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这是？”
安雾这回很有先见之明，在顾悦出现一瞬间就火速把话说完了。
随后惊讶地看向顾悦背上那张熟悉的脸。
雾霾色头发，满头小辫，还有胳膊上露出来的纹身……
这不是他班里那个刺头大小姐吗？
知道有人来救，顾悦也不再急着进去。
她将人放下，交到一位女警手里：“所有今天看到过救火却不能灭的场景的人，全部去找那三个老头配药，他们知道怎么做。”
她看了一眼昏过去的沈佳佳，又说：“她不用……但要提醒她今天的事情保密。”
陈警官有点疑惑，只当她是另有安排，说了好，又问：“指挥官大人，这火到底怎么灭？”
顾悦道：“三昧火，用甘露灭。”
陈警官恍然大悟，又皱眉：“可甘露难寻……”
顾悦瞥他一眼，表情不变：“J市郊区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叫文津，你请他来，他瓶里的水就能灭火。”
陈警官咽了咽口水，应是。
文津大师在J市是佛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但看指挥官的语气……竟然也是管理局的一员？
这管理局到底有多少藏龙卧虎的人才？
“这倒不是。”顾悦淡淡道，“只是他欠我一个人情……就算不欠，他也会来的。”
话音未落，一个和尚的身影已经就出现在了人群不远处。
他手持一只玉瓶，一步三米，眨眼间已经悄然而至。
他眉间一点朱砂，佛面笑脸，先是对顾悦行了个佛家礼，浅笑道：“许久不见了，顾施主。”
随后和其他几位颔首致意。
顾悦看了他一眼，对陈警官道：“看来你都不用去请了。”
陈警官连忙对文津回应了个招呼，又道：“大师辛苦了！”
安雾在一旁只知道点头，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众生有难，当渡。施主不必多礼，这也是贫僧职责所在。”文津和尚说着，浅笑闭目，喃喃念了一句佛语。
随即睁眼，扬手一挥。
玉瓶中甘露随之倾洒而出，又在空中凝固、放大数倍。
随后如同水滴入画一般，融入了快要烧毁坍塌的商楼之中。
火势渐弱。
不到三秒，楼内竟然已经不见火光。
这如同幻术一般的场景直接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陈警官更是神色复杂。
他是高级警官，也能接触到一些隐秘档案。
早就知道天下异能教派中能人异士众多，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样的大场景。
难怪前些年国家费尽心思聚拢异能者、收拢异能组织，这才能让国内至今未曾有过异能乱局。
顾悦看了眼女警怀里的沈佳佳，转身道：“在场的人，如果不是特殊或绝密档案的，也要去领份药水。”
她说的药水，就是能让普通人失去这段记忆的药。
陈警官和不少异能者处事过，明白流程，自然知道普通警察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于是恭敬应下。
作为灭火的功臣，文津自然也要跟着去警局做份笔录。
陈警官嘱咐手下安排好现场和人员后续，带着几人一同去了警局。
顾悦坐在警车后座，她身侧除了文津和尚在距离她一人左右的距离外，其他人都没敢坐在她身边。
顾悦看见昏迷的沈佳佳被后来的救护车送去了医院，而窗外警戒线外的人群骚动，不少人举着手机想要拍摄，试图围观火灾。
这场火灭不掉时的情形，不少人看见了。
也有不少人看到后来她救人、文津灭火。
但这种景象，是不可能被相机记录下来的，想发也发不出去。再看时只有一片空白。
这些人也会被记录在册，然后分发药水。
他们不会记得这段记忆，只会记得这是一场普通的火灾。
如同柳叶山上那几个人一样。
不过蛇人到底为什么要放这把火？幕后之人到底要做什么？
顾悦沉思。
窗外景象远去，文津和尚掸了掸袖子上灰尘，笑道：
“犹记得上次再见，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顾施主近来可好？”
顾悦瞥他一眼：“托你的福，还好好活着。”
文津和尚丝毫不恼，笑道：“那就好，施主之恩情于贫僧而言尚在，若是有什么困惑之事，或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普渡庙中寻我。”
下车时，安雾亦步亦趋跟在顾悦身旁。
顾悦瞥他，费解：“跟着我干什么？”
安雾竟然脸红了一下：“我作为管理局下属，自然要跟着您……”
顾悦默然一秒，有点对他这幅陌生的样子不忍直视：“你入管理局多久了？”
安雾愣了一下：“一年。”
一年，确实是上一次管理局的招人时间。
说是新人也没错。
顾悦点头：“你也是一年前来的J市？”
安雾点点头。
管理局在各地都有情报眼线，安雾的异能并不出众，平时办案用不到他。
上一级就安排他来了J市，潜伏群众之中，必要时听从调令。
“你见过我？”
安雾又愣了一下：“没有。”
顾悦步伐未停，在警局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也没有特意回头看他，只是语气意味不明。
“那你为何见到我时，似乎很激动的样子？”
安雾脸又是一红，不太好意思道：“前辈是管理局许多新人们的目标和偶像……我也是。前辈不知道吗？”
“这一点，”文津微笑开口，“贫僧可以作证。”
顾悦：“……”
好吧。
“关于这桩案子，你了解多少？”
安雾微妙一顿。
顾悦斜眼睨他：“怎么了？”
安雾舔了舔唇，为她的敏锐惊心：“没有，只是以为前辈应该不想了解这些。”
“我为什么不想了解？”
顾悦停在台阶最上方，眯着眼反问。
安雾咳了一声：“您抓捕蛇人的那个案子，是我负责配合收尾的。”
顾悦：“……”
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就说老班那天怎么下课下得那么早。
老实说她确实不是很想管这些，一般她只负责抓人、打架，其他的都会扔给搭档壁虎解决。
但壁虎也不是时时刻刻能跟在她身边收拾烂摊子，该管的还是得管。
不过这就不用跟安雾解释了：“把那案子后续讲给我听一遍。”
安雾应是。
那天顾悦走后，蛇人被壁虎亲自押送到京都A市，安雾则赶过来协助警方处理后续事件，对这件事的完整过程也了解几分。
最初是柳叶山附近常有人失踪，后来查到他们最后的踪迹都是消失在柳叶山内，警方便派人入夜时守在山上，悄悄搜寻踪迹。
结果一夜之后，那几名警察也杳无音信了。
白天上山后，有同事发现了他们的遗落物品。
事情到这变得不太简单起来，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那些失踪的人究竟去了哪里，失踪了还是死了……一点踪迹都没有。
警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向上寻求支援。
国家部门了解情况后，转而将任务下达到管理局。
局内有下属接了任务，和J市常驻的几个下属一起上了山，推算出山中有异种存在，而且实力不低。
刚把求救讯号发回总部，他们也失踪了。
这就是顾悦赶往柳叶山的前情。
蛇人抓到后，他们才确认，那些人都被蛇人给吃了。
——这些异种，以人类的恐惧情绪为食物。
所以当初沈佳佳被它们百般恐吓，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感到害怕。
进食完成后，为了避免被发现踪迹，蛇人还会毁尸灭迹，吃掉那些人的身体。
虽然以恐惧为食，但人类的身体哪怕味同嚼蜡，好歹也能填填肚子。
以上，都是蛇人的原话。
得到确切消息后，J市警方沉默了。
顾悦皱眉：“为什么失踪多人后不封山？”
安雾叹了口气：“我也问过，陈警官说，当时是那位先接受任务的前辈提议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才不封山的。”
一旦惊动蛇人，他们一定会提前逃跑。
跑了不要紧，怕的是他们会去到更加不可掌控的地方，那样会失踪更多的人。
这理由合情合理。
只是可惜了那些失踪了亲人，等了许多天、最后却等来一个不明不白的死讯的家属们。
安雾才到管理局门下不久，这种场面见得不多，也是个心怀热忱的青年。
那天不少亲属在警局外大吵大闹，哭着说好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警察们一边劝着，一边受骂，脸上的表情看着也不好受。
他接收壁虎从总部传来的消息，来配合收尾案件，路过时看见了，难免伤怀。
顾悦没说话，脸上看着也没什么别的表情，抬步进了警局。
“……知道了。”
那之后就是匿名短信提醒他们，商场失火，里面有他们要找的研究员。
至于蛇人呢？
没人知道在哪里。
文津去做笔录，安雾跟着她来到了会议室。
陈警官在上首陈述案情，而顾悦低着头，沉默思索。
这场火短短时间就能蔓延整座商场，一定不是简单的失火。
三昧火是佛教之人才有可能激发出来的异能，管理局中这样的人少见。
目前全H国的异能者大部分都聚集在管理局，还有少数一部分，隐匿于人群之中。
这部分人一些是不愿接受招募，心甘情愿无所组织，但会在激发异能后最短时间内和国家签下保密与和平协议。
不允许用异能伤害他人，不允许暴露异能，不允许滥用异能。
还有一些，则被称为“异能反动党”。
也可以叫做暗党。
他们或许来自不同的地方，或许有不同的宗教信仰。
但一定都有一个共同点。
——如果赏异管理局的宗旨是守护和平，那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毁灭世界。
当然，现在的可比不上当年的威风。
作为前身暗党的一员，顾悦非常有资格说这话。
但如果这把火来自于他们，那就合理了。
可又是谁发的匿名短信呢？
如果是敌人，为什么要提醒他们？
如果是队友，为什么行事鬼祟，还能提前知道研究员的位置？
研究员在里面，蛇人却不见了。
他们能去哪里？
陈警官放下电话，看向顾悦：“匿名短信查过了，没有绑定身份，是个海外号码，现在打电话过去已经是空号了。”
顾悦沉默两秒：“这案子，你们继续跟进，有消息联系我。”
话这么说，可顾悦知道，查不到了。
她很快离开，没有把那几位研究员带走。
毕竟还要帮忙配置一卡车的失忆药水，估计得在J市警局熬夜赶制个三天三夜了。
她把那几位赶到现场的异能者的报酬支付了，文津和她在警局门口告别。
安雾送她出来，在她离开前喊住她：“前辈，冒昧问一句，那个小姑娘，也是组织内部成员吗？”
安雾想了一路为什么不给她喝药消除记忆，最后也只想出来这个答案。
顾悦对自己老师这声前辈接受良好，知道安雾在犹豫什么，淡定回复：“……她并不是组织内部成员。”
顾悦才是。
当然，这个她现在还不想说，一般来讲，现在的任务基本都轮不到她去做，就算她一定要出场，也大可以请假离开学校。
她不想有太多身边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样现状安稳很快会被打破。
安雾连忙表示明白。
等到顾悦孤身一人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天边月亮缓缓飘到空中，她的容貌也随着小区楼道中透进来的月色而变换。
两秒后，又回到了平日里那副不起眼的样貌。
推开门时，她看见光线昏暗的客厅里开着很大声的电视，老妈则坐在沙发上一边追剧一边尖叫好甜好甜。
听见声音，赵女士扭头，嗓音还带着喜气：“回来了？”
灯被打开，顾悦边换鞋子，边“嗯”了一声。
“晚饭微波炉里热着呢，吃吧。”
赵女士笑眯眯地继续看电视，边看边支着下巴问她：“怎么样？任务顺利吗？”
顾悦端出饭菜，在桌子边坐下，为她熟悉的话而安静一瞬：“还好。”
赵珍儿同样是赏异管理局的组织一员，但已经很少会出任务。
这是顾悦当年回归组织时给老妈争取到的条件。
但老妈似乎已经习惯了，不管出得什么任务，在她回来的时候都要问上一句顺不顺利。
而她也习惯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回上一句还好。
哪怕今天商场失火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回来的路上还听见有人在讨论。
可老妈就是不提。
这似乎已经是她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顾悦安静地吃着饭，赵女士坐在身后的沙发上，边看电视剧，边时不时和她聊上几句。
问她口味如何，咸不咸，油不油腻……
她也时不时应答几句。
对话毫无意义，可顾悦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就是这样的日子，总让她常常忍不住想到，要是这样平安、普通地一直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可惜应该是很难实现了。
“好吃吗？”
“还行。”今天做的比前两天的黑暗料理好多了，顾悦甚至吃得有几分满足。
因而丝毫没有察觉到赵女士的欲言又止。
赵女士松了口气，嘿嘿一笑：
“那能给我点零花钱吗？我都好久没买新衣服了，上一次还是是上个月呢……”
“……不能买一样的。”
赵女士意外与她今天这么好说话，惊喜道：“你放心，肯定的！”
她兴冲冲去房间拿钱了，顾悦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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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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