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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迷眼梦(一)

日光轻柔地垂落在她的美眸上,烘着她发辫生的碎发,轻跃灵动地在干冷的细风中舞动,温玉似的皮肤许是因为过于潮热的缘故而微微泛起粉红,对于他的醒未有丝毫察觉,说实话,萧培砚觉得没有哪个妃子会像她一样粗心。

他暗笑了一声,作为一个合格的昏君,应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可他睡不着,他已经失眠多日,死亡的威胁总是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令他惊惧。

萧培砚披衣下榻,连他都没有发觉自己放缓了动作,生怕惊到还睡得酣香的她。

他走出殿门,望见姣好的日光铺洒了满地,青砖都被晒得热烫,便不由自主地脱下长靴,赤着足绕到侧殿去,这一刻,天地才是他的。

吴长青和一队伺候洗漱的侍官面面相觑,紧跟着也到侧殿去,安静地跪在萧培砚的面前。

萧培砚被熟悉的烦躁感啃噬着身心,额上,脖颈,脊脊细密地出了薄汗,他暴躁地砸掉了清口的茶杯:“金丹送来了吗?”

几人战战棘棘,只有吴长青才敢硬着声音回答:“禀陛下,太后娘娘说您这几月表现不佳,先断掉您一个月的金丹。”

萧培砚一脚踹在了吴长青的心口上,暴喝道:“大胆奴才,谁允你这么与朕讲话!朕若是受不住头疼就先摘了你的脑袋!还不想办法!”

吴长青忍住刚才踹上一脚的巨大疼痛,冷汗涔涔地跪伏于地:“奴才失言!奴才失言!还望陛下恕罪!还望陛下恕罪!”

萧培砚越听越烦躁,头部传来的钝痛感不断地加剧,似要将他撕碎:“你…五石散还有没有!快点…去拿五石散来!朕头痛!你们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吴长青劝言道:“陛下!五石散乱人神志,不比服食金丹危害少,久服有损于性命矣。”

“那怎么办?朕若是不吃,今天就要疼死在这儿!快去拿来…不然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萧培砚显然已经神志混乱,下一瞬却已抖肠搜肺、炽胃扇肝的痛声大嗽了几阵,脱力瘫倒在地,双目失神,众人手忙脚乱将其扶起,吴长青实在没办法,只能从袖里拿出五石散,冲到茶水里搅匀给他服下,缓了几阵,萧培砚的灵台才渐渐清明,他默默地扭开脸爬起来,大气喘匀道:“更衣!”

吴长青收好五石散,顺次让侍官服侍洗漱,最后由他亲自更衣,因为长期服食金丹和五石散,萧培砚的身体渐渐枯槁,前月新做的龙袍,今天再穿居然空出一大截,他忍不住说道:“陛下,您又瘦了。”

萧培砚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无意识地转动扳指,好半天才回出一句:“今日换下来的,让绣坊的人再改改。”

风临玉树的少年渐渐成了具行尸走肉,怎能让人不痛心,吴长青服侍完以后就退下了,却忍不住偷偷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珠,他这把老骨头总不能比陛下先走,因为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萧培砚批阅了好半天的奏折,虽然都是被太后筛选过后很琐碎的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他除了这些也的确无事可做,困养在这座牢笼里的一只雀鸟罢了,却总想着像隼鹰遨翔于九万里,是他可笑。

过了午时,他照例到娴妃那里用饭,他小心谨慎,每道菜只吃一口,然后就托辞匆匆离开咸福宫,果然如他所料,身体不出片刻又开始难耐地燥热起来,萧培砚担心娴妃会到太极殿找他,便只能暂留于御花园,顺便在干冷的细风里清醒清醒。

视线中站定的金纹靴引起了他的警觉,对上那双骨碌碌转动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那人却是嬉笑如常:“陛下!”

萧培砚稳住神色,但沈南齐还是轻易捕捉到他的慌乱,言语越来越讥讽:“陛下在害怕?”随后自嘲般地笑笑:“也是,在陛下乃至所有人的心目中,咱家就是个无耻的佞臣,没有风骨,没有良心,任谁见到咱家那都是避着些好,免得沾染了晦气。”

萧培砚心中胆寒,见沈南齐绸蓝袍衫处又沾染了血迹,想是将才杀过人,还没来得及换件袍衫,语气不免恭敬起来:“沈伯伯何必这样说,朕现在最敬重的人除了您就没有别人了,这一句话多朕是没有乱说的,沈伯伯满心里知道。若不是沈伯伯和皇母,哪轮得到朕坐上这个位置。”

沈南齐满意道:“那好,陛下可快回去,免得着了风寒。”

“是,朕现在就回去,只是瞧着春景好,倒贪玩了些,还请沈伯伯匆将此事告知星母,免得她老人家忧心。”

萧培砚抬头看了沈南齐一眼,乌黑的眸子里显然有惊惧,他知道沈南齐对宫闱之事一概熟知,并不会真的傻到以为他是真的来赏景的。

沈南齐上下打量萧培砚一眼,随后漫不经心道:“行,今日之事咱家先不说与太后使她忧心,但咱家还是得提醒一句陛下,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要去做,免得反害了性命。”

说罢,沈南齐领着几十人而去,不再看他,萧培砚已经被药性弄得脱了力,有些站不住,绻缒的微风轻盈地吹过他的几缕额发,显得他的身形有些孤寞。

谢府里却是一片忙乱,因为赵墨儿罚长恩跪了三个时辰,现下人十分地虚弱,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刚从朝廷回来的谢章得知后大怒,直扬言要退婚,谢寂却抢先在炎氏骂他之前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先负的人家,人家为等你考功名磋砣了几年,等圣人的事又将磋跎三年,要不是因为过了年纪再难议婚,你以为人家不退婚,很稀得你那三抬聘礼吗?”

谢章沉浸在谢寂的责打中还不曾回过神来:“兄长…你居然打我…”

谢寂转过身背对他,“行了,快去看看那个女人吧,自己的事自己掂量清楚,若是你要追究赵氏,难免影响你自己的仕途,所以不要冲动行事。”说罢,似乎是再看不得这场的闹剧,匆匆往退寒居而去。

谢章这才反应过来,推开门去见长恩,长恩躺在床榻上:“有引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的孩子没事。”她轻轻抚着肚子,一脸欣慰的模样,“有引,你吓坏了吧?你刚下朝,肯定是很累的,你快去休息吧。”

谢章跪在床榻边,不重不轻地握着她的手腕:“窈娘,我要守着你,你睡着了我再走。”

长恩轻轻地点了点头,屋门将众人的声音关在外头,显得室内一片和静美好,炎氏被谢章气到头疼,也不愿意再看,直往西屋而去。

赵墨儿在西屋里坐着,望向炎氏转瞬又收回了目光,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平静,淡淡地笑出了声:“我要退婚。”

炎氏一听就急了,忙跑过来赔笑道:“好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好好的怎么就要退婚呢,等一下他就会过来,我替你好好说说他。”

赵墨儿扯开炎氏的手,目光极冷:“你当我们赵氏是什么人家?当我赵墨儿是什么人,容得你们这样辜负,说在上头,有个塬妃,说在下头,又有刚中举的弟弟,他一个还没上任的宿州通判当真是了不得,如此宠爱一个婢女!你没看见他是什么态度吗?我嫁过来恐怕就只是他的台面而已…”赵墨儿轻轻地揩泪,手指痛苦地绞到一起:“我满心欢喜地待嫁,他却与一个婢女耳鬓厮磨,今日我过来试探,一切都已了然,你们谢氏太不将我赵氏放在眼里了!”

说罢她不再理会炎氏,径直出门,已是夜中,府里已点起灯,光烘在游廊上,映出庭院里的竹木影子,有种静谧的美感,赵墨儿疾步穿行而过,再不回头。

她自认为自己捧出了一颗真心,如果没有得到与之相匹配的爱,她宁可收回来,赵墨儿吸了吸鼻子,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在这里冷寂的地方,她还真过不下去。

“公子,赵姑娘走了,说是要退婚。”

为聘在站在已冷熄的炭火边,看着谢寂在烛火上烧掉了一封信,薄纸而已,火焰吞噬得极快,在幽蓝的火舌里,谢寂的半张脸晦暗不明,轻轻地扬眉,有一种隐隐的笑意。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为聘探头一看,拱手道:“公子,是平夷王殿下!”

谢寂挑了挑眉,收回了目光,故作平静,重新烧了两壶茶,见平夷王进来也没再给其它反应,君臣有别,情绪给的太多,那就不好了。

平夷王风尘仆仆,随手解开外袍交给为聘,为聘惯会看眼色,明白平夷王与谢寂有要事要谈,这会儿乖乖退了出去,并且守着门。

倾倒茶水的时候平夷王已经按捺不住:“退缘…”

谢寂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先别出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茶水微微晃动,漾出好看的波纹。

没过多久,外头又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兄长可在忙,我有事与他说。”

为聘出手相拦,语气不容置疑:“公子今日回来便觉得头疼,现下已经休息了,若是有事,明日再计较吧。”

几下脚步磋磋的声息便没了动静,谢寂才示意道:“请喝。”

萧璟没心情喝茶,而是与他说道:“现在玉石的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先停手了,只是萧培砚那家伙还派了卫兖来查,我担心会查到我们头上!卫兖那人动作极快,手段又狠辣,我跟他共事的这几天,他就已经杀了不少十个人,都察府那边的人都不敢不听他的。”

谢寂轻抿了一口茶,微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玉石案的主审人,你说是谁,那便是谁。”

萧璟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这话说的,我说谁是就谁是,我哪来那么大的本事,空口白牙诬谄别人也是需要证据的好么?不过话说回来,市贾司那群贪官真的是一群酒馕饭袋,胡商过来做生意,他们要钱要物倒是利索,扮胡商卖假玉石,其中所花费有三成都在市贾司这处,老实说,互市的确是好事,但可惜制度不够完善,太容易像我们这样的人浑水摸鱼了。”

谢寂笑了笑,眉眼透着股近乎嚣张的美感:“水至清则无鱼,此事你心里还没有计较,那明日朝堂上吃亏的可是你。反正,我觉得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上邺和北汉那边有消息来了么?”

萧璟面笑着:“自从出了此事之后大部分胡商生意都做不下去,逃归上邺北汉,市贾司的人也确如我所说,只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手中滥漫使钱,不够则向胡商勒索更甚,只要这案子拖得够久,相信上邺那边很快会有动静的。”

谢寂闭着眼说:“上次之事,那人做的不错,让他来给京里添把火,此事尚是拖不得,速战速决为好。”

谢寂垂着目光,平静地接案上的几封信件折了几道,长袖一扫,接着烛台上的那灼灼火苗便落到了叠过的信纸中,蛊惑人心。

京中蒲玉,原本是上邺的大宗生意之一。上邺的玉石生意,一通辽东,一通吴越,一通高丽与东瀛,数十年从无间断。庾国突然禁绝了与上邺通商,上邺的北上海船自然便停顿了下来。谢寂以为:庾国君主暴虐多行不义,已成外强中干之势,在庾邺交恶中极可能面临不期厄运。未雨绸缪,教上邺对庾人深恶痛绝,以庾国封锁玉石市场为名发动合纵灭庾。

刚继位的这位新君,对这些先来后到、座次排列之类的邦交细节绝非迟钝,可是在表面上浑不计较,一心只在大事上做文章。而一个国家,若处处在这种细节游戏上较真儿,无疑已经是衰老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更大价值的东西去计较了。慕容信正是这样,给他一个尊贵的座次,再给他一点看得见的好处,他就会大喊大地用难懂的上邺语为别人捧场。这一点,谢寂早就算定了。

凌乔猛地听到一声尖叫,有些惊慌:“烟云,烟云!”

外边的游廊上时时闪过灯火,甚至是步履匆匆,扰动了整个院子,烟云掀开帐子,手中举着只油烛,急切道:“夫人,没事,只不过是夜里的猫叫,您身子骨不好,要多休息儿。”

烟云扶凌乔坐起身,喂了点甜汤。

凌乔借她的力站起来,烟云又替她穿了鞋履,只是衣服都还没穿好,凌乔便抬脚出去了,虽是开春日子,但也属实冷的,烟云扯过架上的披衣就追了出去。

“夫人,这日子尚还冻寒,披件衣服不要着凉才是。”

烟云给凌乔披上那件那件刚带出来的衣服,宽大的衣服甚至可以将她娇小的身躯团团裹住,烟云这会儿稍放下心。

恍惚闻得堂阁内隔扇开阖之声,吓了凌乔一跳,只觉得风骨森森,比先更觉凉意阵阵,侵肌入骨,月色惨淡,不似先前明朗。

记不清何日开始,门可罗雀的小庭院有人出入了。先是趁着夜色有侍女悄悄来说萧璟回到了建邺,后来是自称当年卫夫人小内侍的老内侍送来了久违的锦衣礼器,再后来又多了两个奉命侍奉的小侍女。直到那个精灵般的小侍女将一方有着酱红色字迹的白绢神秘兮兮地给了她,她才从漫长的噩梦中醒了过来。白绢上那两行酱红色大字犹如春雷轰鸣甘霖大作,在她干涸的心田鼓荡起一片惊雷,此帛为冷展之手书,言语间证实了冷氏之冤。

她的命运注定是没有根基的云,随时可能被无可预料的飓风裹挟到天边撕扯成碎片。孝庾帝死了,独孤氏做了太后,沈南齐做了宦首。沈府的女眷公子们都搬进了王城,晋升了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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