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获得了所谓优先挑选宿舍权，但白以悬也没在上面多花费些什么功夫。Am的宿舍是两人一间，在征求了白以悬的意见后，伊杰就拉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
这里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床对着窗。夜间对面楼层的亮光隐隐约约地透过来，白以悬不得不用枕巾蒙住双眼。
但第二天，他的眼窝下还是不可避免地挂上了两片黑青。
“Charon昨天没睡好吗？”伊森仔细地上着遮瑕。
“还好。”白以悬睡眼惺忪，“你哥哥打呼噜，我一晚上听他自己演奏交响曲。”
“啊……？”伊森怔了怔，声音低了下来：“你，你知道伊杰和我是……”
见对方神态，白以悬饶有兴趣道，“开玩笑的，我没睡好不是因为你哥哥——虽然他确实打呼噜哈哈。”
伊森面上有些赧然：“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话说你家兄弟两个还真是巧啊，能进同一个综艺，有个照应总还是好的，家人也放心。”
他本是随口感叹，却没想到面前化妆师却顿住了动作：“我先前不知道他要来。早知道他来，我不会来这里的。”
随后，伊森低声补充：“我们家里……只有我和伊杰。”
“……”白以悬肃然欲起身，“对不起。”
伊森顿时有些慌乱：“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问题，Charon你坐正啊，妆还没化完呢。”
白以悬诚恳道：“是我的问题，我不会再乱问了。”
他闭上双眼，安安静静地等待化妆，而伊森似乎存着心事，也没有再开口过。
人世最难明家务事。白以悬正在黑暗中百无聊赖地总结着，攥在手中的手机却是响了一声。
解锁一看，是白子冰：你已经开始拍了吗？
白以悬想了想，正要回复，对面又发来两条信息。
白子冰：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白子冰：你见到明儒了？
“……”白以悬点开微博内AM官博的宣传海报，失笑。
敢情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明儒是导师啊。
他挑眉，打字：怎么一上来就目标这么明确，你是明儒粉丝啊？
白子冰回得飞快：不。
白以悬：我不信。
白以悬：没关系，知道你不好意思，我会尽力试试给你带点他的签名什么回来的（拍肩。
白子冰似乎无语了，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撩贱完人，白以悬顿时充满了活力，正好妆面化完，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伊森你这手法真的可以啊，妙手回春。”
伊森不好意思道：“是Charon天生好看。”
“嗯哼，这么谦虚？”白以悬穿上外套，正要推门，却倏然定住了动作。
门缝局限内的视野尽头是熟悉的黑金边框化妆间，上面脱落的铭牌已被换好，而此时那大门洞开，数人拥着一个高大的背影向大厅方向而去。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白以悬还是认出来了那人的身份。
对方似乎换掉了那件羊呢，不知为何，他脑内忽然闪现对方昨日隐匿在昏暗之中的身形。
一夜未眠，他大概想通了些事情……昨晚明儒原本应该是朝着自己去的。
白以悬并不是个迟钝的人，但也被这人怪异的态度搞得有些无所适从。凌乱的想法在脑内缠绕，促使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伊森，你觉得明……导师这个人怎么样？”
“明老师？”伊森愣了一下，谨慎答道，“明老师实力强盛，是个很厉害的音乐人。”
白以悬笑了笑，附和几声便出了化妆间。
他问工作人员这个问题干什么……拍着节目呢，这种问题是能随便回答的吗？
前厅。
伊杰正站在门口团团转，见白以悬来，好一通絮叨：“你怎么才来，差点以为你睡过了。”
“不是九点吗？”白以悬打了个哈欠，“现在正好赶趟。”
见伊杰急得仿佛火烧眉毛，白以悬顺从地快步走进了通道。绝大部分人已经等在了大厅舞台中央，没过多久，导师也纷纷上场。
一阵音乐响起，坐在中间的导师举起麦克风，声音还是如昨日一样的温和：
“虽然昨天已经见过面了，但今天还是要正式认识一下，大家好，我是徐灵，我右手边是来自马来西亚的山崎老师。”
山崎看起来年龄不大，梳着双马尾，看起来有些俏皮。她接过话筒，眨了眨眼：
“大家好，我毕业于柯蒂斯，很高兴认识大家——最左边的是明儒老师，相信大家早有耳闻。”
明儒目光淡淡，言简意赅：“我是明儒，欢迎你们来到这个舞台。”
热烈的鼓掌声响起，伊杰小声道：“山崎老师我知道，她是上一届MVMA大陆的唯一提名者，没想到她中文说得这么好啊！”
“马来西亚有很多华人的。”白以悬也低声道，“MVMA是什么？”
伊杰瞪大了眼睛：“Most valuable musician in Asian（亚洲最有价值音乐人）啊，你竟然不知道这个吗？”
白以悬彬彬有礼：“我是山顶洞人，扫码支付也是刚学会。”
场上灯光迷幻，却好似总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烙在自己身周。白以悬是个对视线很敏感的人，他下意识抬起头，却见最右端导师席上的人正整理着桌上的发言稿，似乎从未看向过这个方向。
白以悬眯了眯眼。
徐灵的声音再次响起：“相信经过昨天的小游戏，大家已经对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么，趁热打铁，我们即将迎来本次综艺第一个分组对抗任务。”
山崎接过话题：“乐曲改编。学员需两人一组自行配对并抽取乐曲标签，抽取到相同标签的为竞组。五日后进行比赛，失败扣两分，胜利得两分。”
伊杰举手：“老师，这个积分有什么作用吗？”
“你们前半场一共有二十八人，但只要求留下十人。”明儒看了他一眼，“几轮比赛后，积分末位会被淘汰，现在，请各位学员决定你们的合作组员，并上前抽取标签。”
学员哗然。
末位淘汰制。
这样的制度如同一座无形之山，瞬然压在众人头顶，伊杰看起来有点紧张：“淘汰十八个人呢……怎么办，感觉大家都是大佬啊，竞争压力好大。”
没有任何预兆，白以悬突兀地抬起头，这次，他恰好看进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
对方生硬地移开了视线。
……有点意思。
白以悬笑道：“其实还好，我曾经见过六十进三的。”
“六十进三？”伊杰咂舌，“那最后那三个人还用专门搞一期节目吗？”
那就不知道了，毕竟那场比赛并没有顺利办下去。
正习惯性地走神，骚动肆起，他抬起头，只见已有两人走向了导师席之前。白以悬向那边望了望，恰巧认出其中一人是昨天B组代表——那个地雷系穿搭的女生。
肩膀传来温热的触感，白以悬转过头来，只见伊森满脸迫切地靠了过来：“兄弟，你可以和我一组不？”
“和我？”白以悬指了指自己，“我没系统学过改编哦，你确定要和我一组吗？”
伊杰没做犹豫，猛然点头：“带带我吧大佬。”
见他笃定的模样，白以悬有些好笑。正想劝身边人再想想，就被台上如有实质的视线浇了满身，原本抿在舌尖的话也打了个转：“好，但我事先说好，我真不保赢。”
伊杰一挥手：“怕什么，而且我也只认识你。”
他过分耿直的态度如阵清风，扫净了些许氤在白以悬心头的阴霾，他点了点头：“那好，我们过去抽签吧。”
顶着若有若无的视线，二人一路到了导师席之前，正要上台阶之时，一阵阴影却错开自己率先登上。
伊杰满面不可置信：“啊？”
裴宇扬回过头来，对着白以悬的方向轻轻一瞥。
白以悬蹙了蹙眉。
好在向后排一位并不影响什么，只不过抽出的标签却有些微妙了。
“这是什么，海螺？”伊杰疑惑地打量着手中纸条，“老师，竟然不是直接给乐曲名的吗？”
山崎微笑：“你需要先行熟悉你的对手，稍后才可以知道乐曲名哦……不过你可以猜一猜。”
伊杰挠了挠下巴：“但我真不记得有海螺相关的乐曲名……大佬你有头绪吗？大佬？”
白以悬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放到了阶梯之下。那人身量不高，耳上的骨刺饰品在灯光之下打出锐芒，而起身旁人顶着满头脏辫，正举着一张纸条，见他看来，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纸条之上是一只白色海螺。
*
抽完标签之后学员便集体回到了前厅，李明仪为他们介绍了平时练习的小房间。Am虽然看起来机制有些简陋，但内部硬件真的是没得说，一共二十多个功能不同的小房间，内部五脏俱全，并细致地包着隔音棉。
大多数学员都还在前厅交谈，而裴宇扬和A组的rapper却是早早进了房间内。白以悬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表，拍了拍伊杰的肩膀：“你先进去瞅瞅，我出去方便一下。”
“啊？哦，好的，你去吧！”
屋门关严，微冷的风扑面而来，白以悬深深吸了口气，几步转到了走廊之外的天台之上。
那里晾着些衣物，对面则正对着作夜晃了他一晚上的灯光。
其实平心而论，那些光并没有多亮。
白以悬叹了口气，而后将攥在右手手心的小药片拿出来一口吞掉。
没有水，干涩的药片便顿时成了尖锐的铁皮，与脆弱湿滑的食道做了好一番斗争才被顺利咽下。
那小药片化进胃酸，也沉入沙砾中央，将白以悬飘忽在躯干之外的灵魂狠狠拽回冰冷的现实里，摔出重重闷响。
他不喜欢这种回归现实的感觉，每次吃药，情绪都会变得烦躁。
就像昨天晚上。
白以悬早已过了会对他人看法做出些剧烈反应的年纪，纵使来自那个小孩的恶意真的太明显，但在他的视角来看只有幼稚二字堪评。他懒得解释对方的误解——“走后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当然，他也懒得将对方的挑衅放在心上。
但并不妨碍这样的恶意与药片堆叠在一起，让他感到细细密密、如影随形的烦闷。
他到底想要什么？来到这里到底想改变什么？
白以悬咬下舌尖，待尝到淡淡的血腥气之后，才将过度思考衍生出无意义的意识垃圾重新塞回身体中。
……自己的身体早就和正常人相去甚远了。
他凝视着远处布满灰色雾霭的天空，在记忆里，北京似乎总是这样。
北风随夜冷，直到手指都有些发麻，白以悬才转过身去。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转身，就和一个面色冷淡的人对上了视线。
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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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 恶意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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