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晏为贞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李问棠后,她迅速扯下嘴角恢复原状,回眸朝身后看去。男孩斜靠在厨房的推门上,他双臂抱在胸前,见她看向自己,稍扬眉梢。
倏尔,他勾起嘴角,皮笑肉却没笑。
吓死个人啦!
但此刻。
周身的气压实在有点不对劲。
晏为贞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见他快步走到她对面的座位坐下,还来无影去有风的。
真像个……脚不着地的阿飘。
他趁晏为贞放空的间隙,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滚烫的触感倏然传过她的四肢百骸。晏为贞一惊,掀起眼眸瞪他。
但很快她就被他淡漠的视线所击败。
“他刚刚是握的你这里吗?”
晏为贞:“……?”
男孩骨节分明的指稍挪了些位置,轻轻贴在她手腕的外侧,冰凉的指尖轻戳着她的皮肤。
晏为贞瞪了他一眼,迅速抽回手,呼吸因莫名其妙腾起的怒意而变得有些慌乱:“想说什么就直说,怎么还动手动脚的。你到底想干嘛?”
“他怎么就能牵你的手?”
晏为贞愣了下,反问:“你说的是……谁?”
“就下午我看到的那个男生。”
他的这个回答,能让她更加确定自己方才的那个大胆而又天真的想法。
即使她已经否认过无数遍了。
不可能的。
他可是向来都很理智的李问棠。
而她怎么可能会影响到他。
就像现在,她下意识的。
依旧在否认。
但他刚刚做给她看的那个随意轻点的动作,就是梁悟同下午在归纳室里做过的那个。
晏为贞一直都知道李问棠很记仇。
不管是哪方面的仇,他都能记很久。
虽然他表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的,但他的内心并不见得就有他这张脸一半干净。因为她见过他阴暗的那面,偶然间,在无人角落。她看着他擦干净带血的掌心,眸光很冷。
他打了人。
几乎快废了那个男生的一只手。
晏为贞那时候就觉得,他真的好装。
简直就是只表里不一的狐狸。
不过,现在。
她和梁悟同之间的关系。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啊!
晏为贞淡然回他:“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他神色顿了顿,犹豫了许久,才说:“那我呢?”
“你?”晏为贞笑了,抬眸看他,“你不算。”
“……那我在你这,算什么?”
“真要算起来的话,你本来只是我的同校同学,但因为我好心收留了你,所以现在大概能算是室友了吧。”
他眸中突然漏出一丝悲伤:“真的只能是……室友和同学的关系了吗?”
晏为贞冲他点头:“仅此而已。”
“但我们之前明明也是朋友的,我们……”
晏为贞知道自己听不得他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她怕自己再次心软。李问棠这个人,最擅长博人同情,她已经在他身上栽过一次了,且摔得遍体鳞伤。
她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别再给他辩解的机会了。
不然,跌倒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
而后果,恐怕也会不堪设想。
于是,她打断了他:“严谨点,大学霸,不是我们,是我和你。还有,别跟我提以前,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李问棠眼睫轻颤了下,他知道自己的解释在晏为贞心里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她对自己的印象已经先入为主了,她或许一直都觉得他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而他,这次依旧是带着目的来的。
他的接近确实如别人所说的那样,每次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那天连张浩楠都看出来了,晏为贞这么聪明,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愿意收留他,或许也只是看在了晏叔的面子上而已。
她从来都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然后他听到她说:“可是李问棠,你不配。”
不配什么?
不配得到她的好。
现在,就连得到她的讨厌,他都不配了。
他知道的。
他都知道的。
可是,他不甘心啊。
他不甘心就这样和她没了关系。
所以他又借着赌约,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和她所有的一切,就是从赌约开始,从那句“你信不信,根本没人会喜欢你”开始,从那句“好啊,那你就去试试,看看你能不能博得她的同情”开始,到现在,他又带着新的赌约,从头开始。
他埋下的谎,要用无数个理由去圆。
但此刻,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在他心底蔓生,他只想毁掉约定,断掉杂念,他不愿再做任何人的傀儡,他只想向阳而生。
因为,他羡慕了。
羡慕那个男孩拥有了曾经照亮过他世界的太阳。
可明明他才是先来的那个。
原本能陪在她身边的人——
应该是他的。
-
才开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晏为贞的笔袋已经空了。
难得一个空闲的周末,她约上庞懿和祝椿一起去文具批发市场里挑选文具。
晏为贞很喜欢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小时候,晏城为了培养她的动脑能力,便将她送去练了绘画和围棋,而那时候的她却唯独只对绘画有很大的兴趣,于是老晏就断了她的围棋课,着重去培养她的绘画能力。
就此,也锻炼出了她如今一到无聊的时候,就爱往书本里画画的怪癖。
拥有这个怪癖的同时,晏为贞也有特别严重的强迫症。她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方面很爱干净,比如喜欢整理试卷。所以她进了市场后就轻门熟路地跑去收纳袋专区挑了很多文件袋。她从小就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基本上把每个她觉得好看的颜色,都装进了购物篮里。
才只逛了收纳袋专区,她的小篮子就已经装上一半了。晏为贞顺着箭头的方向走到卖笔和笔芯的专区,正巧碰到在挑笔的庞懿,女孩回眸瞧了眼她的篮子,差点惊掉下巴。
“晏为贞,你买这么多收纳袋干嘛?”
晏为贞仔细分析道:“其实我买的也不算很多,咱们主课的卷子这么多,装语数英的就起码要每门三个了吧,然后再加上选课三门,我总共就买了十五个,我还怕买的不够多呢!”
祝椿也提着篮子挤了过来。
庞懿挠挠后脑勺,有些纳闷:“我看你俩还真是共用一条脑神经的,一个买一打没什么用的收纳袋,一个买一筐用处好像也不大的彩色胶布。椿儿,我就问你,这些个破胶布既贴不住东西,又花里胡哨的,你买它们来干什么?”
晏为贞闻言,被成功种草,立即插了句:“椿儿,你这胶带是在那里找来的!我好喜欢这些颜色!我也要买!”
祝椿抬高眼镜,瞥了眼此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庞懿,继而挽住晏为贞的胳膊,转身带她往回走:“不干什么,单纯就是觉得买点花里胡哨的东西放在看得见的地方,每天起来看一看,拜一拜,身心都会变得非常愉悦。”
庞懿开始动摇:“真的这么见效吗?”
“不清楚,可能是心理作用来的吧。”
庞懿:“……”
祝椿又说:“马上又要二模了,我得靠这些胶带续命。”
三人挤到货架前,各自挑了几卷胶带后才慢吞吞地挪回卖笔和笔芯的专柜前挑选。
买完文具后,时间还早,向来爱规划的时间管理大师庞懿提议要趁此机会去附近新开的那家临隙历史展览馆转转。
晏为贞前几天跟李问棠闹了别扭,甚至刚刚还在心里发过毒誓,谁先理对方,谁就是狗。没错,她就是这么无聊,依旧幼稚。所以,她对庞懿的提议没有任何异议。
祝椿也表示在学校宿舍呆着很无聊,正好可以在外面逛逛,给自己放松和透口气的时间。
三人的想法达成一致后,庞懿就提着大包小包费力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查找去展览馆所需要带的证件。
临隙历史展览馆上个月月底才刚营业,为了吸引更多的当地居民过来参观,展览馆的工作人员光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就已经轮换使用了好几种策略。
包括,未成年人免费参观、当地居民携带身份证就可以进入场馆,甚至有几天时间,整个场馆直接对外开放。
但这些依旧没有吸引到游客。
其实是因为临隙当地的居民对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早已有几百种不同版本的历史故事流传下来。即使是没什么依据的野史,他们也都讨论得津津乐道,以至于对这些枯燥且文绉绉的真实故事感到乏味。
“我刚查了下,最近几天展览馆都还在对外开放诶。不用带任何证件就可以直接进去啦!”庞懿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挽上晏为贞和祝椿的胳膊后,就快速地奔跑起来,“快走快走,网上那些去过的人都说,过了三点半就要收费啦!”
晏为贞被她拎得差点没提上那口气,等缓好气息后,她才小声吐槽:“你要不要先听听自己都在说什么,前一句刚说是全天对外开放,后一句又说三点半之后要收费,到底是怎么搞的,你要不要先看仔细?”
“管它呢!咱只要三点半之前跑到,不就是免费的嘛!”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晏为贞用此刻已经有些跑到缺氧的脑袋费力地思考了遍她方才话里的逻辑关系,认同地点了下头。
庞懿带着她们跑到展览馆的时候,正好是三点半。大堂的工作人员为难地看了眼她们,半晌后,笑着冲她们点头,偷偷将她们放了进来。
晏为贞其实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她放慢步调,慢慢在庞懿和祝椿身后跟着。她越看这些史诗级别的文案就越觉得无聊,于是便插上耳机,开始听英语听力。
耳旁传来一串接一串流利的英文,轻易将其余的声音都隔绝在外。走在前面的庞懿时而蹦蹦跳跳着回眸瞥她几眼,见她还跟着,便又兴致高涨地拉着祝椿跑到别处去看。
晏为贞有些走累了,正巧来到楼梯口旁,她挑了一处最显眼的位置坐下,随后从帆布包里找出手机,给庞懿和祝椿分别发了一条消息,说明自己此刻的情况。
[砰砰,是谁的心在跳:收到收到!]
[春天在哪里:我也累了,马上就过来。]
晏为贞将手机收回帆布包里。
听多了英语听力,晏为贞只觉得一字一顿敲在她耳朵里的全都是些不容忽视的白噪音。后来听着听着,她就开始发呆。
女孩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垂眸盯着地板看。
她在想,爸爸和周阿姨会什么时候回来,距离他们上次通电话都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
她在想,如果爸爸和周阿姨回来了的话,她该怎么去跟他们交代自己在没有报备一声的情况下,就心软收留了李问棠这事。
她在想,那天那件事到底是不是她做错了。
她在想,李问棠怎么还是这么讨厌,都不知道要来主动找她说说话的。
她在想……
那刻,鼻尖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被一道好闻的茉莉花香所取代。
好像是她家洗衣液的香味。
晏为贞眼睫一颤。
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男孩就在她的身旁坐下。片刻后,他突然抬起指尖将她脸侧垂下的碎发别到耳后,继而摘下了她的一只耳机。
他冰凉的指刮在她的颈上。
很轻。
很痒。
半晌后。
她听到了他清冽的声音掉在耳畔。
似是带了一阵委屈过后的湿漉。
他说:“别不理我。”
“晏为贞,我找你很久了。”
“以后能不能别再躲那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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