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点过了许久才来,可我的面前早就没了二人的身影。我不瞎,看出店员的疑惑,如果,我可以说话,我一定要和她控诉,但我说不了。
十分钟前,青枝接到一个电话,匆匆拽着苏青离开了。只留下一句,“你先吃。”
我紧紧握着手机,手机界面停留在我与她的微信聊天框上。上面的一行字,我删删减减,就是没发出去。
‘如果一开始就是有事没法带我,那为什么要诱惑我出来?’
我努力想将眼泪憋回去,颤颤巍巍补上一句——‘这不是第一次了,邵青枝。’
随着店门上挂着的风铃响起,我的目光移向门口。
门外走进一位风尘仆仆的男人,他四处看了看,下一秒,与我的目光对上。直到他走近,我才发现他在看我脖子上的项链。我低头,头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请问是蝴蝶小姐吗?”
蝴蝶小姐?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隐隐约约地感觉不对劲,一下子呼吸不上来。
他转身去问别桌的人,一直把店里的顾客都问了遍,也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我挖了一勺布丁,视线飘到窗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在那位怪人离开不久后,青枝和苏青回来了。我全程无视,低头扒拉着布丁,直到布丁都被捣碎。
“工作室那还有点事,我先走啦。”
我这才抬头,朝苏青挥了挥手。
她走的迅速,就跟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身后追着她一样。是急事吗?我看着苏青的背影,陷入沉思。
刚回神,便撞入青枝的眼里。我没有避开,而是静静与她对视着,终于,她唤出我的名字,“江叙。”
我没反应,她继续道,“抱歉。”
我做不到去接受她的道歉。一次两次,她并不是初犯。我足够明白,如果接受她的道歉,那这将永无止境。
我有底线的,邵青枝。
我沉默良久,最终也没给出回应。
风铃声再度响起,我下意识看过去,又是他。
那个奇怪的人。
他的视线不断搜寻,再次停留在我这,又或是,青枝。
但这一切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起身,快步离开了这,离开这个使我难过的地方。
身后青枝的呼唤如过眼云烟。我没想过回家,也没想过去哪,我着急离开,甚至连手机都忘在椅子上,可我不能回头了。我站在大街上,眼里终于涌起泪花。
我很少流泪,反而是青枝,从小到大,她才是那个爱哭鬼。
也有些许原因,在她的爱上。
她拦下一切困苦艰难,只为我不再痛苦,这点千真万确。如果是我,恐怕早就将那个害死自己亲人的小孩丢在车站,甚至压根不会带她离开村子。
我是个罪人,因为我,才让如今的青枝这般...
抑郁。
我不得不承认,我过分娇纵,任性到无法无天。
可,只要她还在,我的性子怕也是改不了了。我只能依靠爱来减轻我的负罪感,虽然,只是在上面埋了一层薄薄的土,雨一下,便会卷土重来。
我抹开眼泪,周遭人的视线让我觉得丢脸至极。
我本以为青枝很快便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我沿着这条街走了不下十几圈,走到久坐树荫下的小孩都开始数起数来,
“16圈...”
我停下脚步,两根小辫子随着小孩的抬头抖了一下,“姐姐,你在等人吗?”
我缩了缩脑袋,回避她的眼睛。我不会说话,回答不了她...可转念一想,没什么的,对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来找我,还算是,等吗?
“姐姐,那个人肯定不会来了,放鸽子一点也不好玩。”
我看向不远处的那家店,她会来的,以前是,现在也会是的。我缓缓摇头,期待着那抹白色出现,可五分钟过去,只有小孩的说话声,“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没等我看她,她欣喜地叫道:“我妈妈,我妈妈来了!”
她跳下围树的石砖,刚要抬腿跑起来,又突然转回头来。我猜她是要和我告别,我的确猜对了,一半,“姐姐,虽然我不认识她,但她会来的,一定。姐姐再见!”
会吧。
失落的情绪逼我屈服,它告诉我,青枝不会来的。
可我不信。
我偷偷摸回甜品店,透过窗户,透过装饰与贴纸,我看见了她,与她身旁的男人。我很喜欢她的眼睛,很喜欢很喜欢,可她现在却在看着那个男人的...手???
我不知道她还有这种癖好...不对!
她与他谈笑甚欢,我居然还想着她会出来找我。我吸吸鼻子,发誓今天绝对不要理她,绝对!
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一下让我想起苏青的话——那个人就是他??
我的脑海中顿时冒出让我更加生气的两个字“相亲”。
她才24岁啊喂,她还有大好年华,干嘛要相亲...
我绕到另一头,借着外面的植物隐藏起自己。待他转头之际,我冷哼一声,斯文败类!
最终,我做出一个“勇敢”的决定,我要自己走回家!
说出来不怕被人笑话,我18岁了,还老是跟在青枝屁股后面,话说起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孤身一人回家。没事,我才18岁。
我尽我所能将相亲这两个字甩进大脑最深处,指垃圾回收站。
我干嘛要在意她!我之后也要谈恋爱,我要气死她!
这还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起海城这个看不见海的沿海小城。
这儿最不缺的就是海鲜,能说我从小被海鲜喂饱长大。它只是个二十八线小城市,无论站在哪,第一眼望到的,不是滚动着字或广告的大屏幕,也不是什么彻夜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而是连绵不绝的山。
我有时会好奇,这真的沿海吗?直到青枝花十分钟带我看海,我才相信,它真的沿海。只是,海几乎被挡在群山之外,它很委屈,它没存在感。
我们这还不缺的,就是爱超线的司机。
“大姐,你会不会看路啊。”
“你对我媳妇嗷个屁!”
一辆白色小轿车卡在人行道中间,肚子滚圆的女人站在一位魁梧的男人身边,都要从眼里喷出来了。我都走过好几家店面了,还能听见那喷火声。
我努力将海城的边边角角一通塞进大脑里,我想忘记,我想当是梦。
回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虽然我不久前说过我不在意她,但,我都到家门口了,她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
我多么笨啊,我一个路痴,我没她怎么能行*委屈巴巴...
她一点也不担心我,可能都还没回家。
那个男的到底哪好了?
我掏出钥匙,一股脑将气撒在门上。重重打开门后,却发现客厅一片亮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听见青枝的声音,
“门好委屈的。”
我走进屋,便看见她坐在沙发上,抱着小兔子玩偶,直勾勾盯着我看。看见那兔子我更来气了,刚才的小惊喜转瞬消散。兔子是我送给她的18岁生日礼物,这个礼物该怎么说好呢...我希望她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可现在讽刺极了。
门能有我委屈吗?我一把将钥匙摔出去,朝着她的边上,沙发前的茶几。
你要离开我,邵青枝。
既然都陪我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就不能陪一辈子呢!你为什么也要离开我,因为那可笑的话吗?那可笑可恶的丧门星,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还会这么说吗。那些人就该下地狱!比他还要该死。
那不是我的错,不是的,真不是的,青枝,邵青枝。不是我害死的。
随着钥匙砸中桌子沉闷的响声,我的眼前闪过无数片段。其中,记忆深处的那朵烈焰尤为猖狂。
我大口喘着气,我听见她的脚步声,她着急的呼唤,她的手抚上我的背,迷糊间,我只感觉我在默念她的名字。
邵青枝。
陷入昏迷之际,我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而陌生,轻轻的风刮过我的耳朵,只听“翩翩。”
我睁开眼,可迎接我的却不是她。
汹涌的大火几乎要将整座屋子吃尽。小小的房间里,我蜷缩在床底,闷热感几乎要将我掐死。我听着火焰的滋滋声,它,就要烧进来了,我眼前模糊一片,我不断搓着眼睛,我想看清,我想看清她。
妈妈。
终于,在火即将烧进房间的那一刻,我看清了她,看清了她的那双手,那双焦黑可怖的手。
妈妈就趴在床前,她的手不断接近着我,直到被活活烧死。
我想张嘴大喊,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我的嘴像是被粘了胶一样,怎么也张不开。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我急地要哭出来,但我知道根本不会有眼泪,全身的力气都被放在嘴上,但只是徒劳。当我的视线再度来到妈妈身上时,我突然放松了下来,算了,和妈妈一起死,说不定还能求一求,让我们下辈子再当母女。姐妹也不错。
我几乎要忘记这只是一场梦。当我闭上眼,等待着死神的到来时,剧烈的撞门声让我重新睁开眼。我强撑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出床,当仅仅止步于此,火就要烧到我的身体,房间外,门轰然倒地。一个人越过妈妈和父亲,越过火的狂欢,来到我的面前,将我抱起。
我埋进他的怀中,哭地越来越急,泪就要将我吞没。在他跨出家门的最后一步,我抓着他的肩膀,抬头看向妈妈——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到这般不肯逆转的地步,我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动作,我明明,不想她死啊。我突然想念起妈妈的温度,我好像出声呼唤她,可“妈妈”这两个简单的发音卡在喉咙里,愣是不出来。妈妈...妈妈,我想你了。
那吃人的大火消失在划破天际的水枪之下,溅出的水花打在我的头,手,睫毛上。妈妈和父亲被盖上白布,我蹲下身,伸手想触碰妈妈的手,却被抱我出来的那位叔叔打断。他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身和我说,“江叙,别怕。”
他知道我的名字,我看出他眼里的悲伤。
他,是谁?
大脑一片空白。
我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夜光星星。
“江叙。”
被紧紧圈进怀里的感觉令人心安又难受,邵青枝那顺直的长发打在我的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邵青枝,别离开我。
我说不了话,我连挽留都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刺激你的,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江叙。”她哭了起来,哭地好凶,我费劲地抬起床单上的手,像小时候她安慰我一样,顺着她的背,突然,我的手在她背上停下,我寻到心脏的位置,在上面轻轻滑下四个字母,俗气的“LOVE”。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感觉出来,我只知道,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我会给你一点时间去接受的。”
真是好绝情的话啊,就这样抛下之前的一切承诺。
相依为命的我们,来到终点了吗?
她起身,离开了这,离开我的房间,离开我。
我重新倒下去,我一直在想。
我们这段关系真的值得这样吗?
这份爱参杂了太多的恨。
她累了。
而我,该放手吗?
你要离开我,邵青枝——
小江叙要开始暴露本性啦……(嘿嘿*搓手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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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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