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1
27岁的汪小超又回到矿上,回到这个自己工作了将近快三年的煤矿。
当踏进偏僻荒凉的矿区,汪小超没有感到孤独,反而有一种踏实、安稳,就像农民踏进了自家地里。
虽然这里到处都是荒芜的山堆、枯树、荒草,以及冰冷庞大的矿山机械,没有城市的灯红酒绿、繁华热闹温柔乡,但汪小超感觉自己适合这里,并不感到空虚,工作劳动让自己感到充实。
反而那些喧闹、浮华、繁荣的都市生活,会让自己感到寂寞、空虚、甚至害怕。
在那里,汪小超会感到一种恐惧,一种错觉,时常会感觉自己不是自己,望着那些高楼林立的大厦,看那些着装精致的都市精英白领,汪小超会不由得打一个冷噤。
“那太可怕了,繁华、精致的有些虚幻,甚至于是伪装了,难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那样厉害吗?”汪小超心里时常暗暗的想。
“或许是自己没有成为那样优秀的成功人士,才会害怕恐惧吧!”
但汪小超清楚的知道,并不是那样,他害怕、恐惧的不是那些繁华、精致,自己反而喜欢,懂得欣赏那些繁华、精致。
汪小超害怕的是,那些繁华、精致下,冷酷无情的礼貌,就像一把剥筋剃骨的刀子,令人望而生畏。看似个个都是人,但其实更像是一个个模子,复制刻出来的冰冷机器,但其却有人的骨骼血肉与容貌。
他们每天变换着精致的衣服妆容,礼貌、客气、忍耐的互相打招呼,甚至说的话都是固定的话术,做的事都是程序设定好一般,互相装模作样,互相欺骗糊弄着,却都不认为那是欺骗,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光彩与骄傲,这让汪小超感到恐惧、害怕,他感觉自己似乎不适合这里。
2
回到矿上,汪小超又继续以前的工作,跟着工人、矿友,一块下井。
下井时,看着幽长的巷道,汪小超已经没了刚开始的好奇与害怕,他感觉自己成熟了,没了刚毕业看啥都想去搞一番,试一下的冲劲与激情,也可以说是自己老了。
现在,汪小超感觉他们就像是一群在地底下挖宝藏的土拨鼠,把黑乎乎的煤块弄下来,给输送到地面。
矿井下的工作是枯燥的,工友之间经常开玩笑,男人之间谈论的话题,**不离十离不开女人,在这男人堆的矿上,更是如此。
刚开始来矿上的汪小超,经常被井下工人那些下流,无耻的话语,弄得面红耳赤。
汪小超好奇惊叹与,这一群大老爷们对异性身体构造分析的邪恶,下流甚至无耻,但却又如此形象,听的汪小超心里似乎燃起一团火,吞咽口水,面红耳赤,似乎他们熟悉女人的身体,胜于熟悉自己的身体。
综采队的谢关平,见汪小超每次开玩笑都不说话,很拘谨的样子。
一次聊到什么女人好看时,谢关平问汪小超:“嘿,小超,你喜欢耍什么样的女人,屁股大的,翘得,还是腰细,胸大水嫩的。”
汪小超被这突然一问,给问愣住了,脸刷一下就红了,而一旁凑热闹的工友王德顺解围到:“嘿,老谢你个老流氓,别带坏我们小汪同志。”
“切,去去去,老王你装什么正经,乌鸦别说猪黑。”谢关平嬉笑的回怼:“我就问小超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那流氓了。”
“嘿嘿,老谢我可不敢和你比,被你祸害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九个了吧。”王德顺反击到:“我们小汪是好同志,说不定还是童子身呢。”
“哈哈哈,真的假的,小超该不会真是老处男吧。”谢关平大笑的看向汪小超。
“那叫童子身,什么老处男,你个流氓样。”王德顺搭话。
“去去去,滚一边去,我没和你说话,问小超呢。”谢关平扭头白了王德顺一眼:“那更要听大哥的,别那么老实,搞得闷葫芦似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汪小超听着他俩你来我往的玩笑话,更加的窘迫,脸更红,更害羞了,眼睛躲闪不敢看谢关平和王德顺。
谢关平见汪小超的紧张样,吃了惊似得一排腿“我去,小超,今年二十几了,也快三十了吧,你怎样熬过这些年的,嘿嘿。”
“嘿嘿,我说咱们小汪同志是好人吧,上次出那么严重的事故,小汪就伤了胳膊,这叫什么好人福厚。”王德顺把从溜槽掉下的煤块捡起来回头看着王晓超。
听了谢关平的问话,汪小超只觉得脸火辣辣的发烧,嘴巴嗫喏了一会,只挤出一个字:“我...我....我....”
汪小超啥话也没说出来,心里却莫名奇妙的出现了筱筱的模样,她似乎在朝自己笑,随即又出现露露的模样,也同样朝自己笑。
“老谢,你不有个女儿么,我看小汪就不错,要不认小汪做女婿算了。”王德顺调侃的说到:“小超,快喊岳父。”
“我透你妹的,老王你个王八蛋。”谢关平有点生气的骂到:“我女儿还在上高中,今年高考,后面还要上大学,不然我也不会来矿上。”
“上什么大学,你看我们小汪就是大学生,把女儿嫁给大学生不也一样,早当岳父早喝酒哇。”王德顺继续调侃到。
“那你咋不嫁你女儿呢.....”谢关平有点气愤的说。
“我没女儿,俩儿子,嘿嘿。”
“那赶紧挖煤打工,扯什么淡呢,快给你儿子挣彩礼钱。”得知王德顺俩儿子,谢关平稍微不生气了,拧过头继续对汪小超说:“有空了,哥带你出去耍。”
一旁的王德顺听见了,直摇头默默地说到:“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汪小超听见了谢关平的话,也听见了王德顺悄摸摸说的话,汪小超苦笑一下,觉得鼻子痒,抬手去擦,鼻子不痒了,脸却黑了。
3
谢关平没死在女人身上,他死在了煤矿的瓦斯爆炸,家属来矿上领尸,经过协商赔了八十多万。
“一条人命就值八十多万。”事故后,一天休假,汪小超待着礼物去医院看望王德顺时感叹到:“人命真踏马不值钱。”
“嘿,小汪你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带啥东西啊,挣钱都不容易。”王德顺挪着受伤的大腿,想迎接一下汪小超,没挪动。
“王哥,伤没好别乱动,这也花不了多少钱,再说我还年轻”汪小超放下买的水果牛奶。
“嗐,我还羡慕老谢呢,要是我死了,家里人来领八十多万,俩儿子的彩礼钱也有着落了。”王德顺打趣的对来看望他的汪小超说。
“说什么胡话,人死了要钱有啥用,我们一家人在一块比啥都强。”一旁王德顺的妻子,给汪小超倒一杯热水端来,嗔怪到。
听了女人的话,汪小超心头一暖,说到:“就是王哥,嫂子说的对,人在比啥都强,别说这丧气话。”
王德顺妻子在床沿坐下,看着丈夫说,得知你出事我赶来矿上,矿上说你没大事,就是腿被砸了,已经送到医院,你个挨千刀的,吓得半条命都没了,出一身汗,哎,现在腿都是软的。
“辛苦你了,看我这不没事。”王德顺目光温柔的看着妻子。
女人继续说,我从矿上出来,遇到一获赔偿的妇女,那女人一脸好奇忧虑,又掩藏不住激动向我打听:“你家陪多少钱?”
“什么钱。”
“死男人的钱啊。”
“我男人受伤,没生命危险。”
听到我男人没事,那女人先吃了一惊,又轻松的叹口气,随意的安慰到:“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矿上的人叫她,她急忙应声,慌里慌张就走了,那脚步似乎挺轻快,甚至跑了起来,好像年轻了不少。
“男人命换来的钱啊,这人....”女人欲言又止的没说了。
王德顺和汪小超在一旁听的都沉默了,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温度瞬间结了冰似得,汪小超只觉得心酸,幽幽的说:“老谢可惜了。”
“可惜啥,老谢别看人老,心可花着呢,一年没少挣钱,可没往家里寄多少,虽然都是下苦人,人家吃的穿的用的可讲究,钱在外面女人身上也没少花。”王德顺讥讽的说:“他死了倒也值,老婆领一笔钱,够把孩子养大,也免得再去祸害小姑娘。”
“哎,人死了,你能不能留点口德。”妻子在一旁白了王德顺一眼:“那和你都有啥关系。”
看着王德顺被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一刻,汪小超心里挺暖也挺酸,他羡慕王德顺,心想:“这或许就是结婚的意义吧。”
那一刻,汪小超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不是与这对夫妇很像么,平日磕磕绊绊吵架斗嘴,但危险困难时刻,不离不弃相互扶持的也是彼此么。
那一刻,汪小超似乎理解了父亲汪耀祖,理解了母亲马秀兰,自己原来一直都痛恨父母经常吵架,甚至动手打架,搞得家里鸡犬不宁,原来吵不散打不散的婚姻才是真婚姻,这世界上那有什么狗屁爱情,父母爱情,那才是真爱情,它的底色是生活的油盐酱醋,以及琐事的纷杂,而不是什么狗屁不值得虚无浪漫,虽然浪漫也很重要。
走出医院大门,天空很蓝,阳光很暖很柔和,连迎面吹来的风似乎都是清新的,汪小超整理了一下心情,大踏步的向矿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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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尘碌碌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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