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鸭店内，服务员推上了烤鸭，在他们桌旁提刀片了起来。
一只果木熏烤的鸭子，按皮、皮肉、肉细细片下来。
“首都这烤鸭也就皮能跟金陵的烤鸭比一比，下次我家给我寄烤鸭，我带来给你们吃。”
朱持清拿起一张面皮，夹起烤鸭皮，蘸了蘸甜面酱，又去夹黄瓜丝与葱丝。
“金陵烤鸭的确不错，卤子也好吃。”江衡也卷起一块，咬下一口。
“你们附近的扬州吃鹅，我也想吃。”黄瓜脆甜清新，沈甦梨多夹了两条。
“对了甦梨，其实你回忆起来以后就可以用仙力去治愈躯干，就不用白白承受这些罪了。”江衡问。
“当时在漏泽，你身体一块块地发青紫色，后来恢复正常，当时你跟我们说是用仙力治愈的。”朱持清喝了一口饮料。
“我居然有这种力量。”
沈甦梨依照他们说的方法打坐调息，发现的确可以很轻松地感受到丹田，以及四肢百骸内气的流通。这些气并不固于自身，而是不断与天地交换。
按照他们说的，驱使一棵树苗生长……手上传来痒意，一株植物在自己手上生长出来。
“太好了！我就说只是失忆而已，力量不会消失！”江衡兴奋地说。
旁边桌的路人都向他们投来视线，沈甦梨赶紧收回神通，江衡也坐了回去。
“你的神通不止有五行之术，还有遁术。这个我不知道怎么提醒，不过貌似也与五行之术有关。
哦！还有，我父亲说他曾在你的‘心间’避难，那棵构成空间主体的树叫尼拘类树。”
朱持清毕竟与沈甦梨在茅山打过一场友谊赛，对她招式还算清楚。
“尼拘类树。”
接着身边环境忽然消失，沈甦梨进入了心间，看到了一棵很大的榕树，似乎几人手拉起来都无法抱住，其上硕果累累。
一颗果实掉了下来，树暗示她吃下去。咬破果皮，牙齿触及果肉，往昔回忆涌上心头。
“我想起来了。”
心间是自己在西方世界的投射，她想起了一切。
也想起了失忆的原因。
她把与成仙相关的回忆都丢了。
八卦田、玉皇山。
凌霄宝殿之上天雷落下，她被劈了下去。
之后沈香走了过来，踩断了她的脚踝，之后常来看她……不对，他不叫沈香！
“你身边的沈香内力很深，小心他。”
朱持清提醒沈甦梨。
“我想起来了，我没有沈香这个堂弟。”
沈甦梨眉头紧锁，当时自己被带上天庭，是因为杨戬……
没错，杨戬被天庭关起来了。当时他的第一罪状与哪吒有关，随后天庭查到自己身上，发现杨戬多番干预凡间。
自己成仙，就是杨戬干预的产物。
“不必处死，就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仙失忆好了。将她元神锢于肉身，再派人时时监督。”
“也是，人间才是最大的刑场。”
“杨戬！我不会忘记你的！”
沈甦梨目眦欲裂，看着被贯穿锁骨的杨戬，他也抬起头注视自己，接着她在天雷的轰鸣声失去了意识。
元神被锢于肉身，除了心间哪都去不了，六耳猕猴也不知去了何处。怪不得连梦都做不了。
为防沈香怀疑，她只能在晚上用仙力一点点恢复自己的脚，然后进入心间修炼。
沈香能看到自己的坐标位置，但多半不能看到图像、听到声音。
这让她想起了由黄天化给的、归属于自己的那枚玉牒，玉牒能在地府搜魂。因为与权能绑定，所以能看到画面，沈香那多半只是谁都能用的法器。
而且只让自己失忆，却不对身边人动手脚，也说明了天庭对自己的轻视。沈香估计也不会太强……至少不会比杨戬强。
第二日，沈甦梨早起练功法，早早吃完早饭才看到正准备出门的沈香。
“我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去锻炼了一下。”
沈香背着书包，不自觉地抓紧了书包带。沈甦梨不知他在紧张什么，把买给他的早饭递给他：
“你平常爱吃的，白菜猪肉馅包子跟苞谷糁。”
“谢谢。”
“谢什么，我也不想总让你操心。”
沈甦梨笑笑，去上课了。
“姐，我昨天反思了，我确实应该尊重你的个人空间。”
“我知道，那是出于对我的关心。”
沈甦梨挥了挥手。
为了弄明白沈香的边界，沈甦梨一直在试探，时不时还要采取怀柔政策。
“沈香，我今天要去博物馆，你去吗？”
“沈香，我想去游乐园，你去吗？”
“沈香沈香，周末我们去动物园玩吧！”
“我周日跟朱持清约了电影，他问你要来吗？”
……
“姐，这个博物馆那么大，我们逛半天就走吧，你脚受不了的。”
“姐，那种过山车太危险了，腿晃来晃去的，我们还是去坐旋转木马……呕，茶杯桶为什么那么晕。”
“姐，你别学猴子叫啦！啊啊啊！这猴子撒尿了！不对，姐你还不能跑，我抱你！”
“姐，我不想吃爆米花我想吃薯角。”
朱持清脸一黑：“不行，我要吃蓝色爆米花。”
“都吃，都吃。”
沈甦梨坐在中间，旁边两个桶，一个放爆米花一个放薯角。
康复医院复查训练，沈甦梨在指导下纠正了步态，慢慢走了走，惊喜地问沉香：
“看！是不是不瘸了！”
“是！”
沉香笑了出来。
看着她入院、手术、消肿、拆线、康复……不知为何，沉香越来越觉得自己对她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这过程中没有一刻失落呢？
“因为身边有你啊。”
沈甦梨喝着奶给沉香的奶茶干杯。
他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不自觉地问出来了，听到她的回答后更是羞愧脸红。
“因为从我摔了以后，感受到了来自亲戚朋友的关心、无微不至的照顾。
尤其是，父母虽早已离异，组建各自家庭，但对我总是关心的。这次意外让我重新审视了与家人的关系，总感觉像在治愈童年呢。”
沈甦梨晃着腿，突然注意到旁边的小孩儿要跌倒，马上扶住了她。
小孩奶声奶气地道谢。
沉香视线慢慢转回奶茶，他想妈妈了。
当年用宝莲灯劈山，救出母亲后，被封华山太子，没什么大事就一直居住于华山。
天庭认为自己与舅舅有过芥蒂，派自己对付沈甦梨、监视她。可他们真的有必要对沈甦梨做到这种程度吗？
自己这样做，跟当年不分青红皂白镇压母亲的天庭有什么区别。她明明可以生活得更好。
“其实你不是我堂弟吧，可能也不叫沈香。”
“姐姐你说什么呢。”沉香摸着杯壁的水滴，心绪不宁。
“别慌，我能感觉到，”沈甦梨撑着头看沉香，“我跟你说家时你永远不会回应，也很少提到南浔的情况。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谎言待在我的身边，但还是谢谢你。”
杯壁上的水滴以极慢的速度滑动，在水滴中，沉香想到了当日。
意识不清的沈甦梨倒在地上，早上五点半不太炎热的阳光落在她脸上，那些汗水是痛出来的。
他抬起了脚，对着她脚踝的位置踩了下去，看她疼得不停喘气。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意识，拿起那个叫手机的工具，一辆车带走了她。
但还是谢谢我？有什么好谢的。
“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名字中确实有个香。”
沈甦梨装作失落地转回了头，心中吐槽：
怎么会真的实名制潜伏啊！对于历史类学生来说，“沉”写作“沈”并不是冷知识，她本来还以为天庭故意让这个人起这名字诈自己。原来他真是沉香啊？！
“那你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呢？要说实话哦。”沈甦梨问。
“大。”
“噗，那你每次叫姐姐的时候不是会很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如果你能接受，我可以不改口的。”
“嗯～嗯，”沈甦梨满意地点点头，“我能接受。”
班级去紫禁城学习时，沈甦梨又见到了那条龙，现在的它戴着墨镜、拎着豆汁儿，跟沈甦梨say hello。
沈甦梨沉默了，她想过这龙放下身段以后会活得很舒服，没想到都成这样了。
“诶哟喂，这不地府那小丫头吗？又来我这儿玩啊。”
“是啊，道气重转一年多，你应该更舒服了吧。”
“那是，对我们这些活在地上、水里的神仙来说，道气重转可真是狠狠地续上了一口。”
“最早是茅山的口，后来是五岳四渎，再后来是几个历史都城，一年过后，全国都是。”
沈甦梨细数着，有几个口开的时候，她与江衡也过去见证了。
“对了，你也算欠我人情，帮我做件事。”
沈甦梨拿出梨膏棒棒糖，送给龙。
“那肯定帮，这么客气。”
龙揽过梨膏棒棒糖，听沈甦梨耳语。
“哟，你就不怕人家进你身体不出来了？”
“我对自己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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