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卯吉,宜祭祀。
熏香燃起,烟雾缭绕,河面上渐渐显现出“龙”的身影,巨大的似龙生物身周萦绕着缕缕白光,倒的确有些神的气派。
“水神降世,天佑恭州。大人,我把人给您带来了。”孙城守按商定好的说出自己的台词,命人将李宣慈押送了上来。
自然,押送李宣慈的不是别人,正是假扮官兵的云霁和木樨。
河面上传来“神”的嘶吼,它迫不及待直直朝着李宣慈飞来,想要将她直接吞之入腹,以报姊妹之仇。
它离得越来越近,李宣慈第一个出手,提刀先斩向“神”的身旁,那只曾在她手下弃尸而逃过一次的白特。
云霁提前嘱咐过她,白特的内脏和命脉可以在体内移动,必要时可以舍弃身体的一部分逃命,只要留下最关键的那部分就还可以存活。
所以这次,李宣慈找准了它身上光芒最盛之处,一击而中。
绢带模样的小妖在李宣慈刀下挣扎着,发出众人难懂的悲鸣。
刺耳的声音萦绕在云霁耳边,她的识海如遭重击,回过神来时却诡异地明白了白特的意思。
它在让另一只水妖快跑。
云霁来不及反应这突然的“开窍”是因为什么,因为那只水妖并没有听从白特的劝告离开,它已经愤怒地再次向众人袭来。
没了死去的白特散发出的白光加持,“神”只剩下了一具丑陋的□□。
去除了伪装,云霁也终于认出了它的真身——白砂神。
名中带神,却非神,它是水中的一种蛇类所进化而来妖族,以暴虐、敛财为乐。
“师姐!是蛇!”云霁没有解释太多,只说了最关键的信息。
宣慈师姐立刻领悟,拔出大刀,向白砂的七寸刺去。
早已潜没在周围的寒景也不知何时从何处现身,用暗器死死钉住了白特的蛇尾。
白砂吃痛,本还想拼死一搏,却发现体内的妖力四处流窜,有些不受它的控制。
是木樨在香薰里下的药开始起作用了。
趁它愣神,宣慈师姐没有一丝手软,在众人的齐力配合下,她那一刀顺利得理所应当。
白特和白砂这对吃人作恶的水妖就这么死了。
云霁有些愣神,明明任务顺利结束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就像她的队友们那样,大家都松了口气,木樨已经在围着师姐问之前说带她们玩的话还作不作数了。
可云霁心中的怪异却越来越重,重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开始耳鸣,天旋地转得快要站不稳。
在失去意识倒下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一个官兵模样的人急匆匆跑过来,她听见她说。
“不好了!巫女反了,百姓们知道堤坝之事了,城门已经被封锁了。”
云霁心中的那点隐虑终于落地,她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
等云霁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师姐和木樨她们。
她好像是在水里。
最开始的时候,云霁感觉自己的脑子雾雾的,想什么都不太清楚。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像刚生出了灵智一般慢慢清醒过来,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能在水里呼吸?
云霁一边想,一边野蛮地缠在迎面而来的一条大鱼的身上,大口撕咬起来。
她发现,她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了。
或者说,这好像不是她的身体。
是梦吗,云霁开始放任这具身体,看它要做什么。
它好像一直生活在这片水域里,每天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捕杀、吞食、捕杀、吞食。
直到有一天,它开始好奇水的外面有什么,它悄悄探出了水面。
它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生物,后来它才知道,那是人族。
它有些好奇,于是悄悄跟上了那个人族,看她捕鱼、生火,然后慢慢撕咬食物。
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它似乎很喜欢那个第一次见到的这个人族。
于是它遵从本能,用绢带一样的身体勒死了她,吃掉了她。
烤人的火光和气味引来了她的同族,她们看起来很惊恐,却又转头聚集起来想要杀死它。
它一边逃亡,一边有些想不明白。
为什么,人族明明也是这样喜欢鱼的啊,它做错了吗。
它决定离开了这片水域去寻找答案。
它去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喜欢的人族,然后吃掉了她们。
它依旧过着这样重复的、孤独的日子,毕竟它喜欢的人族总是活不太久。
直到有一天,它遇见了另一只水妖。
那是一只强大的妖族,它拥有比自己宽广数倍的妖体,第一次见它时,它正在人族建造的木疙瘩上肆意打滚,朝她们喷出水球,人族只能畏惧地四散逃开。
它悄悄跟上了它,它们又一起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
它终于发现了它,也没有赶走这个弱小的同族。
慢慢的,它离它越来越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本能,紧紧缠绕住了它。
但它没死,毕竟它比自己强大太多。
一种陌生的情绪出现在它的身体中。
就这样,它缠绕着它,它放任着它,它们又走过了很多水域。
它本以为它们会永远这样下去。
事情直到那天发生了变化。
当时它们正在水面上嬉戏,它已经学会了克制本能,不将身体束缚到最紧。
它飘浮在它四周,散发出莹莹白光,跟着它庞大的身体游动。
一个人族路过时发现了它们,却没有惊叫着逃走,反而扑到在地,朝着它们叩拜下来。
很新奇,她嘴里念念有词,是它们听不懂的话。
慢慢的,叩拜它们的人越来越多,送来的贡品也越来越多。
它们在这里停留了下来。
后来的事云霁都知道了。
第一个发现它们,误将它们认作龙的人,应该就是秦氏先祖。
这是白特的记忆。
猜对了真相,云霁感觉自己快要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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