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缝隙里抖落出这几个月以来的积灰,穿过几个陪葬墓室,阿憬进到最里面,正中央果然摆着被掀开盖子的棺材。
是他当初醒来的地方。
从刚才路过几个墓室时,阿憬的情绪就不太对,江谏忍到现在,在看到主墓里的棺材后,彻底忍不住了,他握紧阿憬的手:“崽崽,说说话,我很担心你现在的状态。”
“江谏哥哥,你看到刚才那几个墓室里的东西了吗?”一开口,阿憬抑制不住的哭腔带了出来。
江谏心尖也跟着抽疼:“我看到了,崽崽,里面很多东西。”
这正是阿憬沉默的地方,他转过身子看着江谏说话:“在我们苗疆,陪葬品是从小到大自己用过的所有东西,可刚才我一路看过来,没有一件是我熟悉的。”
他刚才没有算的那一挂,应验了。
江谏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顿足,因为他现在甚至连安慰都找不到足以支撑的……
不对,电光石火间,江谏猛地联想起重要一点。
他摸摸阿憬的头,摸摸耳垂,摸摸脸颊和下颌:“因为涂钦曜需要崽崽使用过的、或是沾有崽崽气息的贴身物件吗?”
阿憬眼泪掉出来,滴落到江谏手背上。
“崽崽,哭代表着你为兄长难过,是一种情绪表达,我会心疼你,但不希望你被这件事困住,不希望你因为过去让自己一直处于悲伤之中。”江谏替他擦拭掉眼角的湿润泪痕,“崽崽告诉我,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阿憬抱住江谏,说话还是哭腔:“你怎么猜得这么准啊。”
说完,他不等江谏回答,又接着道:“我猜兄长肯定也是这样想,所以我会哭,我才没有特意忍住眼泪。”
江谏同样有心安慰他,做了件曾经的他会认为是幼稚的行为:“崽崽这么信赖大舅哥,我都要吃醋了。”
阿憬沉默了好一会儿,抽泣声逐渐小了后,才哄着他道:“你们不一样的。”
江谏理所应当:“当然不一样了,崽崽可是我可以领结婚证的老婆。”
“……”
阿憬合理怀疑他在暗示自己什么。
满墓室的陌生陪葬品,掀开了千年前涂钦曜所谋划的笔笔事件。
千年前的旧时王朝,有多注重香火延续,不需要多说,而再强大厉害的蛊虫,只要没有被归类到阴损类蛊虫,按理说涂钦曜不会有那么大代价。
可涂钦曜的的确确血脉绝净,没有子嗣。
因为崇宁帝拜访苗疆,与之做交易的是涂钦曜本人。
挽救一个气数将尽的朝代何其困难,涂钦曜天赋不如阿憬,而阿憬的墓葬里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全是他没有见过的陪葬品。
因为和阿憬有亲密接触过的东西,都被涂钦曜拿去炼蛊,与崇宁帝做了交易。
他近乎无条件地答应了崇宁帝的请求,唯独提了两个要求。
第一,将崇宁五年拜访苗疆之事,让史官记载为崇宁二十四年。
第二,在他有生之年,原阿侗佤遗址不可被打扰。
封印要无人侵扰,要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去追着未来那飘渺的生机。
不想让阿憬有负担,所以在木盒里留下了简嶙峋是他收养的孩子的信息;不想让阿憬知晓他背负了多少,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所以撒了一个小小的、善意的、无足轻重的谎言。
可如果阿憬还是发现了,追着疑问一定要知道真相,那么长命锁打造的钥匙也在阿憬手里,他完完全全地把选择权交给阿憬。
而装有长命锁的木盒,只有阿憬的血才能打开。
一环扣一环,涂钦曜或许天赋上的确不如他这个同胞弟弟,可做的每一件事,却实打实地替阿憬算到了每一步。
江谏在涂钦曜这个古人的身上看到了智慧。
也幸好是智慧,为他带来了贴心的宝贝。
至此,所有疑问全部揭开。
至于刚刚相遇的那段时间,阿憬才苏醒,整个身子虚弱得很,经耗不起任何占卜,体内失衡,于是江谏偶尔情绪波动较大的心里话会被失控到他这里来。
这是属于他们因果的开始。
阿憬哭完后,模模糊糊地记起自己的棺材盖上好像有内容,字似乎还挺大的。
只是他刚复生那会儿,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体内关于巫蛊和占卜的能力也处于失衡之中,让他留意到却没放在心上。
他跨步到棺材盖边上去,掀开盖子,果然在里面看到很大的两列字。
崽崽,阿兄别无所求,只愿你快乐便好。
就像起初阻拦他回这里的莫名犯困,那道微弱的阻拦,是墓地附近的磁场内,由涂钦曜设下的一道迷障。
因为觉得亏欠,拿他镇压苗疆反噬,救了苗疆无数族人性命,阿兄为他绸缪计算到了至今。
对于当年的涂钦曜来说,他不确定阿憬是否会醒来,那一线生机是否真的存在。
又是否会被阿憬把握住。
他只是竭尽所能地、把自己能做的都尽量地做了。
江谏心疼阿憬哭红的眼睛:“你看,哭过之后就要快乐了,崽崽,千年前有人护你至今,我可不能辜负了大舅哥的嘱托。”
*
新年的法定节假日过后,江总没去公司上班,大手一挥给自己休了年假。
……虽然批准的也是他自己。
阿憬最近在学平衡车。
大概他所有本领都点亮在占卜与炼蛊的天赋上,其余时候,学东西很慢。
好在江总是个耐心的教学者。
阿憬颤巍巍地立在平衡车上:“我准备好了。”
江谏:“……说话声音不要抖。”
“可是真的好难啊。”阿憬苦恼叹气。
这东西一旦上手,立马能玩转到飞起,但前面的适应期真的很折磨人。
此时,一位驾驶平衡车的小朋友流星般从阿憬身边顺滑飘过。
阿憬望着小朋友潇洒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脚下始终未能驯服的平衡车,默默地感到悲哀。
他不想下来,就这么居高临下…啊不对,就这么与江谏平视。
江谏不用低头,直接倾身吻过去:“今天试试新的教学方法,我订的平衡车到了。”
厂家送货上门,江谏拆了包装,让阿憬用新的,他自己则用旧的。
两辆平衡车并排放着,两人站上去,江谏牵着阿憬的手,领他走一段路。
江谏把主导权牢牢把持在自己手里,所以阿憬这会儿还挺稳。
见他似乎有点感觉了,江谏提前预告道:“我要准备松手了,崽崽记住这个感觉。”
阿憬表情严肃,郑重以待,江谏刚一松开他,他就开始原地打转。
“……”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作为人类的阿憬总是驯服不了平衡车,但只要江谏把着他的手,他基本上可以稳稳当当,一松开就原地转圈。
成功闭环了属于是。
阿憬等平衡车在一个渐慢的空隙里安然下脚。
江谏给他打气:“没事的崽崽,这个不听话我们再换一个。”
阿憬属实疑惑:“江谏哥哥觉得是平衡车的问题?”
“至少一半的可能。”江谏面不改色。
最后他们换了六个版本平衡车,阿憬终于会走直线上路了,不再原地绕圈。
阿憬眼睛一亮,回来后踩着平衡车绕江谏转了两圈:“江谏哥哥,我学会了。”
江谏鼓掌:“崽崽好棒。”
最后阿憬学成功的这款平衡车,是专门给儿童做平衡车的厂家,江谏找了他们负责人定制了一辆儿童成人款。
听着像是未成年今年最大十八岁一样的组合句。
几天后,谭寥有事来拜访江谏,在别墅区外面看见阿憬踩着平衡车溜达,划重点,不是他送的那款。
谭寥倒没多想,随口道:“这款车质量好一点吗?也对,我送你的那辆可以当练习用,会了后再用别的,江哥买的肯定比我好。”
说完,他看见车身的标志:“嗯?奥捷家的?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牌子……”
好不容易学会,阿憬对平衡车上瘾了,继续玩起来。
谭寥打完招呼进到别墅里找江谏解决事情,说完后,江谏刚好也要出去叫阿憬回来吃饭。
“我出去顺道就能给你喊了,非要自己跑出来,你们是连体婴吗?”谭寥阴阳怪气道。
嵇若竹新戏进山里取景拍摄,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见了,谭寥这是自己寂寞也见不得他人甜蜜。
阿憬远远瞧见江谏出来了,踩着平衡车溜达回。
熟悉的品牌名字再次映入眼帘。
谭寥走了两步,突然间想起,猛地一拍手,回头道:“我想起来了,奥捷家的平衡车都是儿童款,他们家不做成人的。”
“去年我侄子想要平衡车,我就给他送了奥捷家的,质量是真的好,安全性能也高。”
声音大得阿憬都转过去了,表情好像很震惊。
江谏也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那啥……”谭寥脖子一缩,不太确定,“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记得没错啊,奥捷家就是不做成人的,听说老板本身不缺钱,研发儿童平衡车也是为了自家孩子。”
顶着阿憬信任被辜负般看过来的眼神,江谏后槽牙快磨烂了:“……”
很好,你还重复了第二遍。
这下就是谭寥也察觉出异常来,飞快撂下一句就跑了:“江哥我的事情不着急,你先慢慢解决你的,就这样,拜拜再见。”
笑死,江谏的事情就是他搞出来的,谭寥在“极危”的时候感知特别敏锐,脚下装了风火轮似的一分钟不到跑没影。
阿憬默默走下平衡车,小蘑菇要发霉了似的:“江谏哥哥,你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瞎说,搞未成年我可不敢,三年起步最高死刑。”江谏语速快得仿佛像是背诵,他确实有点尴尬,拉着阿憬的手,声音软下来哄他,“崽崽也就是呆了点,我可没把你当小孩,我都三十了,亲小孩会有罪恶感的。”
“……好吧,勉勉强强信你。”阿憬嘟起嘴,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想让你先玩几天,虽然很巧,但我的确准备待会儿吃完饭后跟你说。”江谏叹了口气,“崽崽信我吗?”
阿憬被哄就容易心软,小声地说:“信的。”
江谏指指平衡车:“还要玩吗?”
阿憬继续小声:“那我再玩一圈,江谏哥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江谏眉梢一扬:“少主请上车。”
阿憬如愿踏着儿童牌成人款平衡车在别墅附近溜了一圈后,回到家门口。
江谏等他停稳后伸开双臂:“来,抱一个。”
阿憬往江谏身上扑了个满怀。
“宝宝怎么这么会扑。”江谏抱紧他,一手揽后背,一手扣腰肢,乖崽整个身体窝进他怀里,跟抱了只考拉似的。
“唔,因为知道江谏哥哥不会让我摔倒。”阿憬实话说得像卖乖。
江谏轻笑,低磁的嗓音里勾出宠溺声线,然后抱着他的小乖崽回屋里吃饭。
门被男人用脚带上,江谏曾经与阿憬畅想过的万家灯火期许,正发生在他们的每一个日常里。
成长如果是有代价的,我希望崽崽一辈子无忧无虑,做个快乐的小呆逼。——江谏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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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最后那句小呆逼放正文里有点崩攻的霸总人设,但又实在觉得诡异地合适,于是放作话里自我赏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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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少主请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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