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番风吹来,清明,麦花开。还有十天,就是汴京城一年一度的牡丹大会。
云初看着自己的汴锦,前所未有的一种新品,她要借着牡丹大会的春风,借力销售,给周记花果铺积攒一点名声。
为了这场牡丹大会,云初每天天黑后,别人睡觉,她种地。
别人男女相看,她种地,别人出游,她依旧种地,主打一个在空间内外哼哧哼哧的种花种树、养鱼虾蟹鳖蚌。
青木被派去盯着庶人园中牡丹花圃的进展,三天之内,一百亩牡丹花圃土地翻新,篱笆扎好。
这个弟弟虽然没有多少聪明机智,但是能吃苦、肯干活,但凡交给他的事情,他都办的妥妥的。
云初又给他三十贯,再雇佣十个农夫,把院子收拾的细致一些。请催伯催婶看院子,每月月钱八贯,住在冯家在园子中的旧宅,养四条狗,每天巡逻。
每天下午,云初照旧带着苏叶去燕府给殿帅治疗痛风,殿帅的痛风虽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保不准时不时还会犯,尤其是急性期,站立困难。
作为燕家的顶梁柱,殿帅一旦倒下,整个燕家恐怕会被逐出权利中心。
大公子正带军驻守成都府,抵御西塘一次又一次进犯,刚刚过去的冬天,西塘雪灾严重,游牧民族的牛羊马冻死了一大批,没了粮食,只能靠抢,不抢就会饿死,三番五次的游击战,打的大公子所带领的军队疲惫不堪,军士伤亡不少,更何况,天降大雪,大宋的后勤行军困难,粮草补给不足,要不是殿帅自己私下掏腰包,另找了成都府的香药商队去补给大公子,恐怕大公子凶多吉少。
二公子被派去广南征交趾,带领着御龙右直第二指挥,五千精兵驻守广南,瘴气横行,毒蛇毒虫,山路崎岖,除了密林就是石头。
这遥远的广南,甚至算不上是大宋的疆土,荒山野岭。
比荒山野岭更让二公子郁闷的是,交趾的侬家、李家、广源杨家、刘家几方势力都想借助大宋的精锐为自己获利。
归顺、臣服,演的一个比一个真,李家刚上了归顺奏表到汴京,陛下的旨意还未到交趾,李家又造反了,简直跟小孩玩过家家似的。
打又打不死绝,密林里到处都是土人,依附着四大家族。
二公子蛰伏着,暗地里悄悄促成四大家族中某一个造反,只要有人造反,另外三个家族就会直接上表陛下,陛下下发征讨旨意,便可以直接打一个大胜战,然后凯旋归朝。
留在交趾,等待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搓磨。之前的杨副使,被土人捅了一刀,现在棺椁还在回京的路上。
二公子得出的结论是,此地不宜久留,民风强悍,教化还需很多年。
虽说禁军轮流戍边,但是也有很多禁军驻守边州后,压根就回不了汴京城。运气好的,立战功,回京,运气不好的,战死边州。现在燕家唯一的天子近臣的就是燕驰。
为了更好的治疗效果,云初直接给了新药方,但是利弊都跟燕驰讲清楚。能不用乌头汤药方,就不要用,川乌,药性太凶。
燕驰见那药方上写着,乌头汤,麻黄、芍药、黄岑各三两,炙甘草,川乌五枚咀以蜜两升煎取一升即出乌豆。右五味,咀四味,以水三升煮一升,去滓,内蜜煎中,更煎之服六七合,不知尽服之。
“军中还有很多得了痛风的士卒,不知周娘子可否为他们治疗,诊费便宜一些?”
云初看着眼前这张如明月般的脸盘,救过她一次,算她欠下了人情,有恩必还是她一贯的原则,“若是为军中士卒治疗痛风,我只收一百文。不过,我没那么多时间到处跑,最好是等我找到一处铺子,开一家生药铺子,前厅卖生药,后厅给患者治疗。”
燕驰眉毛一挑,笑道,“生药铺子嘛,这有何难,现下有个现成的。走,我带你去。”
燕驰骑马,陈行驾马车,带着云初和苏叶。
看着马车最后停在了她租的宅子门口。
“三公子,你在开什么玩笑,这里本就是我的花果铺子,哪能容得下再开一个生药铺。”
燕驰下了马,也不回她,直接让陈行把隔壁的宅子前门后门都打开,跟云初租的宅子一模一样,前铺后宅。
“周娘子,进来看看,这个宅子做生药铺,不差吧,连药柜都是现成的。后厅看诊的地方,也齐全。”
云初和苏叶面面相觑,她租的宅子,不会也是他的吧。
云初蹙眉,一脸疑问,“三公子,你不会告诉我,我租的宅子也是你的吧?”
燕驰摸摸鼻子,不置可否。
靠!云初心中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狗男人一直盯着她,难怪之前他知道她搬了新家住哪。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盯着她干嘛?御花园苑圃挖官家的种苗一事,难道被他发现了?
以后他若是一直盯着,她还怎么办事啊。空间秘密要是被他知道了,那还得了。
云初的脑子一阵嗡嗡嗡,都要炸了。
虽然她跳舞像小狗扭屁股,但是她不是一只傻狗啊,傻狗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废料。
狗脑子玩不过美男计,谈情说爱不如回家种地。
云初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甚至气鼓鼓的二话没说,转身拎着药箱进铺子。
“哎,哎,公子,周娘子怎么还生气了,这不是好事吗?她打瞌睡了,你送枕头,多好啊。苏叶,你说是不是?”陈行还没摸着头脑。
“阿姐!”苏叶不明白阿姐这是怎么了,“燕大人、陈公子,还是进来喝碗煎茶吧。”
燕驰望着云初转身的背影,一头乌云墨发梳了个高髻,只在鬓角簪了一朵粉色绒花。有一两绺发丝不慎滑落,被伸手拂在耳后,越发衬得那脖颈纤细洁白。
她一直都没有佩戴任何珠钗,不施粉黛,今日只穿了一件月牙白窄衫,浅粉百合围裙,鹅蛋脸面,如孤梅冷月,生的雪肌玉肤。
燕驰看得不禁有些晃神,从元宵节到现在,短短两个多月,她变了很多,不仅仅是外貌上的变化,略带黄气的皮肤已经蜕变成肤如凝脂,稀稀拉拉的头发已变得墨发如瀑。
这个救了他爹半条命的小宫女,在宫内总是干蠢事,情况百出,成了整个禁中的笑话。
出了宫,怎么又是另外一个人,曾经那眼神清澈迷茫,如今却像是冰山下的溪流,藏着冰雪冷韧。
难不成她故意设计扑他,又去勾引陛下,为的就是让冯婕妤放她出宫?!
不然如何解释这两种性格,两种行事方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云初这些日子忙着买庶人园、被绑架、买苗种地、修缮庶人园,当时也曾略有狐疑,后来忙到将这件事给忘了。
陈行瞄了瞄云初:“周娘子,这是缘分啊,公子多看中你。”
苏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不由皱眉,轻咳两声,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公子多么爱慕阿姐呢,这武勋家的亲事,哪里是那么好高攀的。
倘若是不成,这汴京城说书的,能把阿姐编排成段子,名声差了,以后阿姐还怎么找个好人家。
云初查看了一下前厅的铺子后,拎着药箱往后厅走:“我去煎茶,三公子、陈公子,随意坐吧。”
早上铺子里挤满了花,已经卖的七七八八,现下只剩下几棵牡丹。
青木一大早就去了杏花冈庶人园监工,百薇和竹沥在铺子里忙活。
铺子内,一些掉落的花枝、泥土,都已被竹沥收拾干净,百薇请二人在院子中的竹椅上坐下,又进后厅给二人拿些金丝党梅、间道糖荔枝、蒸梨枣,装在红色小盒子里,非常精致。
竹沥站在院子一侧,小家伙一惯机灵,两位年轻公子身份不同寻常,尤其是往阿姐常躺的躺椅上一倒的那位燕公子,绯服银鱼袋,姿容出众,瞧着是位丰神俊朗的武勋世家公子,腰间配带着长刀。
脸上挂着笑意,眼神却带着探询。上次燕驰揍叶崎的鬼哭狼嚎还回荡在竹沥耳旁,嘶,真疼啊。
竹沥走到云初身边,望着燕驰,笑着说道:“阿姐,上次就是燕大哥出手相救的呢。”
云初点头,“他今天来讨债呢。”
燕驰也不恼,的确是来讨债的。嘴里吃着间道糖荔枝,长腿随着躺椅一晃又一晃,抬头就是湛蓝的天空,再喝一口热乎乎的煎茶,收债又悠哉悠哉,再惬意不过了。
云初无奈叹气道:“还了这段恩情,以后再无瓜葛。”
“周娘子,你这也撇的太快了。前几日,我们跑来跑去,公子就差挨家挨户的敲门找你了,被言官知道了,搞不好被参一本丢官。叶家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娇养着这么多年,皮都没人敢弄破一点,被你蜇成那个样,老夫人还想找你麻烦,公子出面替你挡回去了。”陈行用眼神撇了一眼三公子。”
“这两个宅子,公子花了四千贯买下的,便宜租给你开铺子,多好的人啊,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陈行抿了抿嘴:“我跟着他从小到大,他对小娘子都是敬而远之。”
不对吧,是小娘子对他敬而远之吧。
他在大内的名声,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冷脸看小娘子表演第一人。
金明池畔春日宴,有一贵女诬陷三公子调戏她,要他负责,结果他竟然让好几个浪荡子全跑去言语调戏了那贵女一番。虽然挨了殿帅一顿打,但是那些贵女后来看三公子都跟看见瘟神似的。
“周娘子,怎么不带上次紫檀匣子里的金簪?”
云初天天忙着种地,带着金簪不方便种地。更何况,别说金簪了,但凡她身上有一块小银饼,她也是送给了狗大户做藏品,就为了早日回家。
她更没在意打扮,只要干净不失礼就行,这辈子没打算谈情说爱,只想赚够路费回家,她怕等她回去,她的爸爸妈妈不在了。
“卖了,”云初随口回道:“刚开铺子,又买地,花销比较大。”
燕驰听完,一挑眉,“你很缺银子吗?”
云初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这人刨根问底,实在好烦。
苏叶之前见过燕驰几次,知晓燕驰心思深沉,之前云初就叮嘱过,少和燕驰交谈,殿前司的人诱导人犯,套话技术一流。
她看着燕驰,只平静地回道:“金簪银簪,都不如绒花好看又方便。”
陈行见气氛略微尴尬,“话说回来,隔壁这宅子好好的,空着多可惜。我爹也有痛风这毛病,以前在边州太苦了,风霜雨雪,寒气入体,成天忙着跟西夏打战,又没来得及治疗,一日日积攒下来,现在老了,特别是清明前后,一发作要人命,周娘子,求求你,你可不可以给我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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