而且，我刚想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你的脸可以化妆，但万一，檀苏然认出你的声音怎么办？”
……
Level酒吧。
晚上八点。
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
但还不是酒吧里最燥的时候。
最角落的卡座上，檀苏然滑动着平板，迅速又专注地处理公司文件。
周围的喧闹并不会让她分心。
直到面前落下一道影子。
她才抬起头。
看到来人的乡村风穿搭，檀苏然也毫无惊诧，云淡风轻道：“坐吧。”
看檀苏然并没有被自己的穿搭吓到。
虞礼礼，呃，不，是Anna，愣了那么一秒后，迅速拿起第二套作战方案。
步履轻浮地坐到檀苏然对面，手插在兜里，翘着腿，晃着肩，就那么跟小混混似的，吊儿郎当地盯着檀苏然。
“好久不见。”
虞礼礼狂妄地翻了个白眼。
幅度之大，生怕檀苏然看不到她的眼白。
是的。
经过她和杜昙语的设计，Anna的人设走的是狂野小妹风。
这样拒绝檀苏然时也能拒绝得干脆利落。
狂野小Anna从兜里掏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竖到檀苏然面前。
屏幕上几个拽了吧唧的惨白大字——【有事说事？】
檀苏然没被Anna的态度打乱自己的节奏，不疾不徐地把头发拨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和弧线精致的下颌，纤手将烫金的酒品单推到虞礼礼面前：“想喝点什么？”
虞礼礼抽着脸，又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不喝，想说什么赶紧说。】
檀苏然交叠双腿：“怎么不说话？”
【哑了。】
檀苏然这才一挑眉：“什么时候？上次见你不还很正常。”
【就！刚！刚。】虞礼礼打字打的毫无心里负担。
这是她出门前和杜昙语想好的解决办法，为了不让檀苏然认出她的声音，那她就装哑巴好了。
檀苏然扯唇一笑，没开口，手指不动声色地在桌面上一推。
懒洋洋地看着一个空置的玻璃杯在靠近虞礼礼的桌沿边掉下。
虞礼礼眼疾手快地接住杯子，一拍胸口：“吓死——”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哑巴人设，立马把嘴唇紧紧黏在一起。
无辜地抬起杏仁眼。
难得乖巧地眨巴了两下。
檀苏然盯着虞礼礼看了两秒，漫不经心道：“医学奇迹？”
虞礼礼捂着脸敲字：【短暂地好了一下】
【又哑了。】
【好吧。其实是我声音太好听，怕把你迷死。】
檀苏然：“我有一点还是挺佩服你。”
虞礼礼露出疑惑的眼神。
“你很自信。”
手机传来两声提醒音，檀苏然低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处理工作。
虞礼礼迷惑地看着夸了自己一句又移开的檀苏然，过了两秒，突然懂了！
檀苏然是在讽刺她说的那句“迷死你”啊……
可恶……
虞礼礼闷闷地咬了下牙。
与其让檀苏然一直在这兜圈子，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找Anna出来，不就是想再续露水前缘。
她用力地在手机打字，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屏幕上四个大字——【我结婚了。】
檀苏然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嗯，我不介意。”
……
……
虞礼礼的脸颊僵硬地抽动了一下。
大意了。
她竟然会觉得檀苏然这人会讲道德，会有品德！
是她的问题。
檀苏然熄了手机屏幕，抬起头：“我们认真谈谈。”
虞礼礼：【不好意思，不想，不愿意。】
檀苏然端起酒杯，女人皎月般的脸蛋在淡红色酒液的衬托下，更显高贵矜冷：“虞礼礼大概告诉过你我是谁，我实在找不着你拒绝的理由。”
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虞礼礼有些心虚，低着头，胡乱地在手机上敲字：【我，不喜欢有痘的女人。】
檀苏然这才正儿八经抬起眼：“痘？”
虞礼礼“嗯”的点了点头，指了指额头的地方，还摊手做出了一个嫌弃的动作。
檀苏然红唇一勾，眼尾无所谓地往上一扬：“我的要求不过是让你——”
虞礼礼态度坚定：【宁死不屈。】
——当我司机”
虞礼礼：？？？
司机？？？
……
……
虞礼礼下意识地摇头。
檀苏然这么兴师动众地找到自己，就是为了让她给她当司机。
她脑子进水了吧？
还是说……她们圈子里现在玩的很花，司机成了小情人的高级同义词？
可没听杜昙语说过啊，应该更不可能了。
虞礼礼正在敲字拒绝。
屏幕顶端却弹出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于房东：【下个季度的房租下个礼拜打给我哈，要是不租了提前告诉我，我这房子可挺抢手。】
一条来自于她一做二手交易的朋友：【礼礼，你那个表，我问老板了，说15w收。】
虞礼礼瞪直了眼睛，她那表，可是限量的古董级，六位数都算友情价了，这人还真敢开口。
朋友继续发来消息：【主要是这种东西不属于他的市场范围，我也知道这个价太低，要不改天我找别人再帮你打听打听。】
“你是在考虑？”这边的消息还没回复，檀苏然御系冷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虞礼礼想赶紧应付完檀苏然了事，敲字也敲得很用力：【我白天有工作，抱歉】
【而且您要真想找司机，满大街都是吧，怎么偏偏找上我了。】
檀苏然：“我刚好缺的是晚班司机。至于为什么找上你，毕竟……当然要放我身边我才安心。不过也有加分项……”
檀苏然上下扫视着虞礼礼的乡村穿搭：“气质纯朴，和你是哑巴。”
虞礼礼：……
好生气啊。
檀苏然慢慢推出了一张支票。
雪白的支票在暗色的玻璃桌面上格外显眼。
檀苏然清冷的声音在夜店音效环境的作用下也多了层妩，像带着钩子：“正如你所见，我很有钱，有很多很多钱。”
虞礼礼翻眼冷笑，正要拒绝。
不屑的眼神在看清支票上的金额时，秒变成了人民币的形状。
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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