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念头浮现的时候，无数曾经一闪而逝的灵光像是水滴汇聚成了江水一般奔涌而出。
为什么会对着一个能拿捏他生死和命运甚至读取思维的未知高维系统，他的警惕心就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为什么会在一次次情绪陷入谷底的时候因为一个僵硬机械音的几句话就飞速振作？
为什么会在让‘他’叫名字，念出Hagiwara的时候触动到后面都不敢再提这回事？
为什么和‘小七’的对话如此自然而默契？
为什么会想将小七和系统两者分开？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一个等式来回答。
因为他的潜意识认为小七是人，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是一个绝对不会害他的人，而不是那冷冰冰的机器。
萩原研二手里的咖啡掉落在地，手臂却仍维持着弯曲的动作。
咖啡溅射的满地都是，还有几滴落在了半长发青年的鞋面上，可他此刻完全无暇顾及于此。
没有证据。
全部的证明都凭借的是他的直觉，感觉，身体的自然反应等等暧昧的考量。
很可能是陷入了思维误区，毕竟当一个结论浮现时，人的思维自然而然就会固化的让所有猜测倾向于已得出的结论。
但萩原研二却完全没想过这个。
因为——只有在认出松田阵平这点上，萩原研二的直觉和本能大于一切的逻辑。
他对此拥有绝对的自信。
这是他们过去三分之二的人生都在不分你我的共处中渡过而给予的无限底气。
视线逐渐模糊，瞪大的眼眸缓缓合拢。
他静静的在原地站了良久。
脑中的机械音没有丝毫动静。
清晨的凉风在这片安静中拂过身上。
萩原研二像被惊醒一般骤然恢复动作，蹲下身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但远比之更慌张的是他试图清空脑内想法的举动。
他用无数的信息想要覆盖掉自己已经确信的结论，他开始回忆小时候干过的糗事，初中捣乱后被父母收拾的狼狈，大学差点挂科的选修课，警校时的······
因为他突然惊觉一个事情。
他的幼驯染，名叫松田阵平的青年，是一个看上去冷面酷哥，但实际直率而赤诚的人。
松田阵平不会因为想要恶作剧或者什么幼稚的报复心理而故意让萩原研二真情实感的悲伤的。
那‘小七=松田阵平’这件事情很可能就是那所谓的[权限外]，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他怕，太怕了——
手指颤抖的从口袋里翻出几张纸巾，胡乱在鞋面上擦了擦，又在地面上一通抹。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让萩原研二整个人大汗淋漓。
[小···小七，说说话，说说话，说什么都好，比如···比如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一向的巧舌如簧彻底消失，他太怕了，怕因为他得出的结论影响到那个人。
他总觉得从他有这个猜测起已经好久了，而这期间脑海里的电子音静默的可怕，像是已经不在了一样······
但他越是用记忆里的信息冲刷，那人的影子就越清晰，毕竟他的回忆里太多两个人一起的画面了，多到他无论如何都避不开。
萩原研二咬着唇，开始回忆上辈子最后的画面，想要用那种逼近死亡的崩溃来置换掉现在多余的想法。
[停。]
免费下载的大众款男声此刻在萩原研二耳中犹如天籁。
半长发青年不顾形象的一屁股跌坐在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心跳鼓动的胸口都在震。
[你吓死我了，小···小七，你真的要吓死我了···]萩原研二声音哽咽：[不，不说这个，你没事吧？]
[没事。]电子音平稳的声线抚慰了萩原研二剧烈的精神波动。
[只是被你过多的黑历史冲刷的有点窒息。]
······
萩原研二刚撑着身体爬起来一半，听了这话霎时瞳孔地震。
[！！！你摸着良心说话！那是我一个人的黑历史吗？那是我们···我和小阵平的黑历史！里面怎么也有他的一半！]
[---]电子音对某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行径难以评价。
被刻意调动的氛围又陷入安静。
萩原研二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这在上辈子是他和松田阵平一起买的，两个人一人一个，同款不同色。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就一个？]
[···嗯。]
[我能知道吗？]
[嗯。]电子音拖得有点缓慢，又继续道：[是我不确定。]
萩原研二瞬间抬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是说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松田阵平？]
[···是。]
萩原研二呆滞两秒，一拍脑门，用力之大让他感觉自己脑浆都在晃，脚步滑了一下才稳住。
还好他吃早餐的时候挑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不然他这一系列像默剧一样的动作估计早被一堆人当神经病围观了。
居然还真是陷入了思维误区。
萩原研二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系统没说过他就下意识认为是他不能知道，没想过还有可能是系统代言人的‘小七’自己也不清楚。
但仔细想想这好像也很合理，他幼驯染都从真人变成脑海里驻扎的虚拟存在了，被格式化了···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详细说说，怎么回事。]萩原研二转头就忘了刚才说只问一个问题，开始疯狂追问。
[我看过‘松田阵平’的记忆，我的思维方式和他很相近，逻辑判断我应当是‘松田阵平’。]
懂了。
萩原研二恍然大悟，就是他的幼驯染被格式化后又存储入了一部名为‘松田阵平’的影片，理智让他分析出了自己是‘松田阵平’的可能性，实际没什么代入感，所以难以定论。
[你绝对就是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眼神亮的吓人：[在这件事上你不信自己都得信我，小阵平，是你，我不会认错。]
几个无意义的电子音节响起后，终于汇成了一个字。
[好。]
[然后然后？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萩原研二又急切的问道。
背后，一只深肤色的手忽然拍了下他的肩膀：“找你半天了，怎么一个人在这？”
萩原研二被突如起来的接触吓得一颤，拧过脸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三个人。
降谷零也被他过大的反应弄得一惊，手猛地收回，满脸茫然：“我们刚才走过来没刻意收敛脚步声啊。”
诸伏景光按住降谷零，上下打量了一下萩原研二，蹙起眉问道：“你身体不舒服？需要我们帮你请假吗？”
半长发青年身上的衣着有些凌乱，晨练没开始却已经多处被汗液浸湿，眼眶红的不自然，嘴唇失了血色，脚边还倒着一个咖啡杯。
怎么看怎么和平时那个十分注重形象的社交达人相去甚远。
萩原研二深呼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杯子，一个抛投扔进垃圾桶：“小问题，就是刚才被野猫吓得摔了一跤而已~”
伊达航揽住萩原研二的肩膀，没再多问，只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们说。”
萩原研二眨眨眼，笑着道：“那是一定的。”
“对了，你们找我什么事？”
三人互看一眼，降谷零神情犹疑，欲言又止。
萩原研二此时倒是好奇起来，什么事能让他几个胆大包天的同期这副模样。
降谷零又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萩原，我知道这个问题很突兀·····”
萩原研二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就是···你有没有过一个幼驯染？”
萩原研二眉头轻颤，低声道：“为什么这么说？”
三人看他这个表现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降谷零这回流畅的说了下去：“从昨天起不知为什么我看你一个人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后来和hiro聊的时候发现他竟然也有点类似的直觉。”
“然后今早我们试探着和班长说起这件事，他说他也有，并且提到了我和hiro。他认为就好像你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和我们两个关系类似的人。”
这事挺玄乎的，让一个坚信科学的警校生谈这种话题多少有点离谱，但更离谱的是，他觉得这很重要。
降谷零盯着萩原研二，观察他的神色。
片刻后，萩原研二道：“我知道了。”
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三人没有继续刨根问底，而是听着教官的集合哨声，一起去了操场。
[小阵平，他们？]
[我不清楚。]
[那如果透露，能透露到什么程度？]
[权限外···我也不清楚。]
萩原研二心下有了计较，既然是这样，那能不说就不说了，他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冒进。
[刚才说到的，小阵平你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
[啧。]电子音里像带了点不满的情绪：[我也不知道。]
萩原研二熟练顺毛：[没事没事，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来，你千万小心别去随便深入探查。]
万一触碰到了不能碰的就麻烦了，他的幼驯染现在看不见摸不着，如果真出什么事，他连怎么帮忙都毫无头绪。
电子音有点不情不愿的给了个‘哦’才又道：[我知道‘松田阵平’死前的所有事，然后就是你醒来的时候了。其他知道的情报都是设定灌注进来的。]
当然情报里还有一部分他现在没办法告诉萩原研二的原定未来和世界原由。
[那···小阵平，你直觉变成现在这样，是你自愿的吗？]
[我认为——是。]
本文又名《我和我的赛博幼驯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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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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