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宜然反复回忆洪森说的那些话,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什么叫学长有病?
什么叫只是朋友?
再问,洪森就不解释了,他说还是应该由冉月自己来坦白比较合适。
坦白……
坦白什么?
段宜然听得云里雾里,满脑子问号,脑中各种猜测盘旋环绕,但又逐一被他pass掉。
最终他决定不去想了,既然洪森说应由冉月来“坦白”,那么就这样吧。
正如他之前所言,他一直是无条件地喜欢着冉月的,两人是否能往下走,从来都取决于冉月。
“不是吧……那个学姐超漂亮的!”
“你小子太有本事了吧!”
“闷声干大事,而我的朋友,你,是真正的成功者。”
段宜然从床上探出头,看着床下的小骚动,他好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晋为星抬头对段宜然说:“就这小子,他寒假时勾搭上了学姐,两人还一起看了烟花,逛了庙会。”
李远也跟着说:“然后今晚还要一起出去吃饭,对了,之前学姐还送了他自己亲手做的钥匙链。”
当事人则腼腆地挠着后脑勺说:“也没有,我还没告白呢,也不一定行……嘿嘿……”
“笑得这么烧,十拿九稳了吧?”
“不是啊兄弟,你还不告白,等什么呢?等过年呢?等学姐先告白呢?”
“对啊,答案都送你脸上了,你还那扭扭捏捏呢。”
“听我的兄弟,鲜花安排上,高级餐厅安排上,告白安排上!”
“鲜花!”“鲜花!”“学姐!”“学姐!”“告白!”“告白!”“请客!”“请客!”
一时间,宿舍好像那装满了活鲶鱼的箱子,大家上蹿下跳,各种扑腾,比齐天大圣制霸花果山那集还热闹。
段宜然趴在床上,也跟着大家一起起哄。他一边傻乐,一边喊着:“告白!告白!结婚!结婚!”
这时邻宿舍的一个小伙伴推门而入,他嘴里喊道:“段宜然,有人找你。”
邻宿舍的小伙伴喊完后闪到了一边,露出了身后站着的一个穿一身西装的人。
段宜然循声望去,在看清那人后,他的心骤然一颤。他不清楚是因为好久没见他了,还是因为这身西装穿在他身上实在是好看得让人想卧槽。
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各位也向门口看去,门口的西装帅哥给了他们一些美丽震撼。要知道关起门的男生宿舍里众位穿得是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即使出门约会时还有点小帅,但回宿舍后立马放浪形骸。此时此刻如果把外边的这位比作迎接公主的黑马王子,那么他们就是在草料里滚了一圈的七个小矮人。
冉月抬头,穿越群魔乱舞,看向床上的段宜然。
段宜然在怔愣了几秒后,立马利落地下床穿衣穿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他走到门口,对冉月说:“学长,咱们先出去。”
冉月跟在段宜然身后,默默无语。
两人来到了楼下,段宜然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住,他想问冉月找他干什么?但喉咙却像封住了一样忽然说不出一句话。
段宜然不知道的是,冉月又何尝不是?
两人就这样目注着对方,久久无人开口。
冉月忽然说道:“跟我来。”
冉月走在前边,段宜然跟在后边。
冉月带段宜然来到了停车场,在段宜然疑惑的眼神中,冉月打开了车门。“上车吧。”他说。
段宜然坐了进去,也没问去哪。冉月上车,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他们学校在市中心区域,大概开了半个多小时,逐渐驶离了繁华,周边建筑渐渐低矮。又开了一会,房子变得稀疏。
绿草、树木、蓝天、白云、艳阳、清风,恍惚间,段宜然以为冉月要带他去郊游。
他侧目觑视,冉月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而冉月的脸,似乎又清瘦了几分。
“学长,”段宜然终于开口了,“你为什么穿西装?”
冉月的眼神没离开前方的马路,“我在实习。”
“学长,我们去哪?”段宜然问出了早就该问的问题。
“海边。”
随着冉月话落,大海毫无预兆地展现在了段宜然面前。
“为……为什么来海边?”
“不知道。”冉月答得坦然,好像他就该不知道一样。
段宜然愣了一下后,低头失笑。这么久不见,学长还是老样子啊。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段宜然想着干脆就下去看看海好了,但冉月似乎没有停车的打算。
冉月径直开向大海,有一瞬间段宜然以为冉月要和他同归于尽。
如果冉月再开,他们真的要冲入大海了。就在车子几乎被浪打到的时候,冉月终于停了。
段宜然这才发现,这里是个人为修建的泊车位,前边装有矮栏。
所以这里是个观景台?换个角度想,冉月真是带他出来玩了?
就在段宜然胡思乱想之际,冉月开口了,他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冉月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大家喜欢的东西他一概没兴趣,足球、篮球、绘画、游戏、漫画、影视、美食、旅游、购物……这些会让常人乐在其中的事物,他试都不用试就知道自己不喜欢。
如果非问他喜欢什么?他倒是还算喜欢学习。
爸爸看着每日沉浸式学习的小冉月,担心道:“这孩子……会不会……太老成了?”
妈妈则比较乐观:“老成点不好吗?少走了40年的弯路,未来可期。”
到这里,冉月还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同。
直到,小学时那件事。
小学时班里有个叫雅晴的小朋友,她父母离婚,都不要她,于是她独自和外公生活。而外公不喜欢小孩,尤其是小女孩。
雅晴爱哭,她眼睛里仿佛装着两个水龙头,那眼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同住的舅舅总取笑她,“又水漫金山啦”。
雅晴没有朋友,因为在10岁左右的年纪,别的小朋友想的都是吃什么玩什么作业写不完怎么办?而雅晴却像是祥林嫂附体,遇到人就要哭诉想爸爸想妈妈恨外公恨舅舅。
但自她调换座位后,她有了朋友。
她的新同桌长得特别漂亮,学习也特别好,最重要的是,从来不会打断她说话。
别的同学经常在背地里说她同桌坏话,说他高傲、冷漠、装相、搞特殊,但雅晴却觉得同桌安静、优雅、漂亮、善良,总之是个大好人。
她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告诉了同桌,同桌总是认真倾听。只可惜同桌不爱说话,每次两人谈心,都是她说他听。
那天,同桌微微笑了一下。她从没见过同桌笑,本来她应该高兴能见到同桌笑的,但……问题是……同桌为什么要在她哭着讲爸爸再婚了,还给她生了个弟弟时笑?
后来,她发现过好几次类似事件。有天她终于绷不住了,直接问同桌:“我哭得那么难过,你很开心是吗?”
她这样问,只是想得到同桌的安慰。她说的是反话,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喜欢看别人痛苦?可同桌的回答却让她完全傻眼。
同桌说:“是。”
自此,雅晴没再和同桌说过话,也没再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事了。
冉月才知道,大家并不会因为看到别人的痛苦、纠结、彷徨、无措而开心。
他,是与众不同的。
与众不同于他而言并没什么特别的,也许他第二个与众不同的点便是——即使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第三个知道他与众不同的人是洪森。
那次是洪森喝醉了,鼻子都哭红了的洪森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冉月知道,洪森是在感谢他。他也知道,如果和洪森说实话,洪森会立马离他而去,并憎恨他一生。但他还是说了:“我喜欢你被痛苦折磨的样子。”
洪森愣住,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当冉月准备扭头走开时,洪森却拉住了冉月的胳膊,“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看我痛苦,对吗?”洪森不可置信地问。
“对。”冉月毫不隐瞒。
洪森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他的手松开冉月,无力地软垂于身侧。他双眼茫然,不知所措。
冉月没再说什么,他知道两人的“友情”已尽,他毫无留恋地扭头便走。
可一周后,洪森却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洪森的脸很红,表情局促不安,他踌躇许久才道:“可你还是帮了我。”
冉月面无表情地看着洪森,他说:“作为谢礼。”
听了这话的洪森的脸一下就垮了,他很难接受冉月的诡异逻辑。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可冉月的话再次让他堕入迷茫。
“以表歉意。”冉月缓缓补充道。
洪森的眼睛慢慢有了光彩,他就像谈恋爱时遇到渣男/女的窝囊废,他/她们很努力地给渣男/女找理由——可冉月说“歉意”二字了,所以冉月在道歉对不对?
洪森上前给了冉月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原谅冉月了。
洪森喃喃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无论如何,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如果恨你,就太忘恩负义了。我不管你为什么帮我,反正我看到的只有你对我的好。至于你是不是精神病,我不在乎。”
听完冉月的自白,正常人的反应是什么?
疑惑?怀疑?吃惊?愤怒?悲伤?震恐?
这世界上竟然有以欣赏别人的痛苦、纠结、彷徨、悲伤、愤懑为乐的人?!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听了冉月的话,段宜然很难说清现在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你与洪森并不是纠缠不清的关系,只是……单纯的朋友?你表现出……为情所困的样子,是为了引我上钩,然后欣赏我左右为难、挣扎纠结、求而不得的样子?”
段宜然的语音还算平静,但却掩盖不住话语里的悲伤。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他想过冉月会选择洪森;他想过冉月谁都不选;他甚至想象过冉月会放弃洪森,选择他……但独独没想过这一切从根上就是冉月在骗他。
“是。”冉月没做隐瞒。这是他第三次承认。
“你……我……”段宜然有点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冉月毫无遮掩的坦率。
沉默了一阵后,段宜然不死心地再次确认:“所以……全是在骗我吗?”
“对。”冉月再次据实以答。
段宜然想哭。
所以他的初恋……他的爱情,他的真心,他的努力,他的畅望,他的激动,他的快乐,他的彷徨无措,他的左右为难,他的顿悟、他的释怀、他的悲哀、他的凄惶、他的挣扎、他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他瞬间陷入了无尽的虚无之中。
一直以来的这一切都像空中楼阁般脱离实际,都似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如竹篮打水般一场空,如流星飞逝般留不住,如抽刀断水般无济于事?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苦过,浓浓的悲伤如潮般涌至。
而大海仿佛读懂了他的心,不期然间一个大浪飞卷而至,“咚”的一声砸在了挡风玻璃上。紧接着数道怒浪冲激而来,白色的浪花如喷雪,轰轰震响声如激雷。
而车内,两人端坐,一片死寂。
“有一件事不是。”在寂静中,冉月忽然开了口,“我喜欢你。”
我是真喜欢写脑子有毛病的少数群体,都第三个了,以后还会写^~^
另外马上完结啦~这篇是十万字内的小短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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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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