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在后面叽叽咕咕什么呢？”
妃英理和毛利小五郎吵累了，暂时休战。因着之前的争吵，妃英理的情绪有点激动，这会脸颊有些泛红，连发丝都稍微有些散乱。
但并不狼狈。
此刻日光正从林间的空隙间偷偷溜进来，穿过半透的枝叶，照亮了她明媚中带着气恼的粉白脸颊。正处于最好年华的少女，不管什么模样，都是好看的。
妃英理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注意力转移到后面正说着小话的两个朋友身上。
“你们俩走快一点！今天可是有哈佛大学金牌教授的讲座！清水也就罢了，浸月你不是期待很久了吗？”
妃英理的注意力已经从与毛利小五郎发生的争执，转移到了下一个待办事项上。
毛利小五郎本该习惯这一点了。但现在的他，看着妃英理一鼓一鼓的脸颊，竟然有些走神。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面前这个人的各种情态他都见过。生气的、烦躁的、快乐的……这种生完气后的状态也不是没见过。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妃英理了。
但是她最近的状态好怪。
虽然以前也经常生气，但是以前的生气和最近的生气好像不太一样。之前的生气是气我的生活状态，或者气我不努力不上进。虽然生气的点很奇怪，但是有迹可循。
虽然毛利小五郎没打算改，但他心中某处隐秘的地方，为了妃英理在他身上投下的关注而窃喜。
原本在诸伏浸月的调节下，在确定毛利小五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后，妃英理选择了一定程度上的退让。虽然还会生气，但频率没有最开始那么频繁。
但最近太古怪了。
少年有些迷茫。
他知道妃英理还是原来那个妃英理，只是她有了变化。她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悄悄长大了，长成了自己所不了解的样子。
毛利小五郎平时确实很粗心，但他并不缺乏应有的敏感。他很快意识到：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妃英理，好像在有意疏远他。
原因未知，她也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但毛利小五郎就是知道，妃英理好像在有意与自己拉开距离。
在他们一起长大的过程中，他没少惹她生气。但是她很好哄，找到原因然后诚恳地道歉就能解决，然后两人又会和好如初，接着日常拌嘴。
他从来没怀疑过他们两个会永远在一起这件事。
他有些不安，但是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源自哪里，更别提改正。他只是下意识地遵从自己的本能，在大脑还未发出指令之前，身体先一步动作了起来。
他想留，妃英理想退。但他不明白自己的目的，只是靠着本能行动。
两人之间的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所以始终不会结束。
两人不停地吵架，比往常更频繁。但比起两小无猜时的纯洁，现在他们吵架时，气氛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那是什么变化？
毛利小五郎不知道。
但是他隐约觉得，跟他吵架的那个人也在迷茫，在心烦意乱。
他的大脑还是一片混沌，但他的直觉促使他下意识地挽留。
不知原因，但他想留住她。
此刻春光正好，正是樱花盛放的时节。微甜的香气、粉白的花瓣、甚至明媚温婉的春光，但都没有他眼前这个人脸上的微红鲜艳动人。妃英理因为之前激烈的情绪波动还在气喘，脸上微微染上薄红，如春日里盛放的粉白蔷薇。
此刻映在毛利小五郎的眼中，却让他突然感觉有些微妙。
我……怎么会这么想？
——
“看啊，有只愚蠢的石头草履虫正陷入了宇宙哲学问题的思考。”
清水悠人接收到了他语言中的讯号，表情惊讶。
“你是说，毛利他……”
后面没再说出口，但是两人都能意会到。
“差不离，他应该是要反应过来了。”
诸伏浸月挑挑眉，见妃英理正招呼他们，便拉上清水悠人加快脚步，向他们走去。
“那我们还接着……”
清水悠人欲言又止，不过面上还有些不甘心。
“按他之前那个磨磨唧唧的开窍速度？”他扯扯嘴角，“等他们两个解决问题还要好久。”
“我没耐心了。”
面上挂着温和浅笑的长发少年抬高声音应了一下妃英理的呼唤，拉着身旁的友人，两人一起快步向前赶去。
“与其看着他们一点点磨，到最后把原本无比契合的两颗宝石的棱角都磨平……”从外表看上去极矜持有礼的少年微微动唇，“还不如我从一开始就出手，把他们调到那个契合的角度。”
“璀璨的宝石就应该平平安安地呆在那里，而不是阴差阳错被划得满身伤痕甚至碎裂。”
“什么宝石呀……阿月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清水悠人挠挠头，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不过结论我是听明白了，计划不变对吧？”
他哼笑一声，脸上是调侃的笑意。
“我随时带着相机呢，这些可都是将来珍贵的‘把柄’！”
——
从那天之后，妃英理就感觉事情古怪了起来。
诸伏浸月和清水悠人一反常态，在他们几个的日常生活中不经意地插入一两句，将妃英理与毛利小五郎之间的争吵扼杀在爆发之前。
当他们回过神来时，总会发现自己不自觉地说漏了些什么。
倒不至于是假话。如果真是假话妃英理也就不至于这么纠结了。只有真话才更令人难为情。
在两颗真心的逐渐袒露中，妃英理突然感觉好像全世界都在推动她与毛利小五郎之间才刚刚萌芽的感情。
不是说这样不好。但她总觉得这样太顺利了，顺利到让她不由得心生警惕。
这天放学后，妃英理照常在道场旁边看那边两个人切磋。
毛利小五郎作为柔道社的前辈，一向不吝于给后辈指导。不过因为他打不过诸伏浸月，所以指导一般限定在清水悠人。而在这个时间，诸伏浸月就会和妃英理一起坐在道场边，旁观下面两人之间的比斗。
偶尔诸伏浸月会在一场比试结束时，开口点出下面两人的失误，并给予纠正。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和妃英理一起在场边探讨学习，并给不懂柔道的学姐解释场中两头互殴猩猩之间的关键所在。
两台莫得感情的ai快乐地进行智商对对碰，在另一个领域猩猩互殴。
胜负往往五五开。
不过自从妃英理认识到自己的变化，她就总会不自觉地分心，看向场中的毛利小五郎。往常没什么意思，看不太懂的柔道比试，在她现在看来，好像也有几分趣味。
此时的诸伏浸月也没抓着她去比试，而是顺着她的目光所向，也把目光投向了道场中央的两头猩猩。
毛利小五郎虽然在和学弟比试，但他一直有关注场外的妃英理。
此刻见到她正在看，他下意识地换了打起来更好看的几招来应对。
清水悠人转念一想，明白了他这样做的原因，于是他也配合地换了招数。
一人有意展示，而另一人有意配合。武道本身就有着美感。此刻在这种有意表演之下，更是显得行云流水，颇有一种暴力美学。直看得场边的妃英理眼中异彩连连。
有部分女孩讨厌这种满是汗味和暴力的运动，更喜欢插花、茶道、阅读这种文雅一点的运动。
但妃英理不一样。
因为有一个大大咧咧的竹马，她从小就被他扯着到处跑，对汗水和运动完全没有反感，最喜欢的运动是棒球。
起先，她对武道没什么兴趣。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
诸伏浸月端着没什么表情的变化，为她解说。
让双方看到他们身上的优点，培养共同的兴趣爱好，立足于长处来培养正向吸引力。哪怕最后无法成为情侣或者夫妻，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青梅竹马是很难得的缘分，几乎可以称作天赐的一种。作为朋友，诸伏浸月还是想尽力帮忙维护一下这段感情。
只是让毛利的脑子跟上天才中的天才妃英理，委实有些强人所难。那就试试看能不能让妃英理对毛利所热爱的东西感兴趣，从而发现他的闪光点？
诸伏浸月的目光移向清水悠人。
他本人并不执着于将妃英理与毛利小五郎凑成一对。比起让他们两个通过爱情走向婚姻，诸伏浸月更希望他们能获得幸福。
获得幸福并不一定要通过婚姻，一段美好的爱情就够了。而正巧他们两个对彼此都有意，顺手推一下也没什么。
诸伏浸月的目光跟着清水悠人的动作移动，浑身散发着懒散的气息：英理姐这边难度不大，难的是毛利那边。
让石头开窍什么的……是个挑战。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是诸伏浸月还是江浸月，虽然见多识广，但其实他们两个都毫无实践经验。对这种微妙情愫的掌握，还真不如从小混迹在各色社交场的清水小公子。
悠，靠你了。
——
因为现在的目的更多是表演，所以现在场中正打着架的清水悠人，压力其实不大。
他一个闪身避过毛利小五郎的攻势，低声道：“毛利前辈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惑？”
“你小子……”打架就好好打，聊什么天？
没等毛利小五郎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清水悠人就小声打断他，声音自在悠然，显得有些欠揍。
“毛利前辈最近和英理姐没少吵架吧～”
毛利小五郎一愣，靠条件反射抬起手臂，挡住了清水悠人冲过来的一只拳头。
“想知道为什么吗？”
对面的臭小子还在慢悠悠地抖羽毛，进行一波得意洋洋的嘲讽。
好像还隐隐有着怨气？
毛利小五郎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我和她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嗨呀那可不一定。”对面的小子龇牙一乐，雪白的牙齿在毛利小五郎的眼中看来，有些碍眼。
“你真的了解英理姐吗？”
“你知道，她可能有喜欢的人了吗？”
毛利小五郎瞳孔微缩，就见清水悠人一脚正要踢向他的胸口。他连忙抬起手臂交叉格挡，险险挡下攻击。
他此刻被这个爆炸性消息搅得心烦意乱，没了之前那莫名的心思。没几下，两人的切磋就结束了。
但这次，他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感。他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妃英理，有喜欢的人了。”
——
那个呆呆的女人怎么会有喜欢的人？
夜里，毛利小五郎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爬起来坐到了整洁如新的书桌前，打开了台灯拿出了纸笔，开始一个个排查妃英理可能会喜欢上的人。
他不觉得清水悠人会拿这种事来逗他玩。
清水悠人和诸伏浸月在同龄男生中、甚至往上数十年往下数十年的所有男生中，都是很少见的那种——他们对女性的态度和其他男生很不一样。
他们从来不会拿女生的身体开玩笑。青春期的男生经常会关注同龄女性的身体，而且热衷于拿同龄女性开黄色玩笑，甚至会玩表白游戏。
毛利小五郎因为身边有妃英理的原因，虽然会参与但是也基本不会主动起哄，表白游戏更是几乎没参与过。
但诸伏和清水他们，从来不会起这种话头，也不会参与。甚至会制止这类行为。
“一群幼稚而恶劣的小鬼。”
这是那个诸伏对这种行为的评价。
更多的毛利小五郎没太注意，但是这两个人显然不会拿妃英理这个女生的感情状况来开他玩笑。
这不符合他们两个的性格。
所以那个女人真有喜欢的人了？！
——
而当毛利小五郎在毛利家的榻榻米上摊煎饼的时候，诸伏浸月收到了妃英理的邀约。
这也是这个周六的上午，他拒绝了清水悠人的电玩邀请，独自来到这家咖啡馆的原因。黑发的少年选了一个靠近窗边的座位，让那张俊俏的脸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在日常生活中，诸伏浸月更倾向于散着头发。于是当他斜支着脑袋，半阖着眼坐在阳光下时，那头乌黑的长发就安静地在他身边流淌，隐隐闪过银蓝碎钻似的光芒。
妃英理到的时候，她正好看到少年三言两语点破了一桌人之间的误会。忽略掉那位脚踩三条船其中两条船正在现场且一致对他的男士铁青的脸色，大体还算和谐。
妃英理坐到诸伏浸月对面，没管那几个拉拉扯扯跑出门的人。有两位男士还打算来找诸伏浸月的麻烦，结果被与他们同行的两位女士一前一后扯着衣服拉了出去，疑似要快进到线下真人快打。
而另一位女士留到最后，给了一言点破她们之间的误会的少年留了张名片以表感激，这才追着其他几个人离开了。
“你又在管闲事了。”
妃英理叹了口气：“这次是因为什么？”
“还是老问题，感情方面的误会。有两个大小姐在感情上被一个男的骗得挺惨，差点把家底都送了出去。而另一个男人被人骗得倾家荡产，他根据网聊照片找人，想要跟人合作干掉那个他以为的骗子。”
在妃英理出声之前，诸伏浸月先补上了解释。
“实际上骗人的总共就一个，那个男的用他鱼塘里的鱼的照片跟人网聊骗人钱财。想谋杀的那俩还在犹豫。如果我不戳破，不超过下周米花町就要又多出一起命案。”
诸伏浸月无聊地搅拌着店员刚端上来的热可可：“放心，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通知过搜查二课了……瞧，他们已经到了。”
少年透过玻璃窗扫过外面乱糟糟的场景，收回视线。
还是老样子，三选一加上一个死者没一个好东西，全员恶人。虽然听上去很诡异，但诸伏浸月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
妃英理淡定地抿了一口玫瑰花茶。
每次跟诸伏浸月和清水悠人出来时，都有概率刷出一些日常案子。认识这么久了，她其实也习惯了。
在诸伏浸月接了个“已经收工”的来自搜查二课某警官的电话后，少年终于坐正，看向妃英理。
“那么英理，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妃英理迟疑片刻。
“我最近……有些疑惑。”
——
“我和毛利之间的问题，想来你和清水都已经看出来了。”
妃英理单刀直入：“而我纠结的也正是这个。”
目前日本主流思想仍然是‘女性应当以家庭为重相夫教子温良顺从’、‘主妇是女性最好的职业’。很多女性高中毕业之后就会结婚生子，活跃在社会上的女性仍然广受歧视。
妃英理知道自己与社会主流期待的女性之间，只能说容貌略有贴边。而她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她知道自己对毛利小五郎抱有爱意，近来也确认了他对自己也抱有同样的情感。这本该是一件让她喜悦的事。
“本该。”
诸伏浸月点点头：“你继续。”
“但我现在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喜欢他。”少女垂下眼，“我知道我自己的，我从来不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过于执拗，又事业心过重，不是很顾家，算不得‘好女人’……”
诸伏浸月极快地皱了下眉，没打断她。
“但你知道的，我想做全日本最优秀的律师。”
妃英理的脸上闪过迟疑：“这样的我，不会是一个好妻子。”
“所以英理你在考虑要不要在现在及时止损？”诸伏浸月用小银勺敲了一下马克杯的杯沿，“而现在你在试图向我征求意见。”
“毕竟帝丹的所有人都认同诸伏浸月的智慧。”
妃英理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从诸伏浸月的口中听到什么。答案不是很明显吗？他应当会支持她与毛利小五郎在一起。毕竟按照普世价值观来看，毛利小五郎算得上是个良配。恋爱，结婚，生子，这是每个人必经的人生之路。
所以，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唉。”
她听到她的友人如是说：“如果你一定要问我的建议，那我只能说，我没有建议。”
“我，或者说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对你的选择、你的人生发表任何见解。”
（滑铲——）
我诈尸了！
不知道为啥，打开这边的文档三小时狂飙五千字。就离谱。
国庆假期之中……要是我绿白那边滑铲完了这边应该还会有下一更。关于妃英理和毛利小五郎这边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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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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