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灰青色羽绒被上。
床上小孩迷蒙睁开眼，愣神两秒，倏然坐起身，低头看向双手。
好吧，不是梦。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身上还套着昨晚回来诸伏景光买的一整套衣服。卫衣款式比较厚，拍一拍就没什么折痕。
卧室配有小型卫生间，不用专门下楼一趟。
他简单洗漱，推门而出。
正巧撞见诸伏景光从楼梯上来。
“醒了？可以下楼吃早饭。”
诸伏景光习惯走到他身前，半蹲下来，“抱你过去？”
风祭巳我后撤半步，用行动表示拒绝。
“不要，我自己下楼。”
诸伏景光惋惜起身，“好吧。”
二人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主要是诸伏景光问，风祭巳我答。
“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
“中午想吃什么菜？”
“不挑食。”
“今天下雪了——”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
风祭巳我下意识仰头，望向客厅的巨幅落地窗。外面几乎雪白一片，目光落上去几乎能感到寒气袭来。
从前他最喜欢雪天。
可惜这个世界天气古怪，甚少下雪。
诸伏景光注视着仰头出神的小孩，温声继续说道。
“等会儿出去看看吧？”
风祭巳我回头看向诸伏景光，得到一个温柔的笑容。
“……好。”
他还以为对方不会希望自己随便外出呢。
早饭时间很快结束。
诸伏景光信守承诺，为他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毛衣与围巾，一起出门了。
屋外空气冰凉。
他伸手去接天空飘落的雪花，几个呼吸间化为一滩透明水迹。
“弥一。”
诸伏景光在驾驶位叫他。
风祭巳我迟钝两秒，反应过来，钻入轿车后排，“我们去哪儿？”
诸伏景光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在被察觉之前收回视线，直视前方路况，“晴空塔。以前去过吗？”
风祭巳我靠在车窗前，看飞驰而过的街道。不清楚是否被冷空气刺激，心脏是不是抽痛一下。
“没有，只听别人说过。”
系统找上门前，他一年有三百六十天待在家里。系统找上门的一个月，大部分时间在三个马甲打转，思考如何接近系统标注的重要人物，获得情感值。
没有精力去看多余风景。
“晴空塔可以俯瞰整个东京，今天应该很漂亮。”
诸伏景光说道。
前方十字路口红灯正亮。
他双手扶着方向盘，余光不由自主落在后视镜上。
黑发小孩专心致志望向窗外，他似乎很少外出，街道上任何事物都足以令他感到新奇。
从小体弱多病，不出门大概是正常现象？
诸伏景光忽略心底的怪异。
风祭巳我正全神贯注辨认窗外店铺细节，试图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
询问诸伏景光是不可能的，具体日期还好，提及现在是哪一年，未免太过奇怪。
倘若是普通人，回了也就忘了。
诸伏景光这种常年处于高压环境中的人，很难不起疑心。
「西园寺弥一」登录时长不足五天，时间坐标还位于未来，没有铺垫任何过往细节，完全经不起追查。
“到了。”
诸伏景光偏头说道。
风祭巳我立即推开车门，跳下地面。
地下停车场的空气有些沉闷，寂静到能听见车门关上的回音。
诸伏景光绕过白色轿车，走到即将转身的黑发小孩面前，弯腰一把将人抱起，直接阻止了拒绝的话语。
“今天人多，小心走丢。”
风祭巳我未出口的话被噎回去，自暴自弃伸手环住对方脖颈。
“我可以拽着你的衣服。”
诸伏景光步伐平缓向电梯走向，“你身体不好吧？站久了也会很累的。”
……不用你说。
风祭巳我将脸埋在诸伏景光颈窝，仿佛见不到对方的表情，就不用面对内心被说动的事实。
不到一天，他居然堕落了。
早知道不出门……算了，还是要出来确定情况。
观光电梯迅速向上攀升。
他下意识悄悄抬头，视线掠过前方拥挤的人群。
雪花从灰蒙蒙的云层中飘落下来，漫天尽是星星点点的轻盈色彩，整个城市如同陷入沉睡的童话故事。
“……”
他无意识攥紧手指，大半张脸埋回诸伏景光的肩膀。
是因为天气太冷吗？
心脏不止憋闷，还有短暂几秒的刺痛。
上午时间过得很快。
周围游客渐渐离去。
诸伏景光抱着小孩状态的风祭巳我，几乎走过晴空塔里每一个角落，直到衣袖被对方拽动，停下介绍话题。
“怎么了？”
他低头看去。
风祭巳我已经习惯靠在对方怀里，抬手打一个哈欠。
“好累。”
半步路没走，但是累了。
诸伏景光微不可察皱眉，身体居然差到这种程度，“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们去那里吃饭怎么样？”
风祭巳我没有意见。
……
餐厅楼层很高。
他们的座位靠窗，可以看见天空飘雪。
风祭巳我坐在椅子上，双脚悬空，百无聊赖注视着左侧落地窗。
窗户映出他的模样，陌生又熟悉。
三个马甲诞生之初，都以他本体作为参考，又进行了细节调整。其中「西园寺弥一」年龄最小，调整最少。
不过由于发色的区别，比起本体，乍一看更像是「源清司」。
风祭巳我打一个哈欠。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宛转悠扬的钢琴声随之流淌，对面的座位空空如也。
两分钟前。
诸伏景光忽然起身去卫生间。
十分正常的行为。
如果他没有在餐厅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发黑皮，穿着侍应生服装，是借工作身份掩饰行动的降谷零。
好吧。
他们是挚友。
离开组织的严密审查之后，特别在意彼此的安危，经常见面交流情报，再正常不过。
风祭巳我侧头枕在手臂上，目光时而落在玻璃窗倒映的画面，时而落在远方灰蒙蒙的天空。
他主动放空思维，什么也不去想，疲惫到刺痛的大脑似乎缓解几分。
“……”
说起来，「西园寺弥一」的身体情况有这么糟糕吗？
不确定。
几次去往「西园寺弥一」的时间线，基本都是待在家里休息，最远最累的一次日常活动，也只是去波洛咖啡厅陪几个真小孩聊天。
风祭巳我埋头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氤氲着恹恹的倦意、冷漠与理智。
换个角度思考。
或许不是无意义的Bug，而是「西园寺弥一」逐渐形成的过去？
——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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