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聿含开车停在江枫华庭门口，冯旻拉开车门坐了上来。
两人不约而同都穿了同蓝色系的衣服，不知情的看他俩以为是情侣。
“你能不能回去换件衣服，感觉怪怪的。”柯聿含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转头哀怨地盯着冯旻。
“你别用那眼神看我，你以为我想和你撞色？懒得换了，浪费时间，快出发吧，”
“哎呀，别人会误会的，这…哎呀…这……”
“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别想了，快去看家具吧。“冯旻索性闭上了眼睛装死，置之不理。
柯聿含不情不愿赌气般深踩一脚油门，“轰——”地发出一声怒吼。
今天是工作日，路上车子不多，他们一路顺畅地抵达家具城。
家具城离市区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占地面积几百亩，物品种类应有尽有，价位从几百到几百万不等，看个人需求选择。
冯旻带着柯聿含径直来到一家店，从店铺装修到陈列布置再到家具质感，无不体现出这家店是个高级品牌。
刚一踏进这家店，家具店老板就认出了冯旻。
“冯老板，您来了呀！好久不见啊。”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热情地走过来迎接冯旻，双手激动的拍了拍掌。
摇钱树来了，理所当然喜笑颜开。
冯旻是常客，他房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是在这儿买的。他喜欢这家店的家具风格以及质感，每当他躺在沙发上和床上时，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舒适、安逸，身心愉悦。
这也是他直接把柯聿含带来这家店的主要原因。
“朱老板，好久不见！今天我不是买家，我给你带了新顾客来，你可得好好招呼招呼。”冯旻低头在朱老板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朱老板听完眼睛都睁大了，眼露精光。
他清了清嗓子，快步朝柯聿含走去。
“这位小兄弟，您想要买什么呀？我可以带您到处瞧瞧。”
“不用了，我想自己先看看，等看到合心意的我再叫您。”
“可以的，可以的，您先看，我去给你们准备点茶水和点心，我让小胡在旁边陪同，有不懂的直接问她。”朱老板喊了一声，手一勾，小胡来到他跟前，朱老板交代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小胡看着眼前两位男士，长相英俊、个子高大，再一看他俩穿着同色系的服装，嘴角翘得下不来了，只能侧过头嘬着嘴，表情格外狰狞，眼睛不受控制滴溜溜的转。
这不原耽照进现实？
柯聿含不经意间看到小胡的表情，心里一惊，完蛋，真被误会了。
小胡的笑让他想起了高中的女同学们。
高中时候，在男生眼里正常的肢体接触，例如摸摸脸、揽揽肩、搂搂腰等行为，被班里的一些女生看见就会起哄，强行配对磕真人。柯聿含就是其中一名受害者，他在女同桌的怂恿下，看了女同桌写的同人文，刚刚看到**部分开头，柯聿含便脸红脖子粗，看也不看直接甩回给女同桌，女同桌当场笑到肚子痛。
所以，柯聿含对这种事情很敏感。
柯聿含让冯旻坐着休息，他想自己挑选，冯旻乐得清闲，便和朱老板喝茶聊起天来。
来到床品区，柯聿含看中一张两米的大床——黑色真皮软包靠背，床体板材扎实，搭配厚实柔软乳胶垫，标价288000元，他躺上去蹦了蹦，回弹性和支撑性都挺不错，就它了。
除此之外，柯聿含又选定了一面大衣柜、一套梳妆桌凳，一个豆包沙发。
因着冯旻的关系，朱老板给了柯聿含老顾客专属折扣，最后结账总计六十多万元。
他想给尹天一个满意的租房体验，给他布置自己认为好的东西。
约定好送货上门的时间后，柯、冯二人离开了家具城。
路灯点缀着蓝黑色的夜幕，飞蛾成群忘情发疯般包围着灯芯打着旋儿，不久便簌簌落下，尸堆落在路面、泥地里，化作尘埃。
回程路上，冯旻刚才见柯聿含的认真劲儿真不是兴致起来，玩玩而已。
是真动了心、动了情。
以前，冯旻以为柯聿含这个家庭条件极好的小少爷会喜欢高贵的、虚无缥缈的仙女。但是现在他改变了看法，没想到小少爷会被接地气、纯真、拥有真善美的凡人所吸引。
或许纯粹的人终究会爱上纯粹本身。
他几次张口欲言，最后还是选择不问了。
柯聿含负责开车，虽说他精神高度集中，眼睛紧盯前方，但他感受得到冯旻的欲言又止，知道冯旻想说什么。
既然他不问，自己也装傻当作不知道。
喜欢是最没道理的，感觉对了、看对眼了、心跳乱了，只要是对的那个人，身份、钱财、地位统统可以抛开不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想要做的事，理解、尊重、认同胜过千言万语。
柯聿含率先打破死寂。
“你让尹天收拾好行李，明天下午四点来谛天城1栋901。”
“这么快？迫不及待了？”真心话总是会被掩饰成玩笑话说出来，才不会显得一语中的。
“嗯，我太孤单了，想要热闹热闹。”冯旻听着这熟悉的话一时语塞，闷不作声转头看向窗外。
柯聿含清楚冯旻担心他，这条路不好走。有的走着走着散了，还有的走着走着就碎了。
可他不在乎，有的路总得有人去开拓、去冒险，等抵达目的地，他要告诉所有人，路没有对错之分，爱同样也没有。
“我要开车去趟便利店看看，你等会送我到小区门口就好。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改天约吃饭。”
“好的，今天辛苦你陪我走一趟。”
”哪儿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放心好了。”
冯旻的话差点让柯聿含掉下眼泪来，他抬了抬头，吸了吸鼻子。
柯聿含心里很开心，不愧是他旻哥，总能给他措不及防的惊喜。
“咦——真肉麻。”柯聿含维持着自己的高傲，又恢复了之前混不吝的劲儿，打趣着冯旻。
“信不信我抽你，给你点温柔你就没好话。不说了，再、也、不、见。”
冯旻利索地开门、关门一气呵成，不想再搭理柯聿含。
这两个活宝又小气又有趣。
安装好家具差不多三点了，柯聿含清理了下被工人师傅弄脏的地面，又拿来抹布将家具都清洁了一遍。
眼瞅着离四点越来越近，柯聿含开始坐立不安，在客厅、卧室来回踱步。一会儿照照镜子，调整发型和衣服；一会儿在演习如何自然的打招呼。总之，就是紧张到心脏在跳踢踏舞——“咚-咚-咚——”
“哒—哒哒—”
门被敲响的那一瞬，柯聿含大步向门跨去。
柯聿含装作冷静地应了一声“来了！”
如果尹天能够认真听听，兴许能发现深藏其中的悸动和雀跃。
这不怪他，他从没奢望过会有人喜欢他。
推开门，熟悉的脸映入柯聿含眼眸，因着距离近的缘故，尹天略微羞红的脸让他想到粉嫩的桃子，一口咬下去，汁液香甜可口。
柯聿含心头一颤，做贼心虚般回应了尹天的“你好”，侧过身巧妙地隐藏起自己不自然的反应。
尹天关上门，弯腰换鞋，柯聿含就站在一旁等着，手自然地搭在行李箱手柄上，不经意摩挲着，像在抚摸一块圆润的玉石，甚是喜爱，舍不得撒手。
“之前我们在便利店见过几次，但还没正式向彼此介绍过。”柯聿含等尹天换好鞋，直起身转身面对自己时开了口。“我叫柯聿含，你跟旻哥一样，叫我聿含就行。”
二人距离不过二十公分，柯聿含口中喷出的薄荷味热气吹动尹天头顶翘起来的发丝，一跳一跳的，像开业迎宾惯用的充气人偶。
在入户玄关逼仄的空间里，两个年轻人身上喷薄出的热气如同置身桑拿房，背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叫尹天，你叫我名字或者哥，都可以。”尹天垂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眼睫扑闪，手指捏皱衣角，呼吸开始短促起来。
这距离也太近了吧，快不能呼吸了。
“那我叫你尹天吧，亲切点。”
嗯？尹天脑子里冒出大大的问号，亲切点不应该叫哥吗？
没事的，不计较，谁让他是自己的房东呢？
称呼而已。
“我俩别站着了，赶紧来看看你的房间。”
柯聿含拎着轻盈的行李箱引着尹天来到卧室门前。
“你先进去整理好行李，这房间我已经打扫过一遍，要是还缺什么你只管跟我说，我再买。”
“好的，谢谢你。”说罢接过行李箱打开了房门继而合上。
尹天刚才露出甜甜的微笑，把柯聿含都给看呆了，傻傻地杵在门口。
卧室内，窗户大开，热风摇曳着窗帘。
尹天看了下房间，挺大，有自己房间的三、四个大。
陈列的物品看得出是新购置的，没有使用痕迹，况且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新家具味道。
柯聿含尽管小尹天四岁，但基本的礼数做得相当到位，各方面考虑得很周到，远超尹天虚妄的二十三岁。
尹天外表温和谦逊，实则骨子里疏离自卑。
他不敢妄然接受他人的好，他怕承担不起、怕无以为报、怕无能为力。
他总是会优先考虑他人，为他人着想，从而不断内耗自己。也许只有这样做，才不辜负别人的好，才配有价值留在他人身边。
其实衣柜没多大必要。
尹天没有带很多东西，准确来说，他没有多少东西。
行李箱内物品排放整齐，一套洗泛白了的床具三件套，一张夏凉被，两件t恤，一黑一白；两条牛仔裤，一深一浅；一双白色帆布鞋，一套睡衣、两件外套、几条内裤、毛巾和几双袜子便是全部。
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衣柜是要塞满的，衣服是要买当季新款潮流的。
可现实的家庭情况不允许尹天有不必要的物欲，有穿的就行。
品牌的东西尹天更不可能拥有，太贵了。
尹天的衣服是从网上买的，三十块钱买一送一，外套也是百元以内；裤子是上次和母亲散步刚好碰见一家店搞促销活动，99元一条，材质舒服，样式还行，算得上物美价廉；鞋子几十块钱。
尹天坐在床沿上，环视周边精美的家具，瞟过地上的寥寥数物，随后视线定格在身上穿的衣物上，顿感自己格格不入。
要说尹天是什么感受，就像璀璨精致的珠宝里混进一颗粗粝难看的石头却还标着高价，真是惹人发笑。
尹天拍了拍脸，强行振作起来。
不能辜负柯聿含的一片心意，自己却在黯然神伤。
他把衣物拿出来放进衣柜里，整理好心情，打开了卧室门。
柯聿含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从原本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一跃而起变为挺直脊背端坐着。
这副促狭的模样显得他倒像是客人。
尹天走出房门朝柯聿含走来，柯聿含暗自吞了吞口水。
尹天站定在柯聿含面前轻启薄唇：“聿含，我有事想问问你，你现在方便吗？”
“当然方便了，别站着，快坐下。”柯聿含伸出右手握住尹天的手腕，稍微使了点力拉着尹天坐在自己身旁。“什么事，尽管说。”
尹天屁股悄悄挪动了一些，拉开了和柯聿含过近的距离，迟疑地张开了嘴：“关于房租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
“哦，房租的事，我认真斟酌了一下，你听听看合不合适。”尹天点了点头，直盯着柯聿含的嘴唇，唇肉饱满，红润有光泽，平时应该有在保养。“其他生活支出算我的，你只用负责每个月的房租和水电费大概500块钱，可以吗？“
“什么？！五百！”
“是贵了吗？我第一次租房给别人不知道市场行情，要不然听你的，你说多少就多少。”
柯聿含之前听冯旻提起过尹天家的情况，知道尹天在用钱方面挺节俭的。自己象征性收点钱，也不至于让尹天不好意思。
“不用了、不用了。”尹天连连摆手拒绝，脸上露出惊恐神情。“就按你说的，我等会转钱给你。”
尹天内心十分疑惑，柯聿含这小孩怎么对自己那么好呢？
这地段、这环境就这点儿房租，跟免费让自己住有什么区别？
小屁孩，啥都不懂，就是心眼特别好。
柯聿含真打算让尹天免费住的，可他担心尹天会拒绝。
世人都懂得一个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
如若自己真不要钱，于尹天而言，倒像是另有所图了。
柯聿含不想被误解，不能操之过急，唯有温水煮青蛙。
“那我俩加个微信、互通一下电话号码，方便联系。”
“对嚯，把这事给忘了。”
柯聿含先一步打开二维码让尹天扫描。
加好微信后，柯聿含看着尹天的头像。
没变，依旧是墨蓝色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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