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莹垂着眸，讲述着自己和陈钰雨的经历，表情无悲无喜，像是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但急促的呼吸声将她出卖的一干二净。
“我恨他们。”
“他们都该死。”
楚莹紧握着拳头，指尖用力到发白。
“为什么之前不杀了他们？”安然看着地上的三人，觉得自己只把他们绑起来简直是太善良了。
楚莹身体轻轻的抖动，神色癫狂，像是被点燃了引线，情绪顷刻间爆开。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想杀了他们，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再把他们的骨头拿去喂狗……”
“但我不做不到。”
楚莹眼角泛红，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三人，如果有可能，她想让这群人永世不得超生。
“我的意识和山神绑定在了一起，山神不允许我杀人……”
语气中充满了悲凉，楚莹以为自己回来后能复仇，能为之前的不公讨个公道，可最后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上天真是给她开了个恶意满满的恶作剧。
“山神祭祀只能由父母或是其他长辈献祭子女，我和他们血脉相连，没办法献祭他们。”
“呵，真是造化弄人。”
“你，你居然敢这样想，你连自己亲爸妈亲哥哥都下得去手，死了会进十八层地狱的。”许蓉瞪着自己的女儿怒骂道。
其实不止楚莹这样想，在发觉楚莹脱离自己的掌控后，许蓉和楚勇便想出了歪点子，那便是把楚莹送给山神当贡品，换楚虎恢复神智。
但被楚莹发现了。
那天楚莹嚷嚷着要跟他们同归于尽，拎着刀要杀人的时候，许蓉彻底怂了。
“白眼狼。我十月怀胎生你啊，你就这么对我们的？造孽啊，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许蓉眼见硬的不行，便想来软的，声泪俱下试图打动楚莹，或者是激起安然和宁远的同情心，但三人毫不理她。反倒是陈钰雨蹲在她面前，贴心的递上了手帕。
“媳妇，我的好儿媳妇，你千万不要听楚莹那王八羔子的话，那都不是真的啊！”
许蓉如今虽然被绑，但脑瓜子还是很灵活的，反正现在陈钰雨没了记忆，死的活的还不是全靠她一张嘴，只要她再卖卖惨……
“别哭了，一会儿死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陈钰雨用最轻的语气说出了让许蓉汗毛直立的话。
许蓉张了张嘴，半回儿后脸色气到涨红：“你，你敢咒我？”
陈钰雨轻轻摇头。
“我听到有东西来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来取你们命的。”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咯噔咯噔的声音，像是一块儿石头，在地面上翻滚。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的方向。
石头滚到门前，停下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吱呀。
门被风吹开一条小缝。
看清门外的东西后，许蓉和楚勇几人顿时面如白纸。
“山，山……山神。”
两人纷纷向后退，直到退到发疯的楚虎旁边。
献祭用的山神怎么会到这里，不应该啊！
对了，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许蓉怒视着楚莹，而楚勇盯着门外的东西，双手合十不停鞠躬，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不要开门，求求你们了，不要开门……”
他们心底都清楚，木门一旦打开，便是他们的死期。
门外，是一只绿色的眼睛。眼睛转了转，看到楚勇和许蓉时，视线定格住了，一股没由来的窥视感瞬间席卷而来。
“呜呜呜……”
刺耳的哭声响起，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在哭泣，回荡在屋内每一个人的耳边，楚虎三人蜷缩在墙角，眼睛瞪得浑圆。
“咚，咚，咚……”
拍门声响起，门外那东西在撞门，见没人开门，它撞门声更大了。
“山神？”安然喃喃道。
她走到门前，一手扶着门框，这时，剧烈的撞门声停住了。
“求，求你，别开门……”楚虎小声哭着说。
门外，那个东西稍稍抬头，绿色的眼眸和安然对视。
“呜哇……”
它哭了。
刹那间，眼前的木门碎裂，外面那东西一览无余出现在了眼前。
山神。
好多好多山神。
两个头，六只胳膊，四条腿，和之前见过的木雕唯一的不同，便是它们一个个都顶着一张婴儿的脸。
它们排成一列，长长的，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院外，每一个都长着一只绿色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都转到了头顶，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然看。
“呜哇……”
彼此起伏的哭声响起，吵的安然耳膜疼。
安然微微皱眉，随手捡起一只小山神，伸手捂住了它的嘴巴。
“呜……唔？”
绿色眼睛眨了眨，它迷茫地望着安然。
“再哭把你丢出去。”安然冷声道。
“嘤嘤嘤……”小山神一脸委屈，吓得硬生生止住了哭声，奇异的是，后面一列山神都不哭了，看安然的眼神像是看什么凶神恶煞。
“我有这么凶吗？”安然嘟囔道。
哭声消失后，她拎起一只小山神打量了一番，又伸出手指敲了敲它的脑袋。
“咚，咚，咚。”
是木头。
“这些家伙是……木雕？”
“这是？”
安然的手搭在木雕头上，她感受到了，里面的灵魂。
是一个个女婴。
她知道为什么治安属检测不到这个区域的污染了。
因为污染源被关起来了，关在了山神里。
安然立即回头告诉宁远这个发现，转身的瞬间却愣住了。
背后，一只三米高的两头六臂的山神正俯视着她，手中的锤子高高举起，正对着她的脑袋。
身体比意识更先做出反应，在锤子砸下的瞬间，安然将手中的小山神奋力一扔，一个翻身滚到了门外。
“砰。”
她刚才所在的位置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们不见了。
安然看向屋内，一个人也没有。
没等她细想，山神一大步向前，抡起锤子再次砸来，在锤子落下之际，叮的一声，被一把刀挡住了。
“好重。”
安然觉得自己挡下的不是一块儿木头，而是一把几百斤重的铁锤，她咬着牙，在山神挥动另一只拿佛珠的胳膊瞬间，一个闪身移到了山神身后。
“咯咯咯……”
地上一排小山神发出嘲讽的笑声。
安然瞥了它们一眼，这些家伙是一伙的。
“喂，就这点本事吗？”
大山神疑惑地拿起锤子，发现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在它身后，安然勾起唇角，回头跑向了屋内。
别看这家伙体型大，身体笨重的不得了，它转身的功夫安然早就藏进屋内找不着人了。
“吼吼吼……”
山神张开大口嘶吼着，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砰。”
屋顶被山神一锤子砸个粉碎，瞬间三分之一的楼顶都塌了下来，砖块砸落在地，尘土飞扬。
“好险。”安然刚冲进卧室门，身后便传来轰的一声，稍慢一步她就要被埋在客厅里面了。
安然盯着山神，一步步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边的窗户下。灰尘弥漫，山神猩红的眼眸格外显眼，它张开口大声吼着，声音穿透夜幕响彻云霄。
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后，她开始思索着怎么对付这家伙。目光一瞥，一旁的桌子上还供奉着一座山神木雕，香炉上的香早已燃尽，仅留下几支光秃秃的木杆。
忽然，安然瞳孔微缩，两步上前拿起那座山神像。
没有伤痕。
目光下移，地面上一尘不染，干净的像是刚打扫过。
血呢？
安然很确信她现在的位置就是楚虎的房间。
完好无损的山神像，地面上没有血，消失的人……
轰隆一声，山神将房顶掀起，灰尘、砖块一个个往下掉，安然抬眸，和头顶那个面目狰狞的山神对视。
“吼……”
山神双眸猩红，高高举起拿着锤子的手臂，屋内，安然隔着尘土望向近在咫尺的尖锤，一动不动。
“原来是幻觉啊！”
咔嚓一声，在锤子砸向她的瞬间，眼前的场景碎了一地。
睁开眼睛，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桌面，熟悉的哭声。
木门不知何时被打开，门外那只小木雕早已爬到屋内，正对着墙角的三人露出凶狠的笑容。
墙角，楚虎三人表情不安，额角冒着冷汗，身体时不时发抖，显然是陷入了什么恐怖的噩梦之中。而在小木雕身后，是楚莹，她手里拿了一把菜刀。
“你要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安然的声音，楚莹一愣，她似乎没想到安然这么快便从幻觉里醒了过来。
握着菜刀的手紧紧握拳，用力到指尖颤抖，楚莹没有回头，低声道：“我没有路了。”
“有的。你可以从这里离开，去哪里都好，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来我店里。”
安然上前一步，试图劝说楚莹停手：“你的人生还长着，为了这几个家伙赔上自己的后半生，不值得。”
这三人死不足惜，但做这件事情的不应该是楚莹，她才不到十八岁，换个地方，她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可一旦杀了人，她就没办法回头了。
“没有后半生了。”
楚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她的语气轻飘飘的，给安然的感觉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厉鬼，阴森森的。
“我的人生，早在五年前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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