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节晚自习结束后任洛年像小偷一样扫视了一下外面，确认没有班主任的身影之后才收拾书包准备跑路。
看她站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顾玥直视着她，眼神里充满被辜负了的哀怨。
“诶，你不是说再也不和我同流合污了吗？怎么好不容易我改邪归正你又犯了。”
逃个晚自习被她说得跟犯事了一样，任洛年无奈地看着她：“不是，我今天有急事。”
“那我也要走，你等着我。”
她都这样说了，任洛年只能站在旁边安静地等她收拾东西再一起离开。
顾玥本来已经做好在教室里度日如年的打算，现在可以提前走心情非常激动，一路上嘴没停过。和叽叽喳喳的顾玥走到学校门口，任洛年四处扫视了一下，发现有个人站在树边低头看着手机。
夜色沉静，对面小区的灯光密密麻麻，一眼就能看到每一个露出光亮的窗户里的人家。门外站着一些接孩子的家长，马路上的车络绎不绝。校门口拥堵，时不时传来急促的喇叭声。
系统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站在人群边缘的地方，身材高挑，手机的白色亮光在夜色里印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疏离淡漠，有种像不属于这里的宁静。
任洛年远远看着他那张和林亦慈七八分相似度的脸，自己都没注意到看得发神。
顾玥看她站在原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见那个今天中午遇见的帅哥，她不明所以地问旁边的人：“你看什么？”
任洛年回过神来，眨眨眼睛若无其事地说：“没，我刚才走神了。”
话音刚落对方就抬眼一瞥，他看见任洛年之后微微站直身子，拿手机的动作没变，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像是在等任洛年主动过去。
任洛年也没有打算一直瞒着顾玥，反正以后也会被发现，所以干脆直接走到他面前。
看他们两个并肩站着，顾玥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急事，不会是要跟他一起吧？”
好好的话被她这么一说显得很古怪，任洛年解释：“我找他有点事情。”
虽然这个借口很无力。
“今天才遇见的人能有什么事情要谈？”顾玥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要去他家说事情？”
眼看她的误会越来越深，任洛年只能妥协。
“那你一起去？”
她说完顾玥就立马惊喜地点点头，两人没注意到旁边的人那看起来更淡漠的眼神。
系统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走过人行道。任洛年和顾玥就跟在后面交头接耳。
从电梯出来之后，她们跟着系统朝最里面的方向走去，他用钥匙打开门之后走进去。
任洛年进门之后没多看，虽说是对方主动让她来的，但是她一直觉得生活环境是一个人很私密的东西，所以不愿意多看。
倒是顾玥像参观景点一样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随即像回到自己家了一样坐下。
任洛年看系统也没有打算现在跟她说事情，就兀自坐在顾玥旁边，打开书包掏出作业。
顾玥看她熟练的动作，问：“你专门逃了三晚就为了来这里写作业？”
“这里宽敞一点。”
只要一想起学校，任洛年脑子里就会自动出现白织灯下坐着埋头的同学，窗户紧闭下不流通的空气，很闷热，是心理层面那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闷。这种感觉会让教室原本宽敞的空间也变得逼耸。
顾玥在哪里都和野餐一样放松，所以不会理解她的说法，只是默默掏出手机点外卖。
这时候沙发上的系统也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任洛年旁边拿出作业。
这下不只是顾玥，连任洛年都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她问：“你也要写作业？”
对方转头看了她一眼：“我有什么不写作业的特权吗？”
也是，现在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任洛年没再说话，低头刷题。
其实在学校的时候她就争分夺秒把今天的作业写完了，现在做的题都是额外的练习题。这是她当时读高中的时候用的方法。
正被自己的努力感动到的时候，她随意一看，发现系统居然也写的是额外的学习资料。她纳闷地问：“你这么认真学干什么？这都不是规定的作业。”
对方轻描淡写地回复：“争口气。”
任洛年难以理解这种为了争口气而这样伤害自己的行为，一时沉默了。
对方写题的速度很快，草稿纸上很快写满了字迹，但是和那天写暑假作业不一样，没有那么潦草，字迹清晰了很多。
之前在理科班的时候，任洛年看过班上很多男生的字，普遍都写得很丑，有些甚至可以用恶心来形容。但是系统的字写得很好，她正准备仔细看看就觉得哪里不对，随即把草稿纸扯到自己面前仔细看了很久。
对方正在上面算题，突然被她扯走，黑色圆珠笔在上面留下一个长长的痕迹。他微微皱眉看着旁边的任洛年。
任洛年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字上，这个字她之前看到过，并且当时的印象也很深刻。她越看越觉得奇怪，人长得像，性格也像就算了，怎么字也能这么相似。
“你现在转理科还来得及。”
系统看她看得那么认真，以为她是在看解题的步骤，揶揄道。
任洛年摇摇头，把草稿纸推到他面前，随即抬眼仔细看了看他的五官。她看得非常细致，像是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
座位挨在一起，两个人离得很近，系统垂眼看着她探究的目光，眼神不自然地在她脸上游走。
这时在一旁看完全程的顾玥忍无可忍地敲敲桌子：“喂，你们不要把我当成尸体好不好，能不能注意一下我的感受。”
这话一出，他们两个都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低头继续做自己的题。
他们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顾玥不会放过他们，八卦地凑到他们面前：“话说你们不是这学期开学才见面吗，怎么这么快就……”
任洛年预感到她会说奇怪的话，立马制止：“没有啊，我们现在就是普通朋友。”
系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说话，看着任洛年解释，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集中到她红透的耳根。
看顾玥还不相信，任洛年开始论证：“要是我们真的有什么，会让你跟来吗？”
顾玥这才点点头，不过眼神里还有一些探究。
他们继续写题的时候，敲门声响起。还在玩手机的顾玥立马起身开门，随即拿了一个大袋子进来。
袋子一拿进来就散发出扑鼻的香味，这是学校食堂完全不能比的。
顾玥把袋子放在桌面上迫不及待地拆，系统不喜欢住的地方被这种浓郁的味道萦绕，起身去打开阳台上的窗户。
任洛年一开始还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想着要是吃饱了又开始晕碳，那今天的题就写不了多少了。
所以在顾玥让她一起吃的时候，她坚定地摇摇头。但实在是太香了，她甚至感觉自己做的题全部变成了食物的形状，一直叫嚣着：来吃我呀，来吃我呀～
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勾引，任洛年凑到顾玥旁边：“求求你给我吃一口吧，就当是喂鸡了。”
于是她第三节晚自习的时间就在系统家吃了顿烧烤。
回家之后，她果然开始晕碳，感觉昏昏沉沉的就想睡觉。高萍看见她又是一副恹恹的样子，以为是太累了，让她赶紧吃完饭去睡觉。
任洛年有些心虚地看着桌上的饭菜，虽然一点也不饿，但还是勉强吃了一点。
高萍坐在旁边看着她吃饭，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你们学校不是有开学考吗？考得怎么样？”
她这话一出，任洛年夹菜的手一顿，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弱弱地开口：“考得有点不好。”
“有点不好是多不好？”
眼看着也瞒不下去，任洛年把排名如实地告诉高萍。出乎她意料的是，高萍罕见地叹了口气，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都高三了，你这个成绩下去怎么办？”
任洛年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放假没好好学，以后一定改正。”
虽然这样说了，但高萍看起来也不是很满意：“每次放假你都没好好学，但你这次退步也太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见她有些冷的语气任洛年心里有些难以言状的紧张，她潜意识里害怕给别人带来失望的感觉，一时没开口。
高萍没放过她，继续追问：“是不是因为妈妈的事，妈妈给你说了，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不要因为这些影响到你的学习。”
任洛年不知道她能把这些联系到一起，眼看着高萍越说情绪越激动，她尽力安抚道：“妈，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就是我自己的原因，你不要这样想。”
高萍还是自顾自地说：“你如果不考上好大学以后怎么办，和我一样辛苦半辈子吗？我真的很怕你过得跟我一样。”
任洛年一开始没有预料到她对高彤的成绩是这样在意，她以为一个会在开学前一天帮女儿补作业的家长可能不太会在意孩子成绩。
但是听见高萍这句话，她突然觉得她在意也很正常，她是不想让女儿步自己的后尘。
虽然这种态度会让她心里有些难过，但她能理解这种感受。
沉默地吃完饭，她回到房间。坐在书桌旁听见高萍在外面洗碗的声音，她困意全无，默默拿出练习题。
学习这个东西是越着急越找不着头脑的，看了很久她还是在原地打转，没有任何进展。
睡前，她想起高萍说的话感觉一阵阵焦虑。这种感觉把她拉回原来自己读高中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扮演着类似于高萍的角色的是她自己。不允许自己失败，不允许退步，随时给自己拉着一条警戒线。
这种自己对自己的考核是以成绩为基础的，通过这个考核，她把自己所有应当享受的东西和取得的成绩挂钩。
情况严重到好像因为一次考差就会觉得自己糟透了，不配享受睡眠，不配和同学们一起欢声笑语，不配吃一顿好的饭菜。
因为考试失利，这几天在学校任洛年基本上压榨了自己所有的休息时间，下课没有离开过位置，中午睡觉也保持在十分钟以内，像一台连轴转的机器一样。
连一向说话刻薄的系统看她这样的状态都开始好言相劝。但是任洛年是个很认死理的人，总觉得成绩这样差下去不仅会影响原主，对任务也不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她在系统面前表露出这种对成绩的焦虑之后，对方说话更阴阳怪气了。
这几天她和顾玥在学校吃饭老是会遇见系统和他旁边的肖远，大家算得上是熟人了，所以有时候就干脆坐在一起吃饭。
任洛年还在打饭的时候，看见系统站在她旁边，本来想跟对方打招呼，结果对方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这不是开学考失利者吗？”
任洛年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偏偏他好像更加肆无忌惮，这几天每次遇见她都能暗戳戳地往伤口上撒盐。
没带饭卡的时候向他借，他会一边递给任洛年一边说：“给，开学考失利者专用卡。”
写题的时候，他会莫名其妙地翻开她的练习册第一页，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名字怎么不写开学考失利者。”
在她说自己晚上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对方会故作疑惑地问：“是开学考失利者专用车吗?”
到后面任洛年实在忍不了，一怒之下把手里的卷子砸他身上，对方只是轻飘飘地捡起来，低头写了一句什么再默默还给她。
任洛年拿回来看的时候眼前一黑，她写名字的地方被添了一句——开学考失利者。
这几天任洛年白天在学校里争分夺秒地补落下的知识，晚上去系统的房子里自习。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肖远也非要跟着去。现在每天晚上去系统家的不止她和顾玥，还要加上一个聒噪的肖远。
他们就在一张桌子上自习，有时候互相问问题，当然，大部分时间是问系统。任洛年不知道他为什么和真的高中学霸一样还处于什么题都会做的阶段，甚至怀疑他没被清除记忆。
她看了一眼在跟肖远讲题的系统，随即低头抿着嘴继续看自己的题。
门铃响的时候任洛年已经习以为常了，想着肯定是顾玥又点外卖了。结果开门拿到外卖的顾玥也是一脸疑惑，说：“我今天没点啊？”
系统从讲题中转头看了一眼：“我点的。”
任洛年悄悄在脑内问他：“你不是不喜欢在家里吃外卖吗？”她记得上次顾玥点的外卖味道太大，他直接回房间里去了。
对方用笔在面前的题目上划了几道，随即轻飘飘地开口。
“有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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