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待潮生
1.
10：30
夜深了，天气微凉，空旷偏僻的公路上不曾有汽车开过，古老的森林矗立在一侧，另边则是零星散布在近郊的废弃工厂，上面破碎的玻璃还映着月光发亮。
“等等！”
一个响亮坚定的女声叫住了健步如飞的唐澜，橘发青年下意识的停下，这个声音过分的熟悉，如同现在喊住跨上摩托的自己，也曾在那个地下室叫停打红眼了的自他。
———娜塔莉?来间
唐澜给自己戴头盔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视若无睹的继续操作着，顺手调试了一下表盘。
“我知道你不会透露名字之类的，但因为或许再也不会再见，所以我有些事要对你说。”娜塔莉看见青年略微朝她看了一眼，但手已经摸上握把，加快了语速：“我刚才听到几位警官在讨论你们是不是犯罪分子，要怎么处理的事情。”
“我突然想对你说———虽然我无法界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你们来自哪里姓甚名谁亦或其他。”
金发女人朝他笑了笑：“但是与现在行我而言，你是个好人。”
“所以……谢谢你。”
青年彻底停下了。
“真的？”他突然咧开嘴笑了，居然有些灿烂，青年把脑袋侧扬过身，静静的看着娜塔莉，不知为何，娜塔莉觉得他的眼睛似乎从青苹果的碧绿变成了海的颜色，但比之前更加灵动澄澈，仿佛如同海水一样波光潋滟。
“你真的这么想？”
“绝无欺瞒。”
她的声音依旧坚定，反而轮到唐澜无言以对了。
过了一分多钟，但是娜塔莉却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于是她再度说道：“你让那个自称米拉的人去拦截率先离开的人贩子和人质，或许对于你们只是顺势而为，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要用u盘留下游隼的据点资料？”
地下室最终搜出来一枚u盘，里面是长野县甚至群马地区的游隼活动资料，窝点，被拐人员的信息，以及部分交易对象的名单。
“明察秋毫。”唐澜最后也只说出来一句话：“我也只是看拐/卖不顺眼而已，你凭什么界定我？我又凭什么是好人？”说到这里青年突然有些激动起来，脸上的笑容更盛：“你更没有办法替别人原谅我，对吧。”
他也是个很矛盾的人，带着幼年时塑造的正常的三观在不正常的环境里长大成人，他在夏威夷的孩童时期算不上幸福，但至少美好，而被拐卖后的年少有大半都挥洒在淋漓鲜血和爆炸后冲天的火光中，张扬而轻狂的享受生死之间的迷离。
他知道这是不符合普世价值管的，是不对的，是错误的，但痴迷于肾上腺素迸发后的感觉———生命是值得被尊重的，他清楚的明白，他渴望看见更多更丰富的灵魂，他看着每一个个体的光辉，他喜欢不一样的人，那是生命的多样与自由。
但又毫不在乎着。
唐澜清醒而又疯狂着。
他杀了人，很多人，连他自己都数不清记不全，那是不可质疑的，无法动摇的。
“那我也无法替别人憎恨你，对于你所救下的人。”娜塔莉说道：“片面来说，对我而言，你是一个好人。”
“……”
是了，他杀的人有毒枭，炸过的人有拐卖贩，人数还不少，也在火场里救过人，匿名协助警方捣毁过窝点，但是———大部分是为了自己的行动顺遂，或者干脆就是看不顺眼和报复，从年少，甚至是到现在为止，他活的太过潇洒或者说任性而为，所以最终是将功抵过还是罪大于功？唐澜本人也不知道。
只有尘埃落定后厚重的法案与判官知道。
“无论过去或是将来，我肯定和认可的是现在这一刻的你，不必多想。”
唐澜恍惚，他突然觉得隔日如梦真是说的没错，醒之后就会让人陷入思绪的漩涡，大笑几声。
“那真是……谢谢你啊。”
晚风吹起公路上由古林赠予的那一片片堆叠的金箔，空中金黄的树叶宛若翻飞的枯叶蝶，浑身好似陈旧**的落叶，却又卸下束缚它的茧蛹绚烂而张扬。
褐发女孩坐在前面没有说话，罗伊娜觉得身后的青年似乎一瞬间变了很多。
2.
【□□83：是诸伏警部高明对吧】
诸伏高明看着荧屏里突然弹出讯息，对方就像诈骗一样连ID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默认昵称，好无规律与意义的数字。
他有两部手机，一部日常机，一部工作机，而这一部是工作机，有心有力的人愿意去找基本都能查的到。
【诸伏高明：请问阁下有什么事吗？】
【□□83：阁下担不上，难道警部昨天晚上就没有什么想了解的嘛？[doge]】
“高明？”
上原由衣看向对着手机看了很久没怎么动的好友。
“没什么。”诸伏高明挑了挑眉。
印象里……反过来寻找警方的嫌疑人，或者说通缉犯，如果不把挑衅之类的计算在内，只是在和平交流甚至目的是自爆的，这家伙应该是第一个。
江户川柯南不知道是对方有意为止还是如何，被青年丢在警员里不管，自己带着他们要找的那个叫做“罗伊娜”的女孩走了。
由于女孩和自称“米拉”都男人没有提供姓氏甚至真名，再加之外裔的身份，暂时没查到到底是谁。
江户川柯南认为唐澜不应该被通缉，不愿意提供帮助，也只是说住在黑街，对方的线索已经完全断了，在这个时候亲自上门拜访到显得少见。
他斟酌了一下，最后顺着对方的意愿回复道。
【诸伏高明：想必洛基先生应该知道阿斯加德案当晚，“诸神黄昏”之时发生了什么吧？】
【□□83：你是第二个叫这个艺名的人来着】
【□□83：不过你居然问的是这个，该说不愧是孔明吗？】
【□□83：真心换真心，我说了真的，你也要诚信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937483926483：放心，不会违背你的底线什么的，反正大不了你拉黑我不就完事了，听不？】
青年似乎喜欢偏短的信息，然后发很多句。
江户川柯南是一个直率的人，他从不，也不会包庇任何一个罪犯。这一点令诸伏高明觉得，或许唐澜背后还有更复杂的，警视厅没发现的事情。
【诸伏高明：愿闻其详】
他决定去看看。
3.
长野的一个平常秋日，暖乎乎的太阳只在中午出现，早上的光亮会略带一点未被完全驱逐的夜寒，路边的落叶乔木已然泛黄，接连而起铺满漫长的街道。
“能不能别那样看着我，我已经帅到污染你的双眼了吗？”
唐澜放下筷子，双手交叉置于桌面，认真的看着眼睛时不时瞟他一眼的金发男人，罗伊娜果断端起碗往外挪了挪，林佳贺去拿牛奶了，暂时不在餐桌上。
“……很明显吗？”
“……那不然呢？”
这家伙真的没有精神分裂吗？！工作时间和平时完全像是两个人啊！
【终于轮到世界给澜桑一点小小的柯学震撼了（点烟.jpg）】比起唐澜的宇宙猫猫头，系统倒是十分欣慰。
唐澜决定打破僵局：“你想听什么？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干什么？还是说哲学三连击太强大了，我们应该探讨一下今晚是吃红烧牛肉面还是换个花样吃藤椒牛肉面？”
“那不都一样吗？”罗伊娜无情道。
米拉克利郑重拍桌：“重点不是这个吧！”
厨房里传来翻箱倒柜的砰砰声，以及林佳贺的大喊：“你们是要开展第一届黑街自由搏击决赛吗？！等我出来再打！我要看！！！”
最后她兴致勃勃的拿着饮料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在写周末作业的罗伊娜，噪声源头的两个人如同风卷残云，只剩下了吃完的早饭然后就不知所踪。
哦不对，从拖鞋来看应该是出门了。
3.
天台。
“想说什么？”
青年轻巧的跃上阶梯，三下五除二地爬上天台不算高的围墙，迎面而来的秋风吹动着橘色的短发，湛蓝色的眸子被天空衬的更加澄澈。
“你……”米拉克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人相视许久无言，他最后只好从最浅显的问题开始：“你是唐澜对吧，所谓的你弟其实是通缉令上那个姓江户川的人质。”
他在用陈述的语气讲述两个无论何种语言都会归类为疑问的句子。
“那罗伊娜和你说什么了？”唐澜并没有否认。
“109还是别的什么？”
“都有。”青年没给米拉克利时间回答，全然说完之后，金发男人沉默了几秒，最后才从满腹思绪中拾出一个答案。
“你在想什么？”随着一声轻笑，唐澜跳下高台，弯下腰去仰视米拉克利，他紧紧的盯着那双好看的眸子，曲面像是神话里灭世大洪水留下的镜子，折射着天空的蔚蓝。
“我不只是受害者，OK？”他转身靠在水泥墙上，朝金发男人眨了眨眼：“我可是要把他们炸成灰的人啊。”
不要怜悯我。
当然也轮不到谁来可怜他。
米拉克利清楚、明白唐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从不掩饰自己属于夜晚的那一面，他不想被发现但不会否认，因为他来自于那里，亦或是不屑于如此，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坦荡的，磊落的。
他不应该被怜悯，他也不需要被怜悯。
“好啦～”他双手合十，笑得阳光明媚，比阳光还要灿烂几分：“轮到我啦————事已至此，你已经了解全貌，为什么要保护林佳贺？”
“钱。”
米拉克利简短而直白：“不要身份证明的私立学校很贵，我教不了罗伊娜多少，她太聪明了。”
唐澜：“你对她真好，就像亲妹妹一样。”
米拉克利：“我不清楚，或许吧。”
这些年来的一切早就已经融合到他的骨血里了，分不清也割不掉，如果硬要撕开只会鲜血淋漓———或许他曾经的家人说的对，他天生就不是干杀手这行的料。
比起罗伊娜，米拉克利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末裔，地道的意大利人。
年轻的米拉克利并不想当什么杀手他不是长子，甚至只是个私生子，不需要继承什么家族，那时他憧憬且享受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感觉，计划着做个演员。
后来他再大点，米拉克利也成为了家族产业的一员，没有离开，也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抱怨，如同一颗齿轮一样运转，默默无闻的为这个家族添砖加瓦。
生活自有足够的时间和办法把人打磨成年少时最讨厌的样子。
曾经的他觉得家族的人说得不对，他足够冷酷也足够无情，现在想来，那群人的眼光还真是毒辣。
“我会继续留下来。”
米拉克利想着，随即继续说道：“我不想再走了。”
这一次他也不会再走了。
4.
“什么走不走的，搞这么伤感干什么！”
随着女子的声音响起，林佳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猛地扑上去搂住二人的肩膀，让人不由得被地心引力拉的往下一沉。
“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佳贺看着二人不约而同的震惊，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我新学的潜行，至于我什么时候来的……该知道的我一个不漏！”
“你们放心，都是自己人～”
“我去举报有什么好处？我不被狼人立马刀掉发现就已经万幸了，神牌第一天有时候不能跳懂不懂啊？”林佳贺的眼睛如同木炭灰，里面冒出点点比萤火虫更灵动的光：“早就走不开啦。”
她向猫儿一样，这座城市也容得下这样放浪自由的家伙，她足够狡黠，这座城市也是她生存的最佳选择。
“人这辈子总得干点什么大事吧？”
阳光渐烈，秋季的太阳升起的越发晚了，九点多才完全回暖，明媚的光打在三人身上，落下一个不算大的，边缘模糊不清的影子。
5.
罗伊娜：“那这就是你们吃完饭就跑的理由？”
唐澜：“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罗伊娜思考，罗伊娜沉默，罗伊娜决定不再理会三人从天台滑外置管道下来的故事。
橘发青年搬出躺椅躺在门口，半眯着眼睛晒着早上的太阳，《基督山伯爵》随手搭在脸上，一时间只有清风穿过长街，引起阵阵树梢摇晃，沙沙声做伴。
只是突然风止，万籁俱寂，唐澜掀开书页的一角，透过街边高大乔木的间隙，看见落下的太阳。
这一片过于安静，甚至还能听见下水道里的流水滴流四溅。
能做什么呢？
静待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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