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饭，两人吃得都不算开心。
短短几个月没见，自己的发小喜欢上男人，这让冯旻难以置信、不可思议，需要时间去接受。
柯聿含洗手出来后没再动筷，他没了胃口。
“旻哥，你可以把你了解到的关于尹天的信息告诉我吗？我想听。”
“呃……可以是可以，但是也不是太了解，只是从平时相处中感受到的，可能比较片面。”
“你说，我听着。”
“工作方面的话，认真、勤快，这是我对他的评价。他会把货物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做事一丝不苟。我很欣赏他，能把他招进来，也是缘分。”
“生活方面呢？”
“当时招聘的时候他有交过简历，家庭条件不算好，父亲无业，平时做点散活；母亲经营着一家小商店，兴许是这个原因，尹天才会来我这个便利店打工，他比较熟悉这个工作的性质。”
“另外，他本人在用钱方面很节约，没看他买过多余的衣物，就那两、三套轮换着穿。”
柯聿含心揪得紧，呼吸不过来。他喜欢的人怎么这么乖巧惹人怜爱。这一刻，他突然理解霸道总裁的做法了，他也想用钱“哐哐”往尹天身上砸。
“尹天这个人看似柔弱，不争不抢，但是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也有股韧劲。就算他很需要钱，可他不会要无缘无故得来的钱。”
柯聿含的霸道总裁梦旋即破灭，只好另辟蹊径，再谋出路。
“越听越喜欢。”
“你啊你，真不想说你。叔叔阿姨要是知道这事儿，尤其是你大伯知道了，整个晖城的搓衣板都得往柯家大别墅运送过去。好心提醒你，多买几副护膝，有备无患。”
冯旻抓住这次机会，使劲调侃柯聿含。
柯聿含将两只手握成拳头，一上一下摞着，下巴跟随着说话动作着。
“我爸我妈那边应该没问题，我家家风开明，应该能够接受。不过我大伯那边得慢慢来，至少在我有所成就前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要不然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把我送出国或者威胁尹天离开晖城，棒打鸳鸯。”
“咦——我突然想明白，其实你喜欢上尹天挺好的。”
“你也这样觉得是不是，不愧是我的好哥哥。旻哥，我好感动，你终于理解我了，你绝对是我爱情路上的忠诚护卫，主桌给你留个座儿。”
“护你个头，打住。别把我想这么好，我只是觉得我现在掌握着你的一个把柄，随时可以威胁到你。以后对我客气点，否则到时候我们大伯家见。”
“冯旻，你大爷的……我今天在这里把你掐死，就没有谁知道这个秘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柯聿含转了转手腕，把关节捏的咔咔响，配上咬牙切齿的凶残模样，冯旻倒是有点害怕起来。
“柯聿含，你说笑的是吧，我打赌你不敢。”
“你觉得呢？”
两人围着圆桌转圈，一个逃，一个追。
整个包间哇哇呀呀、咋咋呼呼的，包间外走廊上过路的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神情。
现在的年轻人玩得真疯，不稳重、不成熟，太吵了。
五分钟后。
“我……我认输，跑不动了。”冯旻重新做回位置上，大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
小兔崽子不愧经常锻炼着的，体能真好。尽管只差六岁，还是得要服老。
“还大伯家见不？还威胁我不？”柯聿含来到冯旻背后，一套锁喉动作瞬间让冯旻呼吸困难。
“不了不了，我错了，放开我、放开我。”冯旻使劲拍打着柯聿含的手臂，让他赶紧松开，快呼吸不上来了。
“这还差不多。”
“旻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咳咳咳，你、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无非是让我多留意一下尹天，照顾照顾他。”
“我可太喜欢和旻哥您这样聪明的人聊天了，省心。”
“我谢谢您嘞。”
冯旻点燃一根烟，红色的焰心明暗闪烁，烟圈随呼吸喷出，荡开胸中不平。
“旻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你说。”
“直说吧，就算是你下一秒要拉着尹天私奔，我立马敲锣打鼓给你准备好钱和车。”
“我决定不读大学了。”柯聿含闭上双眼，不敢看冯旻的反应。
……
一室沉默。
柯聿含一点点地睁开双眼，见冯旻指尖夹着的香烟快要燃尽，就要烧到他的指肉。
“旻哥，你还好吧？”
“柯、聿、含，我算是知道了，你想让我英年早逝。短时间内，你就说了两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得亏我年轻，抗压能力还不错，不然你得体验一次‘120’。”
柯聿含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紧抿着嘴。
“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还没想好。”
“我、我、唉……你……”
“我应该会和你一样，选择创业。”
“柯氏集团不够你玩的是吧？”
“没有，我不想接手柯氏，那毕竟是我大伯一手经营出来的成果，我做不到心安理得轻易直接获得。或许我就是喜欢折腾，喜欢的人是，自己的人生也是。”
上位者明明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任何东西，能够顺风顺水、按部就班地过完此生，可心不甘、情不愿，非得折腾。
普通人穷其一生闯得头破血流，终不得志。
得不到的永远在叫嚣。
“唉……”他叹着气把烟蒂杵在玻璃烟灰缸里，使劲转了转，烟油混着烟灰在无暇的玻璃面留下一个黑色丑陋的印记。
“柯聿含。”冯旻很久很久没有叫过柯聿含的全名，柯聿含听到立马警醒起来。“其实从小我非常羡慕你，你有一个有爱的家庭，有开明的父母，也有很多资源作为你坚实的后盾，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不想做的也可以不做。”
“旻哥,我……”
“听我说完，我们有好久没有好好地谈心了，平时插科打诨惯了。”冯旻伸出手示意柯聿含先别急着说，“你能把你所有的真心话和想法都同我说，我很开心，谢谢你对我的认可和信任。那么，我也不想辜负你的一片赤忱。趁年轻，做你想做的，起码以你的条件应该能承受得起试错所带来的后果。去他的后不后悔，那是以后才去反省的。”
如果全世界有什么“最幸福的人”的评选活动，柯聿含绝对积极报名参加，还要在台上声情并茂说出原因，表达自己得到的幸福。
他真的很幸运，家人、朋友给他的爱，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的心暖暖的、满满的。
“几个月没见，好听的话你怎么都揣肚子里了，现在一股脑说出来，害我眼泪都出来了。”
柯聿含的豆大颗的眼泪悬挂在睫毛上，他悄悄眨了一下眼睛，泪珠摔在桌面上，粉身碎骨。
“我觉着刚才的话有点矫情，我收回。”
“不，我听见了，收不回了。”
两人从东逍酒店出来已经下午三点了，门童将车开到跟前，柯聿含道了谢，便载着冯旻往江枫华庭驶去。
“上去坐坐”。
“不坐了，你出差怪累的，回去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好吧。”
冯旻看着柯聿含慢慢开出地下停车场，又叹了一口气，转身按下电梯按钮，走了进去。
柯聿含摸清了尹天上班的规律，之后专挑尹天工作的时间去便利店买东西，好笑的是每次只买一瓶水。
“您好，总共2元。”
这个男生没钱了吗，已经好几天只是来买矿泉水了。
尹天好奇地打量着眼前帅气的男生，可是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没钱。
他应该只是每次路过恰好口渴。
柯聿含每次买好水走出便利店，就要立马拍张照片发给冯旻并配字:我又来照顾你生意了。
冯旻之前连续几天看见消息根本不想搭理柯聿含，可这次他忍不住了，非得损损柯聿含。
“你没钱了？只能买得起一瓶矿泉水了？担心您难走，区区两块钱就不劳您每次亲自打发了。”
冯旻何尝不知道柯聿含真实用意，他就是想在尹天面前狂刷存在感，让尹天对他有印象。
“一瓶水而已，其实也没必要大老远走路来兴宁街这儿买。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便利店卖的水特别甜，我喜欢。”
冯旻嘴里“呵”了一声，眼睛止不住往上翻白眼。
这哪是水甜，明明是人甜、心甜。
色令智昏。
冯旻发了一个恶心呕吐的表情给柯聿含，便关上手机开始酝酿睡意，舒舒服服地睡个美美的午觉。
隔了几天，轮到柯聿含和尹天交接班。尹天在前厅有条不紊地陈列货物，就听到云凛在后面仓库喊他。
“尹天——尹天——”
“我在这儿，怎么了。”
云凛循着声音来到收银台，手指不停地搓着眼睛，眼角都泛红了。
“你过来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东西掉进眼睛里了，好难受。”
尹天用手擦了擦裤子，拍了拍灰尘，来到云凛跟前。
“你先坐下，把头昂起来，我看看。”
云凛一一根据尹天的指令照做。
尹天伸出两根手指扒拉着云凛的眼皮，突兀的眼球露出。
“怎么看不见呀，你确定有吗？”
“我也不清楚，反正梗得我难受，要不你帮我吹吹。”
“呼——呼——”
尹天口中吹出的气流不仅吹得云凛的眼睛痒痒的，他的心也被吹得痒痒的。
“你看看现在舒服……”
玻璃门被大力推开，一股热气袭涌而来。
柯聿含脸上阴冷，犹如暴雨征兆前的乌云密布，可怖。
他从尹天扒拉开云凛眼睛的那一刻起，就驻足在便利店门口。
当他透过玻璃门看见尹天嘟起嘴唇为那个男的吹眼睛，他就嫉妒得面目全非，他想冲进去按住尹天的头，吮吸侵略那张嘴。
直到他看见坐着的那个男的双手悬空虚浮圈住尹天的腰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冲进去打人。
屋里的两个人显然是被柯聿含的突然出现以及响动吓到，尹天满脸疑惑错愕，而云凛只是片刻慌乱后转头，满眼蜜意看着尹天的脸。
柯聿含死死地盯着云凛的脖颈，他顿时想化作一只狼犬，扑上去咬住猎物的致命处，给他沉重一击，让他再也无法呼吸。
云凛眼神里露骨的情愫柯聿含太熟悉、太明了了。他心里开始发慌，尹天对这个男的那么好、那么温柔，是不是倾心于他。
柯聿含无言悲怆，眼里寂寥。
他紧握一瓶矿泉水，无力地放在收银台上，结好账后，颓然离开。
“你认识他吗？”
“只是脸熟，他经常来这儿买东西。”
云凛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哦。”
云凛从柯聿含一进门，就从他的眼睛里感受到一种恨意与醋意交杂的复杂情感，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有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有挑战性。
云凛满意地笑了。
冯旻家的门被一阵敲门声锤得“咚咚”响。
“谁呀？”
“旻哥，是我。”
冯旻听见是柯聿含的声音连忙打开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等他看清柯聿含怀里抱着一箱啤酒，脸上挂着一副生无可念的表情时，他感觉应该出了事。
“快进来吧，不用脱鞋了。”
柯聿含脚步沉重地走到客厅，将箱子放在茶几上，瘫倒在沙发上。
“怎么了这是？失恋了？”
柯聿含不想回答，他心里还难受着，开不了口。
“今天没去买水？”
“买了……不好喝，扔了。
“哦？发生什么事情了，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冯旻拿来开瓶器，坐在沙发上一瓶接一瓶的打开啤酒盖。
“来，喝！边喝边说。”
柯聿含颓然撑起身子，拿过一瓶啤酒直接灌下去，喝了一半停下来无力地问，“那个大高个是不是喜欢尹天？”
冯旻心下了然，店里的大高个只有云凛了。
“你说云凛啊，员工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了，但是之前我去店里的时候，偶尔有看到他俩的相处模式，能察觉到云凛对尹天确实有些兴趣。”
柯聿含赌气般把剩下的一半酒咕嘟咕嘟喝下了肚。
“喝慢点，气急攻心。”
“那尹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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