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2054年1月4日
阿尔法星：地下避难所
“我跟你说，威廉那老头超级恐怖，他瘦得跟竹竿似的。”季技嘉努力吸气收着肚皮，夸张地表演着竹竿，“我看他那样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可以离开的时候，而且他的超级凶，像个爆竹一样，一点就炸，我在他脸上从来没有见到过笑容，真不知道爱丽丝为什么喜欢往他那跑，在路上看到他，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季技嘉这夸张的描述，余鸣脑中已经出现了一个非常完整的怪老头形象，陌生加超级凶，这真是一个让社恐充满压力的组合，他的腿好像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了。
“但是没有关系，他早已被我摸透，可以说我超有经验的，跟着我就好。”季技嘉骄傲地挺胸，还特意用大拇指指指自己的鼻尖。
听他这么说，余鸣也稍放了一点心，他们又弯弯绕绕了许久，终于走到了驻扎地边缘的一块地，那有一栋破破烂烂的小屋。
季技嘉没再说话，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下来，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季技嘉用手肘推了一下余鸣。
余鸣疑惑转头，看见季技嘉在对着他快速地眨巴着双眼，他并不想知道季技嘉在表达什么，遂余鸣又低下了头。
“啊～大哥，帮帮我嘛，就轻轻敲一下那个门。”季技嘉的眼睛仿佛闪烁着泪光，配上他小小的个子，就像一个小狗抱住你的腿，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很难有人能抵御这种小动物般的撒娇（虽然低配版）。
但余鸣是谁，他以前见过的小动物可都是实验室笼子里的，他与小动物的共感能力几乎为零，于是他意志坚定地又撇过了头。
好吧，你居然是这样的大哥，既然如此，季技嘉站定，他要自己上了。
在破旧的门前旁边，有一个门铃按钮，他深吸一气，仿佛带着必死的决心，按了下去。
过了几秒钟，门开了，一幽深的走廊出现在他们眼前，“诶，今天好幸运，老头没出来，免得一路的骂。”
季技嘉嬉笑着把头伸进去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回头对着余鸣轻挑眉毛，示意他跟上。
这间破屋子颇有一种前星际时代的西部荒漠风，房子的墙是各种金属板缝合在一起，家具也全是金属打造，走路的动作还能让铁板发出特有的嘎吱声。
“每次走这里都让我毛骨悚然。”季技嘉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肩膀，紧紧的挨着余鸣。
余鸣的大眼睛四处张望，他现在是看啥啥新奇，除了新的人，他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终于走过金属长廊，一扇大门自动为他们打开。
里面的光线比走廊好上很多，中央是一个方形的大桌子，正对一扇落地窗，四周围着许多个柜子，一个轮椅背对着门。
一个老人正坐在上面，他幽幽地开口：“你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四分钟。”他转动着遥感转身，“怎么还带了新朋友。”
他的脸颊稍微凹陷，眼角有些下垂，皮肤紧贴着骨头，显得他的脸有些长。
“虽然四分钟在现在无伤大雅，但你应该养成准时的好习惯，季技嘉。”
被点到名的人干笑两声，他赶忙转移话题，“那个威廉爷爷，要不我先把能源机修理一下，然后再给您检修一下轮椅？”老人用鼻子哼了一声，浑厚的声音让余鸣感觉胸腔也在共振，“那你赶紧去吧。”
季技嘉立刻跑到能源机旁，掏出工具开始乒啉乓啷地工作，而余鸣就像个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
桌子旁边的老人抬了抬眼皮，望向余鸣，“我听说你才刚到这里，没事的话过来和我聊聊。”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季技嘉专心的背影稍顿，他双手拿着螺丝刀在胸前合十，愿远古的地球神明保佑你亲爱的兄弟。
他们一起走出了房间，等待电梯。余鸣双眼放空地站在轮椅旁，最近和人接触的比较多，他好像发现了一个缓解紧张的方法——那就是什么都别想。
经过了漫长的电梯爬升，他们一起走出电梯，老人终于开口，“你也住到了苛寻的店里？”
“是的，现在只住了一天。”这句话难得说的平稳。
别看老人皱巴巴的，但他的眼里总是闪烁着某种精光，“你看着不像是季技嘉那样的混小子。”他咧嘴对余鸣笑了笑，露出他没剩几颗的牙齿，“但你好像少了点人情味。”
二楼有三个房间，老人推开中间的那一扇门，里面坐着一位女孩，看起来岁数大不了余鸣多少，“我想你们应该认识一下，她叫爱丽丝，也是住在苛寻店里的小孩。”
女孩没有理会开门声，她专心于手上的工作，左手按着计算器，右手拿着铅笔飞快地写着字。
金色长卷发被她皮筋随意捆着，搭在肩上，脸上带着一副红色眼睛框，“看来爱丽丝还在忙，我们在外面等会吧。”
他们又退出了房间，一起站在外面等。
余鸣偷偷地用余光瞄着这位感觉就要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和季技嘉说的不一样啊，也没有那么凶。
他的好奇心又开始给大脑挠痒痒了，他抠抠自己的手指，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去。
在余鸣与自己的嘴做斗争的时候，老人一步先开口，“你最开始遇到的是季技嘉？”
余鸣稍微一愣，就马上回答：“是的，他先来砸我睡眠仓的门。”
老人乐呵呵地笑了一下，“你多亏遇见的是他，不然你可能在地面上呆个十几二十天都不会有人来看你。”
余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老人继续说：“也就他敢把第一次见到的人带回来，别看他整天调皮捣蛋的，但是他的直觉总是高于我们这些正常人，他能清晰的分辨出你对他的善恶，在这个时代真是一个好能力啊。”
“喔。”余鸣睁着大眼睛点点头，难怪季技嘉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把自己带回来了，都不怕我是不是干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事逃上来的。
“当然，”老人像是知道余鸣在想什么，他补充道：“你看起来也确实很单纯。”
啊，真、真的吗？余鸣开始了自我反思。
忽然爱丽丝的门从内推开，她兴奋地对威廉大喊：“老师！我做出来你给我出的这道题了。”她激动地把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给老人看，老人从身后拿出他的老花镜，一个一个慢慢检查。
“嗯......”老人点点头，“大体上答的不错，但是有些地方有点瑕疵......”他们开始讨论起复杂的经济学问题。
这又涉及到了余鸣的知识盲区，他也凑上前去听了一会，但由于基础知识过于薄弱，他也只能听的云里雾里，果然专业的东西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啊。
等他们从知识的海洋里面游出来，余鸣已经站在旁边半瞌双眼。爱丽丝的劲头刚刚过去，这才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
她上下扫了一遍余鸣，这个长相，这个气质，是店长和她说的新人！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太专心了，没注意到你。”她豪迈地与余鸣握手，感受到手剧烈地起伏，爱丽丝成功的把余鸣摇醒。余鸣的手还被攥在她的手里，他只能顺着爱丽丝的力度回应着。
“你和季技嘉真不一样，要是他的话早就来给我咬上一口了，你真可爱。”她放开了余鸣的手，“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接着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给余鸣，“这可是我多年珍藏，就这一颗了，早点吃，记得别和季技嘉说。”她把食指放在嘴边，朝余鸣做了一个wink。
余鸣点点头，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马上就把糖纸打开，将糖含进嘴里，可能确实放的有点久，糖的外面有融化后又自然凝固形成的尖刺，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也刺的嘴有点痛。
和哥哥以前给他的味道差不多，他想，那次是哥哥第一次从外面给他偷偷带东西，也是他第一次吃糖。
威廉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非常欣慰，他决定下去给季技嘉当监工。
爱丽丝笑眯眯地看着余鸣吃完，接着说：“你以前知道威廉是谁吗？”
余鸣茫然摇头，爱丽丝又神秘的笑容，凑到余鸣耳边悄悄地问：“那你听说过‘上帝之手’吗？”还是同一个回答，爱丽丝非常满意。
“很好，那就让我来和你介绍！”她的眼神有些像要吃人，余鸣可能不知道，这个是一个人要开始激推的前兆。“让我从威廉爷爷的小时候给你说起......”
几十分钟后，余鸣的眼神有些许的呆滞，他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看的出来爱丽丝很敬佩这位老先生，甚至连生平都能背的如此流畅，本来对老先生是有一些好奇，但是爱丽丝讲的也太全面了。
最后，爱丽丝总结道：“我从小就听着他的故事长大，他那时举手投足之间就有千万联盟币流动，他就是那个时代的指挥棒！联盟的经济市场就像他家一样，只可惜，”爱丽丝叹了口气，“某一天他就突然消失了，联盟里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我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我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他。”
爱丽丝的眼里充满着崇拜，“再加上我也是经商的，我一定要好好跟他学习，等以后回到联盟星，我一定要大赚一笔！”
她的眼神坚定得像要加入联盟军，余鸣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差点跟着她一起喊出来。
这时，楼下传来老人的咆哮：“季技嘉！你又给我乱接线！”接着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季技嘉的求饶，“爷，没有，您看错了，我那不是接错线，这是一种新的接法，说不定可以提高能源机的效率呢。”
“还提高效率，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我的轮椅故障是谁弄的。”老人的声音紧跟其后，“啊！轮椅跑快点不好吗！”季技嘉的声音不甘示弱，老人已经怒不可遏了，“你让一个老人把轮椅当赛车开吗！”
“节约时间啊！”季技嘉绕着能源机跑，老人跟在他后面追，活脱脱一副秦王绕柱再现版。
老人抽出自己的伸缩拐杖，追着前面乱跑的季技嘉屁股打，“让我来教你怎么节约时间。”
余鸣在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帮忙，爱丽丝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你别管他，他活该，上次那轮椅还是老秦给强制停下来的，老人都要给吓死了，苛寻罚了他七天不准进工作室，现在才出来又犯事，真活该。”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季技嘉觉得老人没有对他笑过，这换成谁都笑不出来啊。
没过多久，下面的动静停了下来，不用想，肯定是季技嘉战败，因为余鸣极佳的听力接收到了季技嘉小声的抽泣。
爱丽丝的脸已经快要容不下她的嘴角了，她拉着余鸣往下跑，“我们快去看笑话！”余鸣被她拖着走，他们才出电梯，就看见季技嘉忍着泪继续修着能源机，爱丽丝忍不住在他后面打趣道：“大设计师又开搞创作了？”
“要你管！”季技嘉吸了吸鼻涕，手上连线的动作依旧非常丝滑。
“好好好，那我们的大设计师继续加油吧，我带着余鸣吃东西去了，我想想，今天请吃西瓜口味的营养膏吧。”
余鸣对营养膏倒是不怎么挑剔，有吃的就行，但是季技嘉不同，西瓜味的是他的最爱......爱丽丝取下皮筋，将头发掀到身后，她潇洒地转身，对余鸣说：“走，姐带你吃好东西。”季技嘉在后面偷摸着听着，他默默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爱丽丝听到声音稍微扬起嘴角，悄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你有什么爱吃的口味吗？”爱丽丝翻找着柜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营养膏，余鸣摇摇头，“那我给你推荐一个，”她拿出三盒西瓜味的，递给余鸣，“你来尝尝。”
扣起拉环，使劲扯开，西瓜的清香铺面而来，余鸣直接把开口对准自己的嘴，营养膏慢慢流到嘴里，和它的香味一样，清凉又点缀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甜，美妙的味道可以让人忽落掉它黏腻的口感。
余鸣瞪大双眼，放大的瞳孔像小猫一样，以前在家确实不缺吃的，但是他能吃到的只有无味的营养剂。
父母觉得吃的能维持生命就可以了，没必要花多余的精力在挑选口味上，就连哥哥也这么觉得。
“好吃吧。”爱丽丝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她才刚吃完，就看见余鸣小口小口的抿着营养膏，“没事，吃完还有，这都是从大叔那里分过来的，他们来的时候飞船上有好多这种营养膏。”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爱丽丝把面前未拆封的营养膏往前一推，季技嘉的身影马上出现在门口，他还在大喘气：“西瓜味，还有吗！”他如饿狼扑食，看见桌子上摆着的营养膏，就一把夺过，开始大快朵颐。
虽然爱丽丝只比那两位大两岁，但她看到两小只吃的这么香，怎么莫名有种成就感。
“今天我和你俩一起回去。”爱丽丝帮他们把剩下的罐子丢掉，然后上楼收拾东西。
吃饱喝足的季技嘉却陷入了某种忧愁，他对余鸣说：“你说如果她知道我和你住一个房间，她会笑我吗？”
啊，余鸣觉得自己的双眼里肯定透露着鄙夷，原来这就叫吃饱了没事干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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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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