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柔见她不语,自顾自的走到屏风后,取下一件披风,随手扔到了扶宁身上。
扶宁伸手接住,没见杨柔为她披上,她只好自己系在肩上,笑道:“你不也是如此?”
“本将乃是习武之人,不似公主殿下这般娇弱,若是病起来,那太后怪罪下来,太医院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说着,她走到茶几前,低头沏茶。微弱的烛火映在她不算精致的脸上,倒显得有几分柔和。
扶宁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杨柔这些年长高了不少,凑近她时,自己竟是落了她一个头,她看着杨柔,那英挺的鼻梁,原本的小麦色皮肤,在北疆的风吹日晒的洗礼下,是黑了不少。不过瑞凤眼依旧犀利,望向她的眼神不算温柔,却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是什么呢?扶宁也不知道。
扶宁转身,从她背后轻轻的环上她的腰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将军莫不是忘记了,我亦是习武之人,我的武,还是你教的。”
杨柔身体一僵,表面不露声色,实际燥热的很。她掰开扶宁的手,站起来,“殿下这般,成何体统?”她漠然不解的看着她。
被推开的扶宁被撇到了一旁,片刻失神,没有生气,随即挂上那副淡雅的神色依旧眉眼弯弯的笑着,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将军大人,夜闯我寒幽府就有成体统了?”说着,她转身,点燃室内的火炉,“我不怕冷,你知道的。”
“与我何干。”说着,她别开目光,坐回了凳子上,继续沏茶,又补充道:“例行公事,路过。”
“是嘛?何事例行至夜三更,竟如此操劳将军大人,真是好大的本事。不知,本宫可否帮的上忙?”她眯眯眼,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那双平日里,任谁都望而生畏的眼眸,唯独将所有温柔,留给了眼前人。
杨柔别过眼,不想与她扯这些没用的,于是换了个话题。
“...北疆前几年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来。京都如今却是这副繁荣景象,可仗却是越打越吃力,军粮物质不足,百姓赋税徭役承重,去年打的那战,本将险胜,可亦是如此,这些年,才让北疆陷入虎视眈眈的境地。殿下可知道这些?”她看着扶宁,似乎想从扶宁手中看出些什么,可惜扶宁依旧是那副淡雅的表情,这不禁让她有些气恼,杨柔从前觉得,扶宁或许很有趣,她光鲜亮丽,温婉贤淑,后来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扶宁棋盘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今日可有杨将军,来日亦可是陈将军,王将军,宋将军......
“知晓。”扶宁只道出二字,只见杨柔漠然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杨柔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包括那些为家人安全,为国家未来抛头颅撒,冲锋上阵的人,可笑极了,原来这些位高权重的掌权者都知道,不过是因为他们是蝼蚁,就可以随意死亡,随随便便的献出自己的性命吗?
她摇摇头:“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在这繁华的京都纸醉金迷,你只知如何维护自己的身份,你只知道贪图享乐,你看不见水深火热,颠沛流离的百姓,看不见颗粒无收的庄稼,看不见勾结私营的贪官......你什么都不知道!”杨柔越说越激动,她看见太多的生离死别,军中死掉的战士多的数不胜数,她自认为此番回京能说服扶宁,这个于她而言,最亲近的人,她认为扶宁会看到这些,会理解她的愤怒与悲哀,可是她忘记了,扶宁自己就是身不由己的人。
说着,她竟一瞬间颓然。
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她又有什么身份去让扶宁理解她,扶宁又能有什么身份去为她解决这些问题呢?她还是无法冷静。
扶宁被她这么一呵斥,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她拥有当今最大权力的镇阁又有何用,她有权知晓天下事,却无权顾及天下事,帝王病重,皇位虎视眈眈,这么些年了,太子一案都未能查清,她也曾去彻查过,可是线索全都断了,她的布局,终究是要为别人做嫁衣,无论最后上台的人是谁,扶宁都无法改变当前局势,她太需要权力支持了,杨柔这些年与她生疏,花家依靠燕王势力,燕王背后有偌大的柳丞相,扶宁单凭一人,又怎么能与他们抗衡?
她的唇抿了又抿,“我......并非你想的那样。”她垂眸,不敢去看杨柔的眼睛,她想着,若是皇帝有意立新太子,朝中就不会上台那么多的宦官,以太后背后为首的周家势力,和以三皇子燕王为首的势力相互抗衡,太后有意扶持扶宁不过是想拉拢扶宁背后的方家,借此推个能掌控的帝王上去,思来想去便是选中了景瑜。可惜,方家人自始至终都觉得扶宁是一颗棋子,而景瑜亦是不见长进的,所以太后才需要掌控扶宁,拉拢扶宁。
那些年,她为了能在偌大的皇宫中生存下去,只得厚着脸皮的贴近各世家小姐,可惜人人都看不见她,他们只看得到那个永远站在她身前闪耀的太子扶苏,直到杨柔的出现。
可惜现在,杨柔也不懂她。
“那你说是怎么样?”
“别对我这么冰冷,阿柔,我有我的苦衷。”扶宁有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不能说出自己的计划,她不想失去杨柔,亦然不想失去万众民心,她知道自己想做的什么是,可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下,她只能装不知道,重复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嗯,你有你的苦衷,我亦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既如此,那便就这样吧。”说着,她起身作势要走。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的拉住了她。
“别走......杨柔,我想要,权力。”想要与朝廷,皇室所有人抗衡的权力。
扶宁拉着她的手,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杨柔诉说这些年来的委屈,她只知道,自己这些年来,需要的,不能只是名声,她不能只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看着杨柔,这是她唯一能翻盘的机会。说着,眼神中流露的皆是不甘与恳求。
杨柔顿住,回头只见快要燃尽的烛火,落在她眼眸,皆是隐约的孤寂和落寞。她试图理解扶宁的话,不懂,但是似乎自己的存在,确实是可以令人感到危机的存在。
如果她能一武定天下,那么仅在扶宁的方寸棋盘,倒也罢。
她低头,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屋檐上一阵轻微的声响,足尖轻点瓦片,声音细不可闻,唯有一阵微风掠过耳畔,带着淡淡的夜露气息。墙体如纸,轻盈跃过,只留一抹淡淡的影踪。月下潜行,寂静如斯,速度之快。
扶宁还未反应过来,杨柔一个侧身便将她拥入怀中,就这样跨步跃到了屏风后边,扶宁只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芍药味道。只见一个人影从另一个微微敞开的窗口中快速跃进,下一刻,来人好似也察觉到了杀意,下一刻,刀剑出鞘,再扶宁还未开口前,杨柔已经从背后快准狠的刺过去,不了他竟一个转身,双手持刀迅速的抵在身前,书台上的蜡烛瞬间熄灭,而他恰好抵住了这致命一击。
有趣。
杨柔心里暗道。
随即,刀剑相刮,两人持剑对立,周身剑气纵横。剑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准备吞噬对方的灵魂。瞬间,两人同时发动,剑影翻飞,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仿佛要擦出火花,直到川下抬头,才看清扶宁正被杨柔拥在怀中的扶宁。
扶宁在微弱的月光下,也终于看清了了川下的面容。杨柔游刃有余的挥动着剑刃,趁他失神之际,竟然直接朝川下的脖颈划去,川下反应过来,一个闪避,还是没来得及,被削掉了半边发梢。
杨柔不禁暗道,反应真快,有点意思。
就当她正想向前刺去时,千钧一发之际,扶宁开口道,“住手,川下。”
杨柔不解的看了眼怀中的扶宁,只见川下猛地将剑入鞘,向扶宁行礼。
扶宁走到书台旁,重新点了支蜡烛,这才让川下看清了方才与他打斗的杨柔。
杨柔也收回了剑,站到了扶宁身后,川下抬头,一眼便看到了杨柔腰间挂着的那把无情剑,身体微微怔了一下,似乎还没从刚才经历的一切反应过来。
他认得无情剑,在方祎的藏书阁的书中见过。那是几十年前早已灭门了的无情派掌门的佩剑,此剑犹如寒霜所铸,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剑身修长,通体泛着银白色的寒光,宛如月光下凝成的冰霜。剑柄以黑檀木制成,镶嵌着宝石,精致华美。剑鞘上雕刻着龙飞凤舞的花纹,彰显着尊贵与威严。挥动时,剑气纵横,似游龙出海,令人望而生畏。此剑不仅是一件武器,更是一件艺术品,承载着铸剑人对它的无限心血和情怀,更是带着无数剑客的荣耀与梦想,是与无仙剑并列的存在。
江湖早传已经不知其踪,所以再见到时,川下还是有所惊叹,是的,他也好想要,包括扶宁的那把剑,他也想要,这可比他自己的破剑好上百倍。若是这剑在杨柔这样的人手里,倒也算是对得起创造这把剑的主人了。
川下叩首,收回视线。
“殿下身边竟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杨柔双手抱胸,挑眉的看着川下。刚才那一剑,他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与川下的速度之比,换常人,未必有他这个速度与身法。比后院除草那位厉害得多,还好他自己躲得开,不然这里就要发生命案了。
扶宁侧眼看着川下,转身向杨柔回道:“皇兄留下的,自然是好的。”
川下错愕片刻:“多谢殿下谬赞。”
扶宁转身,恢复了以往神色淡淡的模样,问道:“何事上报?”
川下抬头看了眼扶宁身后的杨柔,杨柔会意,转身便想走,扶宁拉住她的手,说道:“将军不是想知道我的苦衷么?”
杨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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