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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寂静的旷野,一抹白色身影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恍惚间,闪着暖光的红线凭空出现,吸引着她的注意。

“姑……姑…娘……?”

陌生的声音从红线中传出,鬼使神差般,林霄芝伸出手将其握住,刹那间,红线陡然拉直,又转眼围成特殊的形状,宛若一个竖起的碗。

“氐宿……”林霄芝喃喃地道出红线摆成的星宿名字,意识瞬间沉浸在死寂般的黑暗中。

“姑娘!”

呼喊声在她耳边响起,林霄芝的意识慢慢回笼,视线逐渐清晰,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穿正用充满关切的眼神看着她。

妇人背着用陈旧布袋包裹住的孩提,他的脸颊消瘦极了,黑洞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骷髅一般,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林霄芝。

见她半晌没动静,妇人担心地开口:“姑娘没事吧?再坚持坚持,到地方就都好了啊。”

刚清醒的林霄芝一时摸不准情况,下意识的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孩提看她动了,裹着拇指的嘴一下子咧开,发出弱小的呵呵声,若不是她离得近,恐怕都听不到。

林霄芝将目光从孩子身上移开,打量起自己,她的衣着和妇人不相上下,接着摸了摸自己被布包住的头发,十分毛躁,这让她心中猜想,自己的脸恐怕更脏。

努力忽视掉心里的不适应,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四周的其他人身上,大多都是和她们一样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刚刚她还在现代社会中观星,却突然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

“大娘,我们是要去哪?”

妇人听完立马转过头,看到对方那淡漠的表情,不由得嘴巴微张,眼里满是同情,“姑娘累坏了吧,你刚刚只顾着往前走,跟僵尸似的,给我都吓坏了!”

接着笑呵呵地拍拍林霄芝的肩膀,又掂了掂身后的孩提,继续道:“我们正往戍城走呐,那里有兵队守着,等到了,那些天杀的匈奴就追不上我们了。”

又向队伍的末尾指了指,“据说是一位大将军亲自来护送我们呢,那将军威武极了,人也好,咱们这些人都可崇拜他了。”

“呀!”孩提兴奋地附和,露出小小的乳牙,惹人怜爱。

“诶!”妇人配合地回应,“我们豆豆很喜欢姑娘你呢,你看,都变精神了。”

林霄芝随即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战时难民,她冲对方点了点头,又怕自己的表情吓到小孩,没看那孩提,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见小孩已经累的睁不开眼睛了,林霄芝便没继续打扰他,收回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阵,果然翻出了一个三层的罗盘。

在穿越前,她偶然捡起了这个罗盘,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她将罗盘水平放在自己左手手掌上,仰起头看向闪烁的星空。

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下意识地摩挲,只摸到了因经常写字留下的茧子,林霄芝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对照着罗盘、月亮与星辰,她确定了自己大致所处的方位及现在的日期。

以她在现代时的国家为例,自己应当在北方,时间大概在公历的七月下旬左右,即将进入大暑。

看着看着,林霄芝莫名感觉眼前有些朦胧,胸口阵阵发闷,不好的感受驱使着她继续观察夜空中的星象,越是深入,越是心惊。

长星出柳,火星赤红明亮,将有大灾,为进一步确认,林霄芝迅速整理心神,摆正手中罗盘,对照方位,最终,找到了那个异常闪耀的星宿——毕宿。

作为天文学家,占星本是她的小兴趣,但现在他亲身经历了穿越这种奇事,不免有些忧心忡忡,她抱着最后的侥幸看向一旁怀抱着孩子的大娘。

“大娘,你知道现在是几月吗?”

“快到七月中了吧,这农历时准实不准的,窟窿越来越大了。”妇人稍作思考回答到,“你问这个干……”对方冷漠的脸照映在妇人的眼睛里,透露出令人不安的沉重,将妇人的话堵在嘴边。

听到前半句,林霄芝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农历的七月多,往往在公历八月左右,直到后半句,她的心又陡然提起,竟然连最依赖时历的农民都不确定日期了。

事态严重,林霄芝只好先遵从自己的推算,她轻声提醒妇人:“要下暴雨了。”表情平静,却让看着她的妇人从身体里涌起一股寒意,愣愣地张开嘴,“什……”

“什么,要下暴雨了?我们奔波了这么久早就累的不行了,再被暴雨浇透,还能活着到城里吗!”

一旁的大叔突然惊叫,林霄芝心里一惊。

糟了。

果然,暴雨的消息在人群中轰然炸开,一传十,十传百,几息之间,前前后后人声鼎沸,让林霄芝愈发自责,她没想过要引起恐慌的。

就在她思考着该如何补救时,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难民抓起石块就向她砸去,语气尖锐,“就是她,就是这个妖女刚刚说会下暴雨!”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林霄芝,眼底的恐慌在看到她一身落魄的样子后,渐渐演变成愤怒,“前几日刚有妖人蛊惑人心,你个丫头不学好,也来这套!”

石块擦着耳畔飞过,林霄芝险险避开,她扫视四周,人们对她怒目而视,但那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毫无血色,她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在众人即将爆发的前夕,平静开口。

“乡亲们,暴雨之事只是我的猜测,即便真有其事,将军肯定也不会不管我们,你们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保护我们的将军吗?”

见众人有所动摇,林霄芝乘胜追击,“我本无意掀起恐慌,交由将军定夺此事,却有人急着让大家被这件事吓到,给将军添麻烦,给大家添麻烦,其心可诛。”

难民们面面相觑,皆对眼前这个说话冷漠却坚定的女子感到惊讶,一些认为她说得有道理的人更是开始寻找那个最开始大喊的人。

“你个妖女算什么,大将军会听你的话?都别被她骗了,我们瑞朝最忌邪门歪道,要是让将军知道有她这种人,还会管我们死活吗!”

林霄芝立刻看向说话的人,却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他混在重新被激起愤怒的人群中,向外逃离,眼看着对方就要消失,一个官兵突然出现在他逃跑的路上,反手将他撂倒。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出,示意官兵将人压下去,沉稳的看向眼前的百姓,微微扬起嘴角,显得亲民至极。

“百姓们,瑞朝绝不会放弃他的子民,明日我们我们就能到达戍城,都回去好好休息,这样明天才能好好赶路。”

一番话令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有了将军的保证,众人纷纷放下心来,一边道谢一边回到休息的地方,部分还抱有忧虑的百姓也被身边的人拉走,没一会儿,夜晚又迎来了她的寂静。

林霄芝站在原地,冷静面对眼前这位看似和善的将军,刀削般利的面庞令她充满戒心,对方朝她走来,一步接着一步,身后跟着数位士兵,压迫十足。

“大娘,豆豆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他这话是对着妇人说的,但眼睛却看着林霄芝。

这时林霄芝才注意到对方的眼角有一颗泪痣,只是明明这个人说着关心的话,那泪痣却没有一丝晃动,好似笑意没能到达眼底。

“好多了,好多了将军,多亏这姑娘,豆豆都精神多了。”

听了这话,年轻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霄芝,没等她缓过神来,抬脚走到豆豆的身边,伸出手掌在孩提的额头上碰了碰,笑着说:“孩子肯定累了,大娘还是带着豆豆快些去休息吧。”

林霄芝对着看过来的大娘点了点头,让对方放心,同时她还注意到这位将军或许很喜欢孩子,在面对豆豆时,眼角的泪痣轻微荡漾,令林霄芝有些惊奇。

许是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令妇人感到安心,她朝着将军连连点头,接着便退到夜色中,默默休息。

“那么……这位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官兵迅速将林霄芝围了起来。

望着那人轻抚着佩剑的手,林霄芝轻吸一口气,从刚刚的乱动中,她稍微了解了一些这个朝代——极度仇视邪门歪道,所以她不能从天象为切入口解释一切。

稍作思考后,林霄芝抬起脸,直视眼前的将军,“将军可知此刻真正的时期,是何月、何日、何时?”

闻言,年轻将军搭在剑柄上的手一顿,收回打量四周百姓的目光,正视起这位口出狂言的难民,随即嘴角微扬,“你……”

“荒谬!”一道尖锐的声音从林霄芝的身后传来,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绕过她,站在她与将军之间,腰间的玉佩刻着户部徽记,“李将军,上月刚处决了二十三名邪教妖人,都是以天象妖言惑众,我听这女子所言,她定是同党!”

说话被打断,被称作李将军的男子似乎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这位是户曹官员,卫户曹,被派来指导农桑,可以说是这里对时历最为了解的人。”

李熠的视线穿过卫护曹,落在林霄芝的身上,眼角的泪痣向上扬起,眉毛微挑,“姑娘不若向他讨教讨教,今日是何时?”

从对方的眼神中,林霄芝察觉到一丝怪异,对方像是在以此打趣,又像是再给她台阶下,令她一时摸不到头脑,但不论怎样,今日她必须要说服这位将军。顺着对方的意思,她看向卫护曹,“还请卫大人为草民解惑。”

苍白的月光下,面若冰霜的脸庞令卫户曹心底一悸,有些心慌地咽下一口唾沫之后,愤愤开口,“七月初十,但凡是个农民不可能不知道每天的日期,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本地百姓。”

没理会对方的揣摩,林霄芝面色不动,继续追问,“草民问的是真正的日期,大人既是指导农耕的,想必也知道七月前后正是入秋之时,再过一月便是秋收的日子。

敢问大人,此时当真是天气转凉,步入秋季的日子吗?”

林霄芝语气平缓、淡然,却让卫户曹感到惧怕,仿佛自己在对方眼里什么都算不上,他支支吾吾地,一时接不上话。

“看来我们的卫大人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不知这位姑娘可否道出,这所谓‘真正的日期?”李熠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兴味,他很好奇眼前的女子能带来怎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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