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草丛中传来阵阵虫鸣，漆黑的小道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
“这边。”
安然扫了一眼拐角的血迹，沿着血迹的方向追赶上去。
血迹一路往南，穿过村落中心朝偏远的河边延伸，估摸走了十分钟，一栋不大不小的院子出现在几人面前。
木门虚掩着，门上一道清晰的血手印还未干涸。手印很深，像是那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推开了这扇门。
“是，是这里吗？”
楚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声音都虚浮了。对比身旁的两人，不禁感慨他们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好。
“进去吧！”
安然一手推开了大门。院内，一栋小小的砖房出现在三人面前，一阵风吹过，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门开的瞬间，三人不约而同止住了呼吸。
木雕。
好多好多木雕。
屋内五十多平米的空间，被分隔成一个个小房间，每一个房间的墙面上都被架子占据。架子上，摆满了木雕，和楚虎房间里一模一样的山神像。
“啊，血。”
楚莹低头一看，慌乱地跳起来躲到安然身后。
咔嚓一声，宁远拉下门后的绳子，黄色的灯光亮起，照的屋内亮堂堂，地上的黑色痕迹清晰可见。
浓郁的血腥味从地面传来，血迹凝固在地面上时间久了形成洗不掉的黑色印记。
安然微微蹙眉，蹲下身拿起刀划了几下，一层一层黑色印记被刮下，足足有五六厘米厚。
“分层很明显，不是一次性形成的，应该是上一次的血迹干了之后又出现了新的血迹。”
“最上层的颜色还有些泛红，应该是刚形成不久。”
捡起一些污秽，指尖揉成细细的粉末，安然盯着掌心里的东西，面色越发铁青。忽然，她冷笑了一声，拿起唐刀一下子插在地上，整个屋子都颤抖了一瞬。
完了完了，安然姐生气了。
楚莹下意识缩在墙角，整个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找到了。”
尽头传来宁远的声音，安然捡起刀走进侧面的房间，刚进屋便看到地面散落一地的木雕，以及倒在架子夹缝中的陈钰雨。
“嫂子。”
楚莹慌忙冲上去，刚想把陈钰雨扶起来，便看到她身上源源不断流出的红色液体。
血。
好多血。
“安然姐，怎么办，好多血……”
楚莹手足无措，伸手捂住陈钰雨身上的出血口，可血流了好多，她根本看不出来伤口在哪里，好像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面渗血。
回过头，看到安然低下的头，楚莹大脑瞬间空白，小心翼翼道：“还有办法的对不对？还有救的吧？”
楚莹自言自语着，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陈钰雨。
“对，对的，把她带回游戏世界就可以了，游戏世界里一定有人能救她的对吗？”
“安然姐你说话啊，你说她还有救的，你说她还能活下来的……你说话啊安然姐……”
安然抿紧嘴唇，躲开楚莹求助的目光，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温热的手心握住了楚莹的手，楚莹回头，通红的眼睛看向面色苍白的陈钰雨，嗓子哑的说不出话。
“这是反噬，没救的。”
陈钰雨声音虚浮，像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说话。
“嫂子……”楚莹抹了抹眼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哭什么，我本来就是一个死人，还怕再死一次吗？”
楚莹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别哭了，好不容易给你换了张好看的脸，哭的样子丑死了。”
陈钰雨稍稍坐直了身子，后背靠在墙上，似乎这样能缓解她的疼痛。她偏了偏头，看向前方的两人，忽然笑了起来。
“太好了，任务完成了。”
听到这话，安然抬眸，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什么任务？”
“闪开。”
宁远话音刚落，下一秒，楚莹便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弹开，空气中仿佛出现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陈钰雨整个人抬起。
楚莹愣了一下，回头看到宁远掌心凝起的红雾大声喊道：“你在做什么？她是我嫂子。”
“太晚了，来不及了……哈哈……”
陈钰雨猛然咳了两声，说完身体开始抽搐，没过一会儿便没有了呼吸。
“陈钰雨。”
安然匆忙上前，没等她碰到陈钰雨，刹那间，陈钰雨的身体化为一摊血水流在地上，连骨头渣都不剩。
“嫂子。”
楚莹双腿一软，跪在血水里，泣不成声。
安然抬起手，手臂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她看着楚莹有些不忍心，递给宁远一个眼神后两人走出了门外。
屋外，天空上闪烁着点点星光，村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光都没有。安然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抬眸看向远处的黑暗。
她闭了闭眼睛。她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这个村子和晏无方的关系，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理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绝对不可以感情用事。
她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思索着陈钰雨死前的话。
太晚了。
来不及了。
太好了，任务完成了。
是什么任务？陈钰雨做了什么？
安然垂着眸，思索着自己在幻境里的经历。
长着婴儿脸的山神，举着木锤的怪物。如果陈钰雨的目的是杀死他们，他们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但是……
不对，陈钰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从头到尾都是在拖延时间。
是了，她在村子里待了三年，三年之间有大把的时间去复仇，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晚上？
因为她再等，因为没有到时候，只有现在，只有今晚才可以杀死楚虎一家。
她在等什么，对她而言什么事情比复仇还要重要？
如果自己就是陈钰雨，会做什么？
安然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皱，猝不及防一只冰凉的手掌搭在了她脑袋上，头脑瞬间清醒。
宁远装作没看到安然幽怨的目光，冰冷的指尖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如果我是陈钰雨，我会杀了村里所有人。”
“全部，一个都不留。”
闻言，安然微微睁大眼睛，片刻后，她猛然站起来。
“我知道了，山神，是山神像。根本没有什么女婴的复仇，从始至终都是山神搞的鬼。”
安然语气激动地说着自己的猜想：“为什么陈钰雨选择今天动手，因为她和山神像有契约，如果山神没有足够的贡品便不能帮她达成目的，所以她在等，她要等贡品充足后动手。昨天徐玉珍的孩子，便是最后一个贡品。”
“有了贡品，她便不用再顾忌什么，便可以亲手杀了楚虎一家，而剩下的仇……”
安然回眸，望向远方的黑暗，喃喃道：“剩下的，山神会帮她完成复仇。”
似乎是为了验证安然的猜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嗡嗡的震动。
安然掏出手机，发现界面上闪烁出了刺眼的红光。
这是治安属往她手机里装的检测器，当污染区浓度开始发生不正常的波动时，手机便会自动报警，而在游戏世界的巡查员将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界面上污染粒子的数量呈指数般上升，很快便超过了轻度污染区的数值区间，达到了中度污染区。
数字还在变化，按照这个速度，不到十分钟，这里就会变成重度污染区。
“怎么会这么快？”
安然对这增长的速度感到不可思议，要知道一个小时前，这个数值还是零。
“安然。”
身旁的宁远点了点安然的指尖，安然顺着宁远的目光看去，黑暗中，一个个院子大门敞开，门后一只只形似蜘蛛的巨型怪物从门内爬了出来。
1、2、3、4。
四条腿的蜘蛛……
看清这东西的瞬间，安然瞳孔猛然一缩。
这不是蜘蛛，是人。
四肢着地爬行，长着一双绿眼睛……的人……
“他们，是人？”安然不确定道。
“他们已经不算人了。”
宁远抬手凝起一团黑雾将整栋院子笼罩，外面的怪物速度很快，当他们从院墙处爬过时，却对近在眼前的两人视若无睹。
“他们身上有很重的鬼气，如果没猜错，这些都是活死人。”
“活死人？”安然看向怪物离去的背影，无论从大小个头还是身形上看，都和正常人别无二致，如果不是那双绿色的眼睛和诡异的动作……
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寒意，安然侧眸看去，自己的手指正被宁远握在掌心里。
宁远低着头，握着指尖的手稍稍用力，一股阴气顺着指尖直窜进安然的身体里，安然顿时觉得四肢发冷，身体僵硬地几乎不能动弹。
“将厉鬼和活人放在一起，最开始是阴气进入人的身体，慢慢的连厉鬼的灵魂也融入进去，便成了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
“呵。”说着，宁远忽然冷笑一声，“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伎俩。”
安然抽回手指，搓了搓胳膊试图摆脱这股阴冷：“他们还有救吗？”
“无解。”
“没有一点儿办法吗？”
“这个法子要求极为苛刻，需要人和厉鬼心甘情愿献出自己，无论失败与否，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宁远对上安然试图寻找一丝希望的目光，终究是没忍心直接否定，“除非……”
“除非什么？”
“村里村民不少，和目前活死人的数量对不上，如果在剩下的人变成活死人之前斩断两者的连接途径，或许还有机会。”
“连接途径……”安然恍然，“毁了山神像就可以了对吧？”
说完，安然便准备跑出门外，刚踏出一步，胳膊却突然被宁远拉住了。她回过头，诧异地看向宁远。
宁远眉头微皱，顿了顿，说道：“还有不到十分钟这里就会变成重度污染区，现在不走就没机会了。”
安然：“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去死吧？”
“他们自己种的因，死了也是自食其果。”
安然抿了抿唇，反驳道：“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拐卖这件事情，还有很多人和楚莹一样，他们也是这个畸形观念下的受害者。这样不分黑白，一味杀死所有人的复仇行为，和当初那些加害者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复仇……也不应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安然说完，扯下宁远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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