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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凛冬腊月,大地覆霜,云层厚重而低垂,天色如同泼墨般阴沉至极。

一群衣衫溃烂,身上全是鲜血的兵丁簇拥着一个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少妇,在白雪皑皑地荒野外艰难地跋涉着。

前面一个仪表堂堂,气势非凡地中年男人,将手上滴血地战刀插到雪地里,登上旁边一座高高的土台,向北方眺目远望,一群铁骑绝尘而来,手上的战刀,在夕阳地余晖下闪烁着夺目的寒光。

“王朗地人追来了,大家快走……”一群兵丁听见主公地命令,连忙加快速度。

突然那位面容憔悴地少妇发出一声痛苦地呻吟,双手捂着肚子,银牙紧咬,大叫道:“夫君,我恐怕要生了……”

簇拥着少妇地二十八位将军,皆浑身一震。

现在冰天雪地,不见人烟,更何况后有追兵,逃命都来不及。

夫人现在生产?

这可是一尸二命啊……

中年汉子听到妻子痛苦地呻吟声,连忙跳下山岗,奔到妻子的面前,双手拉住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火热的胸膛,大喊着:“圣通,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夫君现在就给你去找接生婆。”

“主公,我去前面探路。”邓禹大喊一声,立马提着血刀,向前面窜去。

“都去给我找附近的农家,找会接生的接生婆,用刀逼都要逼来……”刘秀歇斯底里地命令出口,声色近乎咆哮。

顷刻间,身边二十八个兄弟,只剩下马成和吴汉。

“圣通,坚持住……”刘秀双臂紧抱着妻子郭圣通,托着疲倦地身体,向前面疯狂地跑去。

马成和吴汉,双手紧攥血刀,站在雪地里,眼睛冷冷盯着前面山梁爬上来地十几支王朗的铁骑,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主公快走,一定要带着夫人平安回到中山郡……”

刘秀抱着昏迷过去的郭圣通,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了一里路。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野。

一户人家也没有,突然郭圣通一声惨叫,醒转过来,怀里衣裙一片冰凉黏湿,刘秀低头一看,顿时脑中一黑,失声叫:“血,难产?”

在当时恶劣的医疗条件下,孕妇一旦发生难产,十有**必死无疑。

更何况,现在正处于荒郊野外,他们一群拿惯屠刀的男人,也不懂地给女人接生。

郭圣通面颊苍白,双手虚弱地抬起,抚摸着刘秀苍白的脸颊,嘴角露出一丝欣慰地笑容,道:“这辈子能成为你地妻子,我已经很知足了,别为我伤心,也别让我成为夫君的拖累,放下我吧,天下的苍生比我重要,他们还等着夫君……”

“可笑我拯救天下,却唯独救不了自己的妻子……”刘秀抬头看向阴霾密布地天空,歇斯底里疯狂地恸哭大叫道。

他在战场厮杀,从来都没有害怕过。

甚至自己的哥哥被更始帝刘玄所杀,妹妹差点送命,他都没有如此怕过。

现在自己的妻子就要死在自己的怀里,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地恐惧与绝望:“圣通,我对不起你,欠你的,下辈子再还给你吧……”

刘秀想起自己肩膀上恢复大汉江山的重任,只好将怀里痛苦呻吟地妻子放在旁边厚厚的干草上,右手去抓腰间的佩刀:

“圣通,我不忍你如此痛苦,你先走吧,待为夫恢复大汉江山,重建刘氏宗庙,就下去陪你……”

这次率十万汉军,由中山郡出发直捣邯郸,郭圣通放心不下新婚丈夫,誓死相随,为了减少正面汉军的伤亡。

他们单独率领三千士兵,沿着伏牛山一条隐秘的小道,奇袭邯郸,想里应外合一举击败王朗,却不想中了王朗大军的埋伏。

被困于伏牛山将近一个月,三千士兵死伤惨重,幸得山中一个白发老翁帮助,才逃出王朗大军重重地包围。

郭圣通闭了眼睛,眼眶里流下泪水,她理解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丈夫是天下之主,承担着恢复汉室江山的重任。

天下之主就应该杀伐果断,不被儿女情长所累。

刘秀的刀就要落下去的那一刻,突然身后高亢的马鸣嘶叫,一个雄浑的少年声音响起:“主公不可……”

与此同时,“嗖”一声响,一枚石子穿过了风雪,击在刘秀下落的屠刀上。

刘秀顿时重心不稳,身体朝前面倾去,手上的刀也落在了雪地上。

邓禹骑马从斜坡下快速冲了上来,勒紧马缰,让骏马停下来,从马背上跳下,赶紧搀扶起雪地里奄奄一息的郭圣通,回头对刘秀道:“主公,前面发现一户人家,是个小女孩和一位老妇人,说不定夫人还有一……”

刘秀听到邓禹的话,仿佛看到了救星,忙从雪地一跃而起,夺过邓禹怀里的郭圣通,跨上马背,骑马疯狂地朝前面冲去。

邓禹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骏马狂奔不到三分钟,果然看见前面的丘陵下。

在一片被荒芜侵蚀的栅栏环绕之中,伫立着一座简朴的茅草房。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坐在茅草房的门槛上。

她的存在仿佛是这破败景象中的一抹亮色,那精致的脸庞如同粉雕玉琢,幽深而明亮的眸子,黑如夜空;冷峻而分明的五官,透露出一种超脱于年龄的成熟与睿智。

刘秀,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却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深深震撼

她的右手边,小拇指的缺失,如水墨画中被命运抹去的一笔,似乎隐含着未言的过去。

刘秀长叹一声:“残酷的战争啊……”

“唏律律……”马停在茅草房门前。

不等他们下马,小女孩主动上前,对他道:“热水已经烧好了,俺婆婆说,她来给大人的夫人接生。”

刘秀顾不上回话,抱起怀里昏迷的妻子,跳下马背,直奔里面而去。

一个瞎了眼的老太婆,拄着拐杖,脚步蹒跚地相迎出来。刘秀见她是个瞎子,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跟着老太婆进入内室……

刘秀将郭圣通放在内室一张冰凉的硬木床上,就被瞎眼老太婆推出房间。

“女人生产,男人不易在旁,大人兼有天下之志,恐秽命运。”老太婆的声音就像铁纱摩擦锅底一样,特别生硬难听。

刘秀只好退出房间,跪在门前,一边给瞎眼老太婆磕头,一边痛哭流涕道:

“烦请夫人一定要救活圣通,就算孩子没了,我也只要圣通,没有了圣通,我要这江山和孩子有何用?”

躺在硬木床上,忍受着剧烈痛苦地郭圣通,听见丈夫的话,内心一阵激动,就像喝了蜜一样高兴:“夫君,你放心,孩子我一定会给你保住,它是您和大汉的希望。”

老太婆给郭圣通把了脉,顿时心里一惊,忙对屋外的小女孩大叫道:“发姿,快烧水,多准备几条干净的抹布。”

胎儿错位,正常的婴儿都是头先出来,而这个婴儿却身子先出了母体,结果导致一条腿卡在母体子宫中,要想保住母子两个,就必须先扶正胎位。

发姿在院子里抱过一大把柴火,进入小小的厨房,刘秀也跟了过去,被发姿推出了厨房。

“女子生产,水的温热程度至关重要,你把握不住火候,还是让我来吧。”小女孩熟练地往锅里添水,灶膛里架柴,端着提前烧好的热水走进内室。

刚推开内室的门,地上的鲜血就蔓延出来,发姿眼睛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床上已成血人的郭圣通。

走过去,拿起拧干净的抹布,开始给她擦拭全身。

一年前,邯郸还未大乱的时候,发姿经常跟着婆婆去给附近的村民接生,所以掌握了许多丰富的经验。

老太婆苍老的右手从郭圣通的□□取了出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是老妪人生第三次碰到胎儿错位,第一次是前朝宫中,第二次是隔壁的村里,第三次……所幸,都是有惊无险。”

换过七八盆热水,刘秀和邓禹在屋外焦急地走来走去。

每次见发姿出来,都赶紧上前问她圣通的情况,发姿都只回一句:“婆婆说了,要是夫人和孩子出事一个,我俩抵命。”

半个小时后,只听屋内一声“哇”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老妪大声说道:“是个男婴,男婴……”

刘秀和邓禹听到老妪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连忙推开门闯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屋外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响起。

一个粗犷的将军声音响起:“刘秀肯定就在里面,给我下马搜……”

发姿赶紧闭了门,插上门栓,任凭那将军怎么敲门,都不开。

瞎眼老太婆走出来瞅了一眼情况,又走了进去,屋内顿时传来一阵“哎呦”地惨叫呻吟声和剧烈的咳嗽声。

那位王朗的将军,终于按耐不住,一刀将门劈成了两半闯入。

顿时门外的三十多位士兵,持刀冲进去,开始在院子里搜查。

“给我到处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跑不远。”发姿端着一盆热水,恍若无事地朝内室走去,那位将军看见发姿浑身的鲜血,忙走了过去,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声音冷冷地质问:“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

“俺婆婆病了,她是肺痨,经常咳血,会传染……”中年将军浑身一惊,连忙捂住口鼻,又厉声问她道:“见没见两个男人簇拥着一个怀孕的少妇?”

“没有,家里就我和婆婆,不信大人尽管搜查。”发姿从容不迫地说。

中年将军放下了手中的刀,“那好,你领着我进内室,要是敢骗我,你们都得死。”

发姿眼睛轻暼了他一眼,径直朝内室走去。

将军率领着七八个士兵,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发姿推开门,地面的血顿时蔓延出来,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传出。

“怎么会这么多血?”将军疑惑地诘问,率先冲入其中。

老太婆躺在硬木床上,和衣而卧,床上到处都是污血,见他们进来了,忙又剧烈地咳嗽一声,咬破舌头,一大口鲜血喷出。

将军浑身一惊,不敢再上前,生怕感染。

将军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在屋内搜查了一遍,木柜,瓮……都揭开看一遍,也不见刘秀他们的影子。

“没有……”一个副将大声道。

将军皱起眉,眼睛又在屋内扫视一圈,才挥了挥手,带着众人朝门外走去。

他走到门槛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抽出腰间的佩刀朝床上的瞎眼老太婆砍去,大叫道:“怎么你的衣服没血?你在骗我,刘秀在哪里?”

老太婆心里一惊,忙起身去躲,突然发姿丢掉手中的脸盆,右手亮出一把寒光扑朔的匕首,奋力捅入将军后背:“杀婆婆者死。”

话音刚落,鲜血溅了她一脸。

将军来不及呻吟,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其他的士兵反应过来,纷纷举刀朝发姿的身上砍来,眼看发姿就要被这些兵丁乱刀分尸,突然床上的被子被人踢开。

邓禹持刀从床上跳下来,一刀就将一个士兵的人头砍飞,双手连忙将发姿护在身后。

这床中间有个凹槽,上面盖着木板,是老太婆刻意设计地,平日里就为躲避匪患。

屋外搜查的士兵,听到屋内的突变,连忙朝里面冲去。

马成和吴汉,以及其他的十几个兄弟,这个时候也赶过来,纷纷举刀朝院内的王朗士兵砍去。

一番惨烈的激战后,刘秀和邓禹终于将追兵全部杀死,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刘秀无奈的叹气:“孩子刚出生,圣通身体虚弱,恐怕走不了。”

老太婆声音沙哑道:“方圆百里,恐怕也就只剩下我们一家了,其他的人都逃难去了,王朗惨无人道,杀戮成性,早晚也会灭亡,大魔导师响应天道,又是汉室宗亲,一定会匡扶天下,结束乱世。”

郭圣通强撑着羸弱的身体,靠着墙,声音虚弱地对丈夫刘秀道:“十万大军由叔父刘良率领着,现在恐怕已经快攻破了邯郸。三军不可一日无主帅,夫君快带着马成他们走吧,我会带着孩子好好地,等你们攻破邯郸,再来迎接我们。”

一边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一边是结发妻子,刚出生的亲生骨肉。

他该如何才能平衡这台天平?

刘秀双手颤抖地从妻子郭圣通的怀里抱过自己的儿子,用嘴唇轻轻亲着孩子粉红健康的脸颊,眼泪忍不住掉下:

“孩子,父王对不起你,为天下黎民百姓,却不得不舍下你和你母亲,为了弥补父王心中的愧疚,父王对天发誓,待收复汉室江山后,父王就立你为太子,立你母亲为皇后。”

马成,吴汉听到主公的话,皆浑身微震,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恩爱妻子最好的誓言。

但对他们却很不是滋味,因为相同的话,刘秀在洛阳时,也当着他们众兄弟的面,对第一任妻子阴丽华说过。

他们从小和嫂子一起长大,自然希望嫂子以后能够成为大汉皇后。

邓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都说君王无情,大哥刘秀的这句誓言,到底对师妹是好事。

还是天大的祸事?

心里忧虑重重。

郭圣通听到夫君的誓言,内心窃喜无比,她倒不是贪图皇后,太子的虚名。

夫君若真地君临天下,到时候肯定会三宫六院,嫔妃众多,会不会将她忘记?

有这句誓言在先,他想忘记她和自己的孩子,都不可能,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真地爱她,特别是对一个杀伐果断的君王。

君无戏言。

只要他爱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郭圣通用手逗弄着小小的孩子,婴儿“咯咯”娇笑着。

郭圣通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夫君,笑道:“夫君快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刘秀眉头一皱,略略沉思后,道:“就叫他疆儿吧,疆儿,留疆、象征着光明和希望,希望疆儿以后能够开疆拓土,成为一个继往开来的伟大君主。”

邓禹和马成,吴汉,瞎眼老太婆都连声称赞:“这个名字起的好,刘疆,驰骋疆场。”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只有小小的发姿,脸颊依旧冰冷如霜,一句话也不说。

郭圣通看着刘秀,也点头笑道:“管仲去鲁入齐,鲁弱而齐疆,我们的疆儿一定会身体健康,等夫君统一天下,登基称帝后回来迎接我们。”

刘秀和马成,吴汉率领着其余众人骑着战马走了,只有邓禹自愿留下照顾郭胜通和刚出生的儿子。

看着夫君远去的身影,郭圣通身子依靠在柴扉上,眼泪止不住的流,邓禹手中持刀,在一边静站着,就像是一个忠诚的守卫一样。

“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没有了众人,邓禹才敢给师妹圣通说话。

“师傅真定王现在身体还好吗?还是那个样子,多年沙场征战,身体落下顽疾,一到阴雨天,就腰酸背痛,下不了床。”邓禹听到师傅身体依然很糟糕,内心一阵担心。

当年王莽乱政,赤眉匪军攻破长安,邓禹全家被赤眉军所杀,只留下自己一个人,逃离长安。

当时,真定王刘杨率领中山全军,北上长安,与群雄逐鹿,意图恢复汉室江山,在乱军中救了奄奄一息的邓禹,并收邓禹为徒,和外甥女郭圣通一起在他身边学习行军布阵,武功秘法。

邓禹为人聪颖,又英俊潇洒,屡立战功。

真定王一直想把他收为义子,把侄女嫁给他,却不想被天命之子刘秀几句话,就打动了心,将郭圣通嫁给刘秀。

自己也奉师傅的命,成为刘秀身边一员悍将。

师傅要他一生忠于汉室,忠于天命之子刘秀,恩师如父,如同再造之恩。可他五年来,最爱的女人就是师妹圣通。

郭圣通刚刚生产,身体虚弱,外面风寒雪重,根本没办法下床,邓禹为了让师妹圣通身体尽快恢复,日日夜夜,衣不解带地陪侍在她的身边。

夜晚待圣通安睡后,自己就骑着那匹白马,挎弓出去打猎。

夜黑风高,而且又是冬季,空气极度寒冷,邓禹接连策马狂奔十几里,都发现不了一只猎物,而且还经常遇到狼群的袭击。

无论再苦再难,就算是和那群饥饿的狼群抢夺猎物,邓禹也总能够在第二天天明的时候准时回到家,也绝不会空手而归。

一只兔子,黄狲……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扛回家半只狼群吃剩下的野猪。

圣通感动地热泪盈眶,每次都故意不肯睡去,却每次都是在他轻轻柔柔的歌谣声中,眼睛不争气地闭上了。

她刚生产,身体虚弱,营养又跟不上,奶水严重不足,又是乱世,也没什么粮食。

老太太和发姿每日以野菜羹和邓禹带回来的动物肉汤充饥。

瞎眼老太婆特别怕小小的刘疆,从不肯去接近他。

当年宫中的那场惨祸,让她至今都记忆犹新,犹如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她心里,让其日日夜夜饱受折磨。

郭圣通身体虚弱,婴儿又爱啼哭闹腾,动不动就胡乱撒尿,甚是折磨人。

她现在自顾不暇,没办法照顾孩子。

刘疆还很不愿意让邓禹碰,邓禹一碰他,他就呲牙咧嘴,放肆地大哭,吓地邓禹再也不敢靠近他。

照顾刘疆的责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发姿的肩上。

说来也是奇怪,只要刘疆到了发姿的怀里,再也不哭不闹,特别的乖巧,嘴上吹着泡泡,粉嘟嘟的脸颊荡漾着明媚的笑容,特别的可爱。

邓禹发现发姿性格高冷,从不会对任何人微笑,却总会独自一人对着怀里小小的刘疆露出笑容。

她的笑容纯真而又美好,如同西域雪山里盛开的雪莲花一样美丽。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就到来年三月,刘秀依然没来迎接他们,甚至连他们的消息也没有了。

邓禹有好几次想出去打探刘秀的消息,但都放心不下师妹圣通和婴儿刘疆,只好暂时放弃。

郭圣通见丈夫迟迟不归,内心越来越忧虑,长此以往下去,竟然忧病成疾,意识恍惚,生了一场重病。

三月中旬的一天,邓禹早晨打完猎,回家的时候,发现郭圣通还没起床。

以往这个时候,郭圣通都会起床,坐在门楣下的门槛上,等他回来。

他心里一急,预感到了不妙,也顾不上什么第嫂有别。连忙推开郭圣通房间的门闯了进去,只见郭圣通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旁边的火炉木炭撒了一地,而她的后背正贴在那些木炭上。

人已经昏厥了过去。

邓禹吓了一跳,连忙将郭圣通搀扶起,一看她的后背,衣服已经被滚烫的木炭烧去了一大片,紧紧黏在身上,后背创伤严重。

再去摸摸她的额头,滚烫如火炉。

邓禹连忙唤来姜老太婆。

姜老太婆给郭圣通把了脉,顿时一惊,道:“夫人刚刚坐月子不及半年,身体尚未恢复,又不见夫君归来,忧思难解,郁积心中,导致心神不宁,昨夜肯定意识恍惚,误以为丈夫归来,才下床去迎接,却不想打翻火盆。地板潮湿,夫人贵体受浸,恐怕着了寒气,再不作治疗,恐有性命危险。”

邓禹大吃一惊,将昏迷不醒的师妹紧紧抱在怀里,无比自责地痛哭道:“都怪我,要是昨夜我陪着你,也不会让你这样了。”

老太婆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又道:“现在春寒料峭,需要的几味降温,驱除寒毒,火毒的草药恐怕一时难以找到,老太婆我眼睛瞎了,看不见路,你带着发姿去吧,我来照顾夫人,至于能不能救夫人,就看天命吧。”

老太婆说完话,就走了出去。

进到灶膛,准备热水,用热敷的办法,给夫人降体温。

发姿后背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放着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刘疆,手上拿着短柄药锄,走了过来,对邓禹道:“婆婆以前在新朝宫中当差,对琴棋书画,行医救人之术略有涉及,家里也放着许多宫中药典,闲暇时候,我就翻阅,所以也懂得一些草药,大人如果信得过我,就和我一起去给夫人寻找草药。”

婆婆最怕小孩子,夫人又重病昏迷不醒,发姿担心刘疆的安危,所以才把他带上。

邓禹也背了一个药篓,两个人同乘一匹马,很快来到了秦家村后面的山谷中。

正值初春,万物复苏,但是山上面的积雪尚未融化,道路泥泞,烟瘴横行。

那些珍贵的草药,往往生长在悬崖峭壁,人迹罕至之处,采摘非常不易。

一大一小下了马,邓禹将马栓在一棵瘦俏的柏树上,回过头对发姿道:“姑娘,现在山上雪还未消融,行走极为不易,要不你给我说下那些草药的样子,我去采摘,你留在山谷下面照顾疆儿。”

发姿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冷若冰霜道:“有很多草药,外貌相同,却名字不同,药性也不同;就像断肠花和金银花虽然相似,却效果大有不同,断肠花剧毒无比,一颗花叶就能让人肠穿肚烂而死,而金银花却能清热解毒,救治性命。”

邓禹只觉这个小女孩博闻强识,知识特别渊博,对于医药典理,无不侃侃而谈,且对于诗书礼仪,也懂得很多,不觉大为诡异。

显然,她的这些东西,都是那个瞎眼老太婆传授地。

只是,她的性格太过孤傲高冷,为人防范心理太强,除了婆婆和刘疆,对任何人都带着极强的防范心理。

这大概也和她的经历有关。

邓禹虽然行军打仗很厉害,但对于采药救人却一窍不通,只好跟着她朝深山走去。

两个人在悬崖峭壁上的羊肠小道艰难攀爬,遇到上不去的地方,就用短柄药锄凿出凹槽,再行攀越。

发姿登山的动作很熟练,从容不迫,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邓禹都有点心惊肉跳,但发姿却依然毫无畏惧,双手抓住崖上的葛藤,朝上爬去。

这期间,小小的刘疆吓地大声恸哭,发姿就停下来,坐在半山腰凸出的岩石上,抱着他,轻轻地摇着,嘴里哼着童谣。

顷刻间刘疆就发出“咯咯”的笑声,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两个人攀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探出头,山顶林木葱茏,都是人迹罕至之处,这里的草药也最多。

不多时,两个人已经采了满满一竹篓草药,就要返回的时候,突然前面齐人高地荆棘丛中,一只凶猛的野兽“呜”一声大吼,跳出来。

那是一只饥饿难耐的猛狼,绿色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两个,嘴里流着亮晶晶的涎液,绕着他们慢慢的转圈,不时嘴里发出一声巨吼,寻找机会准备扑上去。

刘疆听到狼声,忽地惊醒,吓地“哇哇”大哭,邓禹右手紧攥短柄锄,瞅准一个机会,朝着恶狼扑了上去,锋利的锄头狠狠嵌进了恶狼的后背……然而,恶狼依旧没死,大吼一声,甩开了邓禹,径直朝发姿扑来。

发姿吓一跳,连忙将竹篓解下扔向身后,自己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恶狼,给一边的邓禹大喊道:“快带刘疆走……”

恶狼一下子推倒发姿,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咬断她的脖子时,突然刘疆“哇”一声剧烈的恸哭,恶狼连忙松开发姿,四足一跃,狂扑向小小的刘疆。

邓禹被恶狼甩出去三四米,滚在荆棘丛中,一看恶狼朝世子扑去,吓一跳,忙一跃而起,举起地上的一根木头,朝恶狼的头上砸去。

眼看恶狼就要一口吞掉刘疆,突然一个黑影落了过来,重重地压在了刘疆的身上,保护住了他。

“啊……”

恶狼一下子咬在发姿的右手腕上。

发姿忍不住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邓禹疯狂地冲上来,将手中的木棒击在恶狼的头上。

木棒由于受力太大,顿时断成了几截,恶狼也被邓禹一棒击下悬崖。

发姿一看自己身下的刘疆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自己的手臂鲜血淋漓。

幸好那狼太过饥饿,体力有限,伤口不是很深。

稍微涂些嚼碎的止血草后,两个人就下了山。

邓禹煎药,老太太用热手帕给郭圣通擦拭身体,降体温,经过两天的调理,郭圣通终于苏醒过来。

虽然后背敷完治疗烧伤的草药,却依然疼痛难忍,郭圣通对着镜子,看见后背那块丑陋的伤疤,内心就像刀子在划一样。

曾经全中山第一的美人,通体如玉,完美无瑕,如今后背竟然多出一个这样难看的伤疤。

夫君会不会嫌弃?

恶狼在发姿右手腕上留下的那三道咬痕,因为条件恶劣,没办法消毒,竟然生了脓水,一碰就如火烧一样,剧痛无比。

小小的刘疆虽然还不会说话,但那发姿姐姐手腕上那三道清晰的伤口,却永远地刻进了他的心里。

而姐姐那与众不同的四指,更是在刘疆那须臾的童年记忆中,恍若一道独树旗帜的风景线。

又很快过去三个月时间,刘秀还是没派人来接他们。

郭圣通已经等地不耐烦了,有时候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听说夫君特别宠爱丽华妹妹,恐怕夫君早已经忘了我这个女人吧。”

每次师妹心里抱怨刘秀的时候,邓禹就陪在她身边,给她洗脚,按摩,讲故事,讲那些战场上有意思的事情。

“别看马成个子瘦小,却特别能吃,一个人能吃三十三只馒头,五斤牛肉喝八斤米酒。我和吴汉,主公三个人都没他一个人吃的多,主公说自己都快养不起他了……”

郭圣通忍不住惊讶地问:“他那么瘦小的身体,装得下那么多食物吗?”

邓禹道:“主公说他是猪八戒下凡……”

“额……”每讲一个笑话,郭圣通就忍不住娇笑一声,美丽的脸上却依然愁容满面。

笑话越讲越多,郭圣通的笑声却越来越小,最后竟然趴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邓禹在想,如果大哥一直不来,他就一直这样陪伴着师妹,陪伴着嫂子,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远胜过跟着刘秀封王拜相。

只要能陪在圣通身边,他就心满意足了。

五月上旬的一天清晨,茅草屋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行官兵径直来到发姿家门口,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还没跳下马背,就大喊道:

“夫人,世子,王朗兵败自杀,现在河北全境已属陛下,汝奉陛下的命令前来迎接夫人世子回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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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秦发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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