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在来人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宸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肩头似乎还沾着外面的寒气。他微微垂眸,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剧本,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虚幻的疏离感。
“又是你……” 谢澜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
宸翎的目光终于从剧本上抬起,落在他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像浸了寒星,语气平淡无波:“对,是我。”
宸翎却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剧本上,指尖随意地点了点其中一页——正是师尊看着年幼女主练剑,内心独白充满怜爱与隐忧的段落。
他忽然合上剧本,抬眼看向谢澜,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带着点挑战意味的弧度:
“来,我跟你对戏。”
他随手将剧本往旁边一放,拉开谢澜对面的椅子,施施然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谢澜略显戒备的眼睛。
“我来演师尊。”
没有预演,没有酝酿,宸翎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监察官,而是沉淀了岁月的长者。他看着谢澜,仿佛在看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笨拙地挥剑,他的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宠溺弧度,声音温和得像初春融化的溪水,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肩要平,肘不要夹着,腕部发力……诶,小笨蛋,怎么还能把自己练摔了呢?”
同样的台词,从宸翎口中流淌出来,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那份对“徒儿”笨拙的怜爱、习以为常的包容,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都清晰可辨。与之相比,谢澜之前的演绎,简直像是设定好程序的冰冷机器,毫无情感波动。
宸翎瞬间收起了那副“师尊”的神态,恢复了他惯常的清冷,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澜,眼底带着一丝促狭:“怎么样?我演得还行吧?”
谢澜喉咙有些发干,内心不得不承认这巨大的差距,天赋这东西,可不是靠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能弥补的。
“挺好。”下一秒,他猛地意识到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演这个角色?”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宸翎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拿起桌上的剧本,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首先,” 他用指尖点了点剧本,“你演的部分,台词和场景,都被人用荧光笔仔细标黄了。”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深意投向谢澜,“其次,谢澜,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我是这家公司幕后的老板。你觉得,我旗下艺人接了这么大个A级剧的客串角色,我会不知道?” 那语气,带着理所当然。
谢澜被噎得哑口无言。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宸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谢澜啊,争气点吧。你这演技……我还得靠你挣钱呢,这得等到何年何月啊。” 他摇了摇头,仿佛在为公司未来的业绩担忧。
谢澜:“……”
他感觉额角青筋在跳。
宸翎不再逗他,重新翻开剧本,正是这一幕:
师尊沈轻尘,在竹林深处,亲眼目睹自己从小呵护长大的徒儿方碧柔,与那个从外门强势崛起、被掌门破格收徒的天才男主对战。两人剑气纵横,你来我往,身影交错间竟有几分说不出的默契。突然想起这几天,关于两人互生情愫的风言风语。眼前再看见两人看似惺惺相惜的激斗,沈轻尘平静无波的面具下,是翻涌的暗流。
就在方碧柔一个疏忽,被男主凌厉的剑气所伤,脸颊被划破,渗了点血渍出来——
宸翎猛地合上剧本,站起身!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不再是刚才温和的师尊,而是护犊心切、怒火中烧的沈轻尘!他一步跨到谢澜面前,在谢澜还没反应过来时,冰凉的手指已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端起了他的下巴。
谢澜被迫仰起脸,撞进宸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那眼中翻涌着三分清晰可见的心疼,七分压抑不住的怒火。宸翎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碧柔,”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谢澜脸颊下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战栗的怜惜,“你的脸……是他弄伤的?” 那质问,带着山雨欲来的暴戾。
鼻尖萦绕着宸翎身上清冽又独特的冷香,下巴被他微凉的手指掌控着,如此近的距离,谢澜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睫毛的颤动。他只能凭着超强记忆力,在宸翎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生硬的念着台词:
“师……师尊……我们只是比试……刀剑无眼,怪不得他……是……是徒儿技不如人……”
“胡闹!” 宸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他猛地一挥衣袖,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剑气扫开,同时另一只手臂强势地一揽,竟将谢澜整个人紧紧搂进了怀里。
宸翎的目光凌厉如刀,射向虚空中的“男主”。谢澜被他紧紧箍在胸前,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男主”被压得单膝跪地、剑杵地面、嘴角溢血的画面。
怀里的“方碧柔”挣扎着仰起头,带着哀求:“师尊!我们是公平比试的……”
“公平?” 宸翎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上位者的睥睨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护短,“我沈轻尘的徒弟,她自己就是公平!”
这句话霸道至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
方碧柔的眼中瞬间盈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看着师尊近在咫尺,却因怒火而显得陌生的脸,喃喃道:“师尊……你变了……变得……会以势压人了……”
宸翎搂着他的手臂猛地一僵!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里,清晰地闪过一丝受伤,随即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
有被误解的痛苦,有无法言说的情愫,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执着:
“我变了?”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无尽的怜惜,轻轻抚上谢澜的发丝,将他更深地按向自己滚烫的胸膛,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烙印般刻下:
“乖徒儿……只要你能平安长大,师尊……就算以势压人,又怎样?”
谢澜的脸颊紧贴着宸翎的胸口,耳边,宸翎因情绪激动而剧烈的心跳声,清晰地震动着他的耳膜——
咚!咚!咚!
宸翎的声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庄严,穿透了谢澜的恍惚:
“碧柔,为师从捡到你那一刻起,就发誓要护你周全!”
“有师傅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师傅……向天道立誓!”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宸翎眼中的炽热、偏执和那份隐藏极深的深情,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从那个角色里抽离出来,箍着谢澜的手臂也松开了力道。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怀里依旧板着脸的谢澜,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谢澜的肩膀,“好了,戏对完了。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消化。”
说完,他不再看谢澜,利落地转身,走向练习室门口,没有一丝留恋,仿佛刚才那个“沈轻尘”从未存在过。
随后门被轻轻带上。
会议室里,只剩下谢澜一个人,还有头顶那盏孤零零的灯。
死寂。
谢澜还愣在原地,不是因为入戏,而是因为被宸翎那恐怖的天赋彻底震撼了。
“真的……” 谢澜低低地吐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能在天才辈出的学校里…被那些天才所津津乐道的天才…..果然恐怖如斯....”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刚才宸翎演绎的画面,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次气息的转换,甚至身体每一块肌肉的紧绷与放松……都精准地传递着沈轻尘复杂到极点的内心世界!那份情感的浓度和爆发力,简直……简直是怪物!
谢澜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你也许是金子,但京市金碧辉煌。
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这也只是宸翎的冰山一角,他至今还不清楚宸翎到底有多少种天赋,除了身体弱了些,似乎一切的一切在宸翎那里都是手到擒来。
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轻易的站在各领域的顶端。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从思绪中抽离。重新拿起剧本,这一次,目光不再茫然。宸翎演绎的每一个细节——眼神的落点、语气的轻重、肢体动作的克制与爆发——都成了他反复咀嚼、临摹的范本。他对着冰冷的玻璃窗,一遍遍尝试着模仿那份“压抑的深情”,虽然依旧笨拙,但眼神里终于开始有了挣扎的痕迹,不再是一片空白。
门外的阴影处,宸翎背靠着墙,听着里面传来的念台词声,眼里闪烁着猎食者的贪婪,勾起嘴角:“真乖啊....好想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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