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时，沈岁降正深陷梦魇。
薄从走上台阶，就看到老婆蜷缩在被子里边哭边发抖。
他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睫毛湿成了一簇簇，唇色被咬得泛白，整个人显得脆弱又可怜，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岁岁，”薄从紧皱着眉头，声音却放得很轻缓：“你做噩梦了吗？”
沈岁降没有回应他，只是含糊地呓语：“别走……你别走……”
薄从淡漠的绿眸猛地一缩，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给攥住了，有窒息般的钝痛蔓延开。
“没事了岁岁，”薄从俯身托着少年的后颈，将人半抱了起来，搂入怀中，声音低得发颤：“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沈岁降终于从噩梦里挣扎着醒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薄从，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滚烫的泪珠再次从湿润的眼眸里滑落，他忽然扑到薄从怀里，用纤细的胳膊紧紧拥住那截劲瘦的腰，惊慌未定地哭道：“哥哥，你不要丢下我……”
“不会丢下你。”薄从跟他保证。
可沈岁降还是哭。
泪水沿着那张惊心动魄的漂亮脸蛋蜿蜒，流过微张的唇，淌过精致的下颌，最后没入锁骨下方的阴影里。
薄从拿指腹擦着他脸上的水光，结果却是越擦越多。
“不哭了好不好？”薄从哄着他。
“不好，一点都不好。”沈岁降哭得越来越凶。
薄从看着老婆红肿的眼睛，没法再放任下去。
他捧起沈岁降的脸，抵在沈岁降的额头上，跟他近距离对视着。
“再哭就亲你了。”薄从故意威胁。
沈岁降：“！！！”
沈岁降吓得忘记哭了，只愣在那儿。
薄从盯着老婆姣好的唇形，闻着来自他身上的馥郁甜香，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也忘了最初的意图。
要做什么来着？
应该要亲他。
这么好看的老婆，太适合被亲到死去活来。
薄从单手扣着沈岁降，越逼越近，两个人的鼻尖都撞到了一起，然而下一秒，几根葱白的手指横在了中间，抵住了薄从的唇。
“你不许亲……”沈岁降脸颊红透，声音磕绊：“我、我不哭了还不行吗？”
薄从眸光幽暗，看了沈岁降许久，才哑声开口：“行。”
“那……你退后一点啊。”
薄从跟他拉开距离，神色平静地解释：“刚才是在和你开玩笑，别介意。”
沈岁降平复着错乱的呼吸，等心跳不再失衡，才瞪过去，气鼓鼓道：“哪有这样开玩笑的啊，我看你就是同性恋。”
“你说是就是吧。”薄从语气淡定。
可沈岁降却急了：“你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不反驳？你快点反驳我！”
“好，”薄从顺着他的意思说：“我不是同性恋。”
沈岁降扯他手臂：“你发誓。”
薄从：“我发誓。”
沈岁降继续晃悠他：“你得发誓你不是同性恋！”
薄从：“我发誓我不是同性恋。”
沈岁降稍微松了口气，但再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他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沈岁降有点别扭，心里也不舒坦，于是他选择对着薄从发脾气：“不许坐我的床，你赶紧走。”
薄从轻笑：“刚才还说让我别走。”
沈岁降杏眼圆睁：“我什么时候说的？你别信口开河！”
薄从提醒：“你梦里说的。”
沈岁降脸红了，但拒不承认：“你一定是听错了。”
薄从弯起唇角：“其实仔细想想，你当时只说了别走，也没有特意喊名字，未必是指向我。”
沈岁降点头如捣蒜：“对啊。”
薄从收敛笑意，目不转睛地看向他，表情格外认真：“但是岁岁，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沈岁降刚恢复正常的心跳又乱了，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薄从……你、我……”
薄从抬手揉乱他的头发，语气轻松：“因为我是你哥哥，不是吗？”
沈岁降：“……”
“哦。”
薄从真讨厌。
沈岁降拉过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团，准备不理人了。
薄从还在叫他：“岁岁。”
沈岁降伸出一只脚踢他，踢完又飞快缩进被窝。
薄从莞尔：“晚上八点要开新生班会，我和你说一下。”
沈岁降依旧不说话。
“你要去吗？”薄从问。
“不去不去不去。”沈岁降露出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很凶很凶地瞪他：“能不能快走，你好烦啊。”
“那你休息吧，晚饭在桌子上，记得吃。”薄从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周围重新变得安静。
沈岁降抬起脑袋悄悄去看，才发现宿舍里早已没有薄从的身影。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不是说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沈岁降盯着天花板低声喃喃：“骗子。”
几分钟后，沈岁降爬下床洗净手，打开了桌上的食盒。
第一层装着搭配鱼子酱的龙虾刺身，第二层装着炙烤的蓝鳍金枪鱼大腹，第三层是酥皮金黄的惠灵顿牛排，另外还有几道配菜和一份巧克力甜品，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用完晚餐，沈岁降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其中有一条他比较介意，是白牧延发来的：【少爷，新生群里有关于您的流言，需要处理吗？】
沈岁降蹙着眉点开截图。
起因是有人在群里发了薄从跳直升机的视频，紧接着群聊就炸开了：
「[视频]快看快看！北区男生宿舍1号楼有人从直升机上跳下来了！」
「？？？」
「？？这是在干什么？拍动作大片吗？」
「靠！视频里这哥们长得有点帅啊！」
「卧槽！这腿！这腰！这身材！这气质！真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等等，他为啥要跳直升机去阳台啊？」
「听说是他室友把门反锁了，他进不去……」
「啊？」
「……6」
「所以他为了进宿舍专门搞了架直升机？什么家庭条件？」
「手里的泡面突然不香了。」
「有人认识这是谁吗？」
「看宿舍位置应该是这届新生。」
「我狠狠心动了！谁有这帅哥联系方式！求联系方式！」
「放弃吧，这种级别的估计早就有对象了。」
「他对象好像就是那个锁门的室友。」
「啥？？？」
「我朋友住他们附近，中午就听到那边宿舍说什么“不打扰你们小情侣啵嘴了”“你老公这么帅”之类的话。」
「焯！他们直接在宿舍里亲啊！」
「怎么是gay啊[心碎][心碎]。」
「我朋友还说那帅哥被赶出宿舍后站在门口哄了对象挺久，但他对象郎心似铁，一直不给开门，才有了后面的直升机空降。」
「啧啧，看来是小两口闹别扭了。」
「有点甜，kdl」
「不是吧，这你也能磕？」
「所以现在这对小情侣和好了吗？有没有人脉更新一下进展啊！」
「这就不清楚了。」
「事已至此，先祝99。」
「锁死锁死。」
「话说，同性情侣分到同一间宿舍是不是可以……」
「哈哈哈哈！」
「千万不要在宿舍do起来啊[狗头]」
沈岁降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有些离谱，但也是基于部分事实的合理揣测，更关键的是，他似乎并不反感……
算了。
沈岁降不愿意再想下去，他给白牧延打电话吩咐：“这种程度的流言没必要特意去管，等有了新话题他们自然而然就忘了，直接冷处理。”
“好的。”白牧延应下，又说：“但季老师也看到这些消息了，刚才还过来和我确认……”
沈岁降眼皮微跳。
他挂了白牧延的电话，又拨打了一个号码。
对面是一道带笑的女声：“怎么了岁岁，是不想来开会吗？没关系的，等晚点我让牧延把会议纪要、新生手册还有一些注意事项单独发给你，你抽空看看就行。”
“我是想说关于我和薄从的流言。”
“嗯？”
“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我不希望类似的疯言疯语传到我爸耳朵里。”
“噗，你放心吧大少爷，沈总只是派我来照顾你，又不是派我来做眼线的。就算你真和薄从谈恋爱了我也当没看见，绝对不会通风报信的。”
沈岁降耳朵倏然变红，他板着脸强调：“我和薄从本来就没谈恋爱！”
“好好好。”
距离晚上八点还有几分钟的时候，沈岁降决定去开班会的教室看看。
原本他以为薄从在这里，可直到同学轮流上台做自我介绍，薄从依然没来。
沈岁降没心情再呆，起身径直从后门离开了。
结果就在他踏出教学楼的那一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月光漫到身上，晚风醉得摇晃，想见的人刚好出现，像偶像剧开场。
“好巧。”薄从停在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对沈岁降讲。
沈岁降心里是雀跃的，连唇角都忍不住上扬，但他还是要和薄从算账：“你去哪里了？”
“去拿礼物。”薄从朝着沈岁降走来，将一个深灰色的礼盒放到了他手上。
沈岁降眼眸变得晶亮：“给我的？”
“嗯，入学快乐。”薄从说。
沈岁降禁不住笑了起来，他下意识要将礼物拆开，可指尖刚接触到缎带，皮肤之下就骤然涌动出一阵熟悉的刺痛感。
沈岁降蓦地僵住。
明明是在高兴的时刻，他的渴肤症却突如其来的发作了。
“怎么了？”薄从注意到了沈岁降的异样。
“没事，只是突然不想拆了。”沈岁降的眼神移向薄从垂在身侧的手臂，那处线条流畅，结实健硕，在路灯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只要他碰上去，哪怕一下也好，疼痛都能立刻缓解。
但沈岁降却迟疑了。
和薄从肌肤相贴的感觉确实很好，可他真的要放任自己继续沉溺下去吗？
新生群里那些关于他和薄从恋爱的流言又一次浮现到脑海，沈岁降不由得抿起了唇。
其实他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可他害怕自己的情感失控。
薄从的体温近在咫尺，像诱人沉沦的陷阱，沈岁降太清楚，只要纵容这次触碰，就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呢？
“不想拆就先不拆了。”薄从的话打断了沈岁降的思绪。
沈岁降陡然回神，喉结轻轻滚动。
“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看。”沈岁降把礼盒抱在怀里，抵在肋间，借由那一点实物的触感来抵抗体内叫嚣的渴望。
没关系的，也只是痛一点，没什么大不了。
“我们先回去吧。”沈岁降故作轻松地说完，便转身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一回到宿舍，沈岁降直奔向浴室，冰凉的水流倾泻而下，冲刷过肌肤，那些浮于表面的疼痛暂时被压制住了，也让沈岁降误以为这次发作已经平息。
然而等熄灯之后，他闭着眼独自躺在床上时，却清晰地感觉到尖锐的刺痛感又一次席卷而来。
甚至比之前更痛了。
像是被撕扯，像是被火烧，还像是有无数根针沿血管肆意游走。
沈岁降死死地抱住枕头，将脸颊贴在冰凉的栏杆上，咬着唇竭力忍耐。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症状不仅没有减轻分毫，反而愈发严重。
从骨头缝里渗出的痛痒深深钻进了血肉，又顺着肌肤脉络蔓延到四肢百骸，巨大的折磨让沈岁降止不住地打颤。
他好疼好疼好疼啊。
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忍受？
无法消解的难耐快要将人击溃，沈岁降流着汗，淌着泪，迷迷糊糊地想：
他的解药在下铺，只要碰一下就好。
于是沈岁降直起了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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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已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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