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为了转移学生们的注意力,决定办个高一年级的体操比赛,每个班上去把体操练一遍,评分,颁奖。
费了点心思,但不多。
一班和二班同学上午唇枪舌战地辩论,下午就坐在操场上一起吐槽这个体操比赛有多傻逼,相互取笑对方的动作。
程松直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埋下的雷到来年三月才炸。
“一班的,上车了,我们坐上面那一层,走走走。”程松直穿着春季的蓝色校服和白色运动鞋,扯开嗓子嚷道,默默在心里数上车的人数。
同学们嘻嘻哈哈地走来,有的提着零食,有的在脖子上挂着水杯,三三两两聊着天往车门走。
“班长,你来吗?”方韵言背着粉色的大书包,拿着奶黄色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大水杯,笑着问他。
程松直把人往车上一推:“先上去,我点人数呢!”
春季学期开学没两周,高一年级就要去春游了。原本学生过完寒假,心还没收,一要出去玩就更高兴了,比上课不知道积极了多少,受累的只有老师和某些勤勤恳恳帮老师干活的班长而已。
一班和二班坐一辆大巴车,程松直站在大巴二层清点人数调整位置,有些同学还没坐下来,方韵言见着程松直就逮:“班长,我给你留了位置!”
寒假时,他们几个出去玩了几次,都混得很熟了,程松直听她说有位置,丝毫不客气,把一个没座位的女生往她那里一塞:“腾个位置出来,我等会要坐最前面。”
方韵言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却没得到回应,班长大人又忙去了。
至于一班无能的班主任程老师,看本班的学生都上了车,慢慢悠悠地上去了,一屁股坐在第一排的空位上,跟学生一样听他儿子讲春游的注意事项。
程松直嚎得口干舌燥,一问大家听明白没有,众人就稀稀落落地回应“明白了”“知道了”,其实谁也没在听,真是气死了!
更气的是,程老师坐在左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让他蓦然升起一股打人的冲动。
什么老师啊?!
程老师坐的位置右侧还有一个靠窗的座,明显是留给程松直的。程松直轻轻踢了爸爸一脚,没好气道:“给我进去。”
程老师侧侧身,让小孩挤进去了。看小孩跟个河豚似的生气,实在很有趣,程老师忍不住逗他:“班长大人现在很厉害了。”
“你看看别班的班主任,再看看你!”这个靠窗的位置望下去,还能看到有些老师在组织自己班的同学上车或者帮学生提一些重物,真是越看越气。
“谁叫他们生不出好儿子?儿子快给爸爸抱抱。”程老师说着就环上来,程松直原本还不想理他,却控制不住嘴角的笑,半推半就地偎到爸爸怀里了。
春游两天一夜,地点在N市郊外一个很大的露营地,每年春夏秋,都有不少人前往此地烧烤露营,不过这两天,这整个地方都是三中学生的,没有其他人。
一班学生到达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大家按照分好的小组火速去领厨具,拿出自己带来的食材和餐具做饭。程老师确定年级所有学生都到达以后,慢悠悠地去看班里的小孩们做饭,两手抱胸环视了一圈,最后不可思议地感叹道:“真的很难相信,我们班最会做饭的竟然是一个艺术生。”
说这话时,颜丹琳正拿刀剁肉末,差点笑晕过去:“我笑没劲了,哎,谁去其他组再给我借把刀,一把刀太慢了。”
不借还好,一借就把别组人都吸引过来了,一群人团团围着颜丹琳,看她双手持刀剁得“噼里啪啦”响,程老师边看边点头:“有点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剁了,就这样可以了,散了散了!”颜丹琳挥手驱散众人,准备做饭,一看自己组的也浑水摸鱼想走,立刻叫住了他们,“你们走什么呀?回来!去给我把菜洗了,土豆和胡萝卜皮给去了!”
程松直和方韵言假装没听到,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方韵言跑出一段路,笑得停不下来,“我们就这样跑了,颜丹琳会不会气死?”
“不会的,楠楠会帮她的,楠楠很听她的话。”
“哎,班长,你在家里,是程老师给你做饭吃吗?”
程松直点头:“当然是他做饭,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三月的风凉丝丝的,温柔地扑在少年少女的脸上,方韵言又跑又笑,浑身都热了,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指指行李处的方向,道:“我带了一个风筝来,我们要去放风筝吗?”
“好啊!”
营地有一条河,河水清澈,两岸绿草茵茵,迎着春风,很适合放风筝。程松直和方韵言也不管别人是洗菜还是做饭,两个人抢着风筝线,仰头看着天上燕子形状的彩色风筝,两条长长的尾巴在风中飞扬,笑哈哈的,开心得不得了。
“你小时候喜欢放风筝吗?”方韵言问。
“不记得了。”
“那你小时候买过什么风筝呀?你去哪里放风筝?程老师和你一起去吗?”
方韵言扯着手里的线,小嘴叭叭的,程松直一个问题没问答,她蹦出一连串问题来,男孩子脑子一团浆糊,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哈哈哈哈,你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说话,我小名就叫话话,我妈妈给起的。”
话话。
程松直一愣,扯风筝线的手也松了,眉心一紧:“你叫话话?”
方韵言看了他一眼,又接着看风筝:“对啊!”
程松直也没想起来确切的时间地点,就觉得话话这个称呼有点耳熟,好像听过似的,想到最后,放弃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
“没怎么,感觉我以前应该见过你。”
这话一出,方韵言手指猛然一松,风筝却没飞远,飘飘荡荡,挂到不远处的树上去了。方韵言“哎呀”一声,推着程松直往风筝走:“风筝挂那了,你上去拿下来。”
程松直无奈,小心地爬上树,那风筝去了。方韵言在底下看着他,一直喊着“小心些”,生怕他摔下来。程松直倒有点烦她啰嗦,坐在高处的粗壮树枝上,拿着风筝,顺手摘下一朵红色的花。
“你先把风筝给我,你再下来。”
程松直站在树干分叉处,心想这点高度算什么,挥挥手,让她站开些,双手一张,跟白鹤展翅一样跳了下来,吓得方韵言“啊”地叫了起来,脚下趔趄,摔了个屁股墩,直接坐草地上了。
程松直稳稳落地,拿着风筝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这个,给你。”
“你在树上摘的花儿?”
程松直点点头,看见她的丸子头,玩心一起,把花簪在了她的盘发上,又打量片刻,道:“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方韵言心头猛然一跳,脸都烧了起来,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你还会这个,程老师教你的?”
程松直没察觉到不对,潇洒地站起来转身,面对着河流,高兴道:“对啊,他教我可多呢,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
方韵言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好像变成了自己一直崇拜着的程老师,但心脏“砰砰”眺,分明又是花季少女独有的隐秘悸动。她看见程松直回过头来,宽松的蓝色校服和干净的白色鞋子,就跟春天一样让人清爽又沉醉。
“别人说苏轼的词都只会《念奴娇》,只有你会《八声甘州》。”
程松直心想,那当然了,我可是程映泽的儿子!可刚想炫耀一把,却觉得方韵言有点不太对,好像脸红了,目光躲躲闪闪的,误以为自己炫耀太过,让人家难堪了,赶紧蹲下来道:“其实我就会一句,剩下的不会了。”
“我会。”方韵言盯着他,有一种热烈的勇敢,“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记取西湖西畔,正暮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
愿谢公,雅志莫相违。
雅志莫相违。
程松直突然触电一般,顿时明白了方韵言的眼神,那不是难堪,而是——
“哎,”程松直装傻似的打断了她,“好香,我看看谁做好菜了!”说着,起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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