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北枝被安抚下来了,但不代表事情结束了。
他给Boss和朗姆分别打了个电话。
最后敲定的解决方法非常简单:直接让那些胆敢反抗黑衣组织的人死于‘自杀’。
“一切权利和野心的承载体都是人,只要人死,权力就会自动流失。”青年如此说道,异色瞳孔如同带来死亡的阿努比斯之眼,轻柔地扫过桌面上摆放的人的资料,然后满不在乎地丢进碎纸机。
小林北枝并不打算以此作为他时隔多年回到日本的宣告。
这只是为了组织而应有的,必要的牺牲。
而此即展示给琴酒的脆弱之外的,小林北枝另一面的冰山一角。
——话虽这么说。
但平常的小林北枝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气色不太好的普通人而已。
“我在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很普通哦。”面对面露无语的学生,青年笑眯眯地这么回应道。
琴酒懒得搭理他。
转头去做他老师新发布的任务了。
小林北枝不以为意,丢下去安排暗杀首相候选人计划的学生,缠上绷带,拿着拐杖,继续出门溜达。
出门时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
阴天,大风。
下午三点二十九分。
浑身上下都写着‘闲的没事干’的小林先生去往了公园旁边的甜品店。在拄着盲杖进门时想到了什么,停顿一下,却不小心撞上了后面的人。
身后的人很有礼貌地先一步开口道歉:“抱歉,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嗯?你是……?”
那个人的声音里带着些惊讶。
小林北枝未答。
他认识这个声音。
降谷零。
几年前他来日本的时候和所谓的‘警校组’有一些渊源,三年前还特意来日本救过萩原研二。这个反应,降谷零应该是还记得他。
可惜降谷零已经潜入了组织,那波本就不可能‘认识’他了。
但这不妨碍小林北枝逗逗他:“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我们认识吗?”
降谷零收了收指尖。
他复杂地看向眼前的青年,记忆有一瞬间回到了三年前,他还记得那时的相处,明明都快要忘记了,这个人却偏偏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降谷零呼出一口气,收敛心神,回答:“不认识。”
现在的他只能是组织成员波本。
过去的人,他不能认识。
降谷零的目光停留在青年脸上的绷带上,心下微顿,又不免多问了一句,“你……看不见吗?”
“眼睛出了点问题,差不多要变成盲人了。”小林北枝轻松地回答道。
降谷零忪怔,微妙的松了口气。
可面对这个人……
降谷零转移注意力,他今天来这里是带着组织任务来的。组织高层今天要和东京非法组织日和社交接军火运输项目,他和另外几个代号成员负责交接地点周围的安全,事情太过危险,不能把这个人也牵扯进去。
降谷零调整语气,重新以陌生人的态度对青年道了歉,立刻绕过他进了店内,和组织的成员接头。
现在保持距离才是对两方来说最安全的选择。
“喔……”
小林北枝意味不明的感叹出声,拄着盲杖继续往前走。
和‘警校组’的渊源不过是多年前一次失败的尝试,小林北枝对降谷零的反应并不意外。让他枝感兴趣的是今天降谷零在这里的原因。
今天东京有什么活动来着?
盲杖点在地面上‘哒哒’作响,小林北枝点了甜品店前台推荐的草莓芭菲,被热心的服务员送到了位置上等待。
听着店内播放的青春活力音乐,小林北枝从记忆里翻出了本土情报。
是一次以‘与日和社交接运输’的任务为中心的小小博弈,组织派出的人手暗地里分两派。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们虽然没有再把事情闹到他面前来,但暗地里的较劲却不少。
小林北枝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也无所谓了。
琴酒不在,回去也只是对着一堆文件发呆,在外面围观一下别人互相谋算也挺有趣,赛博斗蛐蛐嘛。
坐了大约十分钟。
百无聊赖听着店内小曲,等着看乐子的小林北枝忽然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往卫生间的方向,有同一个人的脚步声一直在往来重复,仿佛有什么十分值得注意的事情在那边。他看不见,因此在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对声音尤为敏感。
小林北枝起身,打算去看看。
他是来看乐子的,可不想看见自家人被外人偷了桃子。
前往卫生间。
还没进去,就能听见盥洗池的水哗啦啦的放响,小林北枝挑眉,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听见了某些仪器‘滴滴’作响的倒计时声。
果然是有外人在啊。
小林北枝没有转身,敲着盲杖继续往前走,坦然自若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现。
“瞎子?”
前方有个粗粝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不善,“卫生间停用了,快点滚。”
“喔。”小林北枝这才悠悠地转了身,面上看不出来情绪。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
一转身,小林北枝又和人撞上了。
但这次不是降谷零,听声音应该是卫生间里那个人的小弟。
小弟人未到,声先急匆匆嚷了起来,“老大!那两拨家伙已经到了,但外面我碰到了便衣,那个交易好像要出问题,我们要不要先走?”
“……”
小林北枝指尖点了点盲杖,仍有余地的在思考今天这家甜品店到底来了多少人。
组织、日和社、便衣警察、以及这一波……
人真多。
而这个时候,老大已经怒吼起来了,“你个蠢货!没看见这里有外人吗?!”
“啊?那、那怎么办!”
小弟慌慌张张地问道。
“捆起来!”老大的声音透着阴冷,“反正时间也快到了,只能说他运气不好,到时候和其他人一起上路吧。”
小林北枝突然很想知道组织驻守日本的高层知不知道这件事。
还是说他曾经在日本打下的情报网和势力真的就烂完了,对本土的掌控力已经低到了让人糟心的地步,什么意外都可以闯入组织的任务当中。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小林北枝握着盲杖的手骤然一紧。
那种反胃感再一次顺着喉管涌上大脑,他不断念着黑泽阵,想平息恶心带来的眩晕感,一声又一声,直到另一只握拳的手指尖嵌入掌心,才被刺痛惊醒。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
复而‘望’向前方的匪徒,绷带下的双眸失去光泽,却带着笑意。
没有琴酒,他就只是黑衣组织的小林北枝。
那个在过往的漫漫长夜中,被无数人以‘恐虐’著称的疯子。
…
半小时后。
甜品店内,年轻人喜欢的音乐切换了好几首,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青年也早早地就离开了这个危险地方,这让降谷零松了口气。
他继续在此戒备周围,等待组织的任务指令。
过了一会儿,降谷零突然接到消息。
上头取消了和日和社的交易。
说是有人发现附近有巡逻的警察,为了避免出问题,将交易延迟到了几日后,地点待定。
降谷零皱了皱眉。
他记得为了避免自己被怀疑,公安没有派人监视这里,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把卧底摘出来再动手。
意外?
还是任务出了问题?
又或者组织察觉到了什么?
降谷零借口上厕所,暂时避开一起执行任务的组织成员,打算找非公安的线人问问情况。今天的任务取消突如其来,让他心里莫名不安。
可他脚刚踏进卫生间,迎面而来便是一股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浓厚血腥味。
降谷零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了尸体。
两具。
脑浆飞溅,从创口汩汩流出的血水在白瓷地板上积蓄成池,猩红被衬得格外刺眼。
两具尸体皆是仰面朝天,手指扣着枪的扳机,消音装置减轻了开枪的动静,从地上的血迹和脑侧的痕迹来看,也许是自杀。
可在尸体不远处就是被剪断了线的炸弹,血红的倒计时终止在最后十秒,没有过多痕迹,不像是拆弹者不会,更像是猫戏老鼠似的和这两个死者玩了一会儿。
不是自杀。
更大的可能是他杀,或者诱导自杀。
降谷零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记忆里所有进出过卫生间的人,但没找到任何值得怀疑的线索。
是谁?
谁拆了炸弹又杀了这两个人?
而这个人,这件事,会不会和今天的任务突然取消有关?
降谷零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直觉,组织高层之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如今刚刚获得代号的他还无法接触到最高层的秘密。
…
下午四点十分。
小林北枝敲着盲杖走在附近公园的石板路上,正在吹今日分冷风的他,刚挂断让人处理后续的命令,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刚接通,迎面就是一句略带质问的:“你在哪?”
“外面。”小林北枝嗓音有些沙哑,但他仍然不着调地调笑道:“难得你主动给我打个电话,结果就这一句吗?都不关心一下你的师父父,让人心冷啊,阵。”
电话那边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我知道能威胁到你的事情很少。”
小林北枝哼出一声轻笑,没有否认。
也是这样,即使是米花町那种频率的案件也不及他过去所经历的百分之一,确实不值得人担心,他只是闲着没事喜欢调侃学生,琴酒的反应比任何事情都让他感兴趣。
琴酒听着,蹙了蹙眉,听出一丝不对劲。
“你的声音不对,你怎么了?”
“没有噢,我很好。”小林北枝笑起来,迎着冷风,他的心情好了很多,“还是懂得关心人的嘛,要多多关心老人家我,不然要是哪天子欲养而亲不待了怎么办。”
琴酒没理会这种俏皮话。
他直言道:“告诉我你的位置,我去接你。”
“不要。”小林北枝拒绝:“今天我找到了有意思的事情,你来了就会变得没意思了。”
“……行。”琴酒听清了他嗓音里的沙沙声,冷笑了一声,一面暗示旁边的伏特加调查小林北枝的坐标,一面回答,“那你最好别死在外面。”
一向对这种话十分受用的小林北枝没有回应。
许是老师不着调的时候太多了,琴酒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他再起话题,问到了打电话来的真正目的,“组织今天的交易,我听说你让朗姆撤回了。你插手这件事做什么?贸然回国,高层的其他人应该都在盯着你。”
小林北枝在组织的地位很高。
但具体有多高,就连琴酒这个作为学生的都不知道,小林北枝从来不和他提起这个,他只从旁枝末节里推测过,小林北枝的权利应该高于朗姆,仅次于Boss。
可无论多高,手伸太长都会遭人不满。
而在里世界,因为党同伐异而被杀的人并不在少数。
小林北枝知道他在说这个。
但他的态度依旧不着调,“说不定只是不忍心有普通人受伤哦。那两个人可是带着炸弹来的,要是爆炸了会死很多人,帮助别人可是好人应该做的。”
“你?好人?”
琴酒哼笑,他的声音夹杂着簌簌冷风,卷来封尘在历史中的讽言:“1945年东京的亡魂不会这么觉得。”
小林北枝莞尔,“看来你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是去问了住在名古屋的那几个老家伙吧?”
“……”琴酒啧舌,“我的行动果然还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当然。”小林北枝微微弯起眸子,“我可从来没放弃过对这个国家的控制,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亲自管理而已。”
琴酒没接话。
他继续问,“既然如此,我问到了一件事。那群老家伙听说你要回来,都说你是为了找什么东西,老师,是什么?”
小林北枝愣了一下,蓦然失笑。
他有些无可奈何,抱怨道:“直接找出题人要结果的坏孩子。”
琴酒言简意赅:“你的回答。”
“好吧好吧,是一个答案。”小林北枝说:“我在向这个世界问一个答案。”
“如果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小林北枝望向远方,那个方向高楼林立,耸立的写字楼在太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若是从高空看来,能看见繁华都市如同血管般交错的脉络,这个世界闻名的国际都市今日依旧辉煌。
东京、日本。
他兀地笑了起来,蒙在绷带下的异色瞳孔藏着恶念,也藏有青年隐含的、仿佛想要自我放逐毁去一切的癫狂。
风带走他的低语。
“——那就重现一遍1945好了。”
小林北枝不信,世界赋予他的特性,能在足够的当量下,仍然存在。
一切不过死亡。
琴酒没听清,但他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小林北枝瞬间收了那副模样,又回到了最初那副轻佻松快的态度,“我今天心情不错,有时间出来陪我吃个饭吗?”
琴酒冷淡回答:“没有。”
“诶——”
小林北枝拖着调子,指指点点,“有时间卷工作没时间陪老师,太过分啦。”
“那是也你布置的工作。”琴酒冷冷道,“你不是很在乎这件事吗?”
小林北枝微微一怔。
“……哎呀。”
他笑了。
柔光掠过眼底,小林北枝放松下来,彻底没了刚才那副将要一脚踏进疯狂的模样。
“偶尔也是会哄人开心的嘛。”
注:
琴酒和小林说的不是同一个1945。
琴酒指的是1945年3月的东京,小林指的是1945年8月的广岛。
——
再注:
虽然最差的结局是核弹洗地,但理论上我构想的是HE(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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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今日天气: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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