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尽头便是“菜市场”,但里面只有三个小摊。一个卖肉,一个卖菜,剩下的一个卖调味品。
这三个小摊呈三角形分布,卖肉的在道路左边,卖菜的在右边,正前方则是调味品摊。
陆思尔停在距离它们不到两米的地方,目光沉沉地盯着左侧肉摊后面的“人”看了几秒,才再次迈步朝他走了过去。
灰蒙蒙的雾气萦绕在周围,仿佛将一切都笼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薄纱,视线受到遮挡,看什么都不太清晰。
不过,小摊的四个角莫名其妙的摆放着几根白色蜡烛,微弱的烛火摇曳不定,发出的亮光让陆思尔勉强看清了那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三个小摊后面直挺挺站立着的“老板”们,都长着一张面具般的怪脸。
他们是三个男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黑白色唐装,惨白的脸颊两边各有一团鲜艳的红色,嘴角挂着如出一辙的诡笑,眼神阴森冰冷,身体宛如雕塑般硬挺着一动不动。
像极了……纸扎人。
蜡烛的光芒从下往上照射在他们的脸上,形成了一片片明暗交错的诡异光影,更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随着陆思尔走向左侧肉摊,三位老板齐齐转动着他们阴森可怖的脑袋,双眼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卧槽好像鬼啊……他们会不会杀了她?】
【看这情况,我们这片区域的人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一定行的,她一定行的,你们看,她一点都不害怕啊!她一定可以活着回去的!】
此时此刻,在直播间看见这怪诞情景的观众们也都没了嬉笑的心情。
如此真实又恐怖的画面,即便隔着屏幕都让他们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也第一次让他们真正意识到……死神正在悄无声息的向所有人逼近。
之前事情刚发生时,那种不真实的荒谬感让大家还有心思在直播间里开玩笑,可现在,每个人都心情沉重、无比紧张地盯着直播画面,连弹幕数量都瞬间变得寥寥无几。
正如点进直播间时看见的那个提示框所说的一样——他们正在心里默默祈祷。
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世界。
陆思尔已经来到了肉摊前。
她停下来,低头看向摊位。
高大强壮的老板也缓缓地低下头来,那双漆黑的眼睛犹如深渊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她。
那本就诡异上扬着的嘴角,生硬地咧开一个更加夸张的弧度,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伴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老板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道凉幽幽的声音:“买…肉…吗…”
这句话就像是从幽冥地府传来的一般,带着丝丝凉气,让人寒毛直竖。
但陆思尔并未理会他,自顾自打量着摊位上的东西。
这是一块铺了塑料布的大木板,中央端端正正地摆放了半扇不带头的猪。
是从脖子开始一直到屁股为止,完完整整的半扇猪。
至于猪头……
一整个完好无损猪头就放在靠近边缘的位置,两只猪眼甚至还在烛火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猪头前方,木板缝隙之间还插着一根点燃的香。烟雾与周围弥漫的雾气融为了一体,所以到现在陆思尔才注意到它的存在。
可是……这一幕看上去,难道不是在祭拜吗?
【左中右三个摊位,如果上面都有一根香,不正好形成三炷香吗?那这就是标准的祭拜了啊。】
【还有白烛呢,每个摊位上都点着。那三个老板还长得跟纸扎人似的!】
【祭拜用的祭品也有,那么大个猪头!完蛋了,好像要出大事啊。她妈妈叫她买东西回去,可这三个摊位明显有问题,怎么可能在这鬼地方买东西?买回去的又能吃吗?】
【卧槽,寒毛都起来了……拜托拜托,千万别出事……】
虽然身在其中的陆思尔无法看见观众们的弹幕,但此时她心里的想法与他们却是不谋而合。
这阴森森的情景,的确是像极了在坟头祭拜的场面。
肉摊老板仿佛有些不耐烦一般,再度开口,用那鬼气森森的语气催促道:“买不买……不买走开啊……”
陆思尔抬眸扫了他一眼,心中思绪翻飞,陡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没有回答买或不买,只是摊开手露出了掌心里的五十元纸币。
年仅六七岁的女孩用脆生生的嗓音询问道:“老板,麻烦你帮我看看,这张钱是真的吗?”
面部挂着僵硬诡笑的老板歪了一下脑袋,下一秒,笑意顿收,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怒火冲天的神情。
他冰冷且愤怒地瞪视着陆思尔,咬牙切齿的怒吼道:“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根本不是钱!你在哪儿弄来了这么一张破纸?竟敢来耍我?!如果不是看你年纪小,我非得揍你一顿不可!滚!快点滚!”
他的声音仿佛巨雷般响亮,震得陆思尔两只耳朵都发出了嗡嗡的低鸣。
在他像是要吃人似的怒视下,陆思尔慢慢收回手,说了一句:“谢谢,那我不买了。”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走上了“回家”的路。
至于旁边的蔬菜和调味品摊,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因为她已经百分百确定了,自己根本不可能从这些摊位上买走任何东西。
甚至……差点连小命都要丢在这里。
【???真就这么走了?她为什么要问老板那张钱是不是真的?她怎么会怀疑钱是假的?】
【这还不简单么?看看那些摊位形成的情况,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了吧?】
这三个小摊显然构成了一个祭祀现场。
在一场常见的、简单的祭拜中,香火、白烛、祭品以及纸人都有了,还缺什么呢?
当然是——纸钱啊。
纸人老板要的“钱”,只会是纸钱啊。
陆思尔手里捏着人民币,又怎么可能从纸人手里买走东西?
如果她刚才在肉摊老板的催促下说出“我要买一斤肉”这样的话,等到老板找她要钱时,她却只能拿出一张“纸”,那么,如此暴躁易怒的老板,是不是会像杀猪一样当场砍下她的头呢?
——这样一来,就连被祭拜的死者也都有了呢。
【……这么一想确实是啊,天呐,我都没咋反应过来,她却已经躲过一道死劫了!】
【依我看,这参与者好像有点实力,看起来遇事不慌,头脑清醒。我们这个区域可能还有机会活下去!】
【我们当然都希望这样,没人想看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卧槽,我刚从希望旅馆直播间出来,那边的参与者已经团灭了!直播间直接黑屏,什么都看不见了!!!】
弹幕瞬间安静下来,过了片刻,一条信息打破沉默:
【网上有人在安全距离下直播……以希望旅馆为中心,周围五百米范围都被浓雾笼罩了,里面有很多人在惨叫,听起来简直跟地狱十八层一样!】
【我也看到了。老天,求求了,幸福小区的各位一定要成功啊!】
外界发生的灾难陆思尔一概不知,她很快沿着路回到了1104。
推门进去,里面依然是黑乎乎的一片。
她站在玄关处缓了缓,让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之后才继续往里走去。
刚踏入客厅时,一道带着压抑怒火的质问声突然响起,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宁静的氛围:
“我叫你买的东西呢?”
简简单单、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充满了威严和力量,似乎能够穿透人的灵魂。
陆思尔停在原地,循声转头,看见女人正坐在沙发那边,脸上敷着一张雪白的面膜。
房间内昏暗的光线使得这张面膜异常突兀,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而面膜上眼部、鼻部和嘴巴处留出的空洞,则在黑暗中完全隐匿不见,形成了漆黑一片的阴影。
远远望去,这个女人的脸仿佛变成了一具阴森恐怖的骷颅头,与她的身体连接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陆思尔眨了眨眼,平静的说道:“没买。”
“没买?!”
这两个字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怪谈死亡规则,女人一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思尔面前,指尖几乎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小畜生!老娘生你养你,让你做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你说说你活着有什么用?你拿什么跟人家隔壁小明比?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老娘养你不如养条狗……”
【操,家人们,这不比刚才那些老板恐怖吗?纸人老板我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可这种父母我家就有一对。】
【如果我们还能活到明天的话,我觉得我今晚就会做噩梦了,梦里都在被爸妈指着鼻子骂呜呜呜呜。】
【……我小时候我妈就是这么一边骂一边拿扫帚打我的。】
女人的唾沫星子喷到了陆思尔脸上。
她淡定的伸手擦了一下,将五十块钱拿出来,当着女人的面,“撕拉”一声撕成了两半。
女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愣在了那里,眼睁睁看着她又撕了几次,将好好的一张钱撕成了碎片。
这期间,陆思尔一直抬头盯着她的双眼。
昏暗的房间中,那双躲在面膜后面的眼睛里逐渐聚起如有实质的怒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喷出火来。
“唰——”
女人猛地抬手扯掉了脸上的面膜,露出一张因愤怒而逐渐扭曲的面孔。
在陆思尔的注视下,对方那双眼睛飞快变大、紧闭的嘴唇间长出了白森森的獠牙,整张面部青筋横陈,其间犹如有虫子在蠕动般一鼓一鼓的。
女人的身躯越来越高、越来越高……转眼间,脑袋都顶到了天花板上。
因为孩子不听话,于是身为母亲的她变成了一只狰狞扭曲的怪物。
她要靠她远胜于孩童的高大身躯,靠她稳稳压制在孩子头上的“父母”身份,让孩子永远臣服于她之下。
陆思尔深有体会——在某些家长心里,他们的孩子,只能是活在他们掌控之下的附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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