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维尔的婚假被迫提前一天结束,回去上班了。
组装好的机器人静静蹲在墙角里,谢宴没有启动它。
博维尔的房子很大,每一处角落都被管家清扫得干干净净,这房子里它唯一不会随意进入的地方就是主卧和书房。
书房很大,和主卧相邻,整个屋子的安全系统和管家相联,无论有谁试图靠近管家都会第一时间察觉。谢宴端着杯子路过的时候会看见它在一楼围着围裙仰头看过来,无机质的眼珠子扫过他颈侧上的一小抹红痕,然后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早上好,谢宴先生,昨晚睡得怎么样?”
“早。”谢宴点点头从二楼下来,拿着杯子想进厨房,管家走过来叫住了他:“您要喝点儿水吗?”它的语气十分温和,却少了平日里的诙谐感:“我来替您打一点温水,厨房有油烟,而且没有铺地板,您小心脚下着凉。”
它接过谢宴的杯子,从那个角度看去,谢宴脖子上的那抹红更明显了。
管家接了一杯温水递给谢宴,轻声细语的说:“穿一双袜子吧,您的身形体重在雄虫中也是偏瘦许多的,容易生病,更需要注重自己的身体状态。”
“好,”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手心里,谢宴道:“谢谢提醒。”
他走后管家低头望着地毯上被踩出来两个小弧度的脚印,伸手沿着轮廓描绘了一圈,而后把柔软的毛毯抚平,若无其事的继续拿起鸡毛掸子,掸着家里面各处不存在的灰尘。
谢宴回到卧室里,伸手点了一下自己的终端。颈侧微痒,也不知是过敏了还是怎么样,他顺手又抓了抓。
他站在二楼俯视着生机勃勃的花园,身后的全息影像里映出了裂缝异兽的映像,其庞大的身躯行走在高楼大厦之间,肆意破坏,体内流出的污染物造成无数的生命和财产损伤,当地的武装部队完全制止不住,火力压制似乎更加为它提供了养分,好像下一秒就要学哥斯拉进行原子吐息了。
实播的记者站在晃动的大楼前费力站稳身形讲话,用力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没一会儿身后的大楼便在顷刻间倒塌,异兽的尾部穿透大楼中央嘶吼着,震感似乎能透过镜头传过来。
镜头切换,博维尔眉头紧锁,胸前晃动的勋章在灯光下反着细碎的光,大堂庄严,他站在台上神色肃穆:我们已就近调动军力,派发精锐部队前往,军部会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强度,清除入侵的异兽,还远星一片安宁静地。
谢宴关了终端,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体型很小的手.枪。他低头捯饬片刻,把枪收了起来。终端忽然滴滴滴乱响。
是谢尤。
谢宴皱眉,抬手把终端扔远了一点,根本不去理会。他转到桌边去拿自己的药瓶,混合着温水服下,远处的终端还在响,谢宴的手指无意识刮着药瓶包装上的贴纸,药物作用发散很快,容易犯困,后颈的某一小块皮肤也开始发痒。
很久以前有人曾经在那个地方纹下了一个标号,尽管他后来费尽心思的把标记洗掉了,但是那种感觉依然残留在皮肤上,如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
精神越来越困倦,他顺从睡意躺上床,忍耐着隐隐的头痛入眠,醒后就发现天已经黑了。
谢宴披着衣服起床出去,看见博维尔脱了外套,姿态随意的叠腿坐在沙发上不知给谁发消息,领口微敞,少了些新许闻上看到的冷肃。
大抵是脚底踩在毛毯上的细微摩挲声惊动了他,博维尔收起终端望过来,眼角若有若无的带上笑意:“起床了?”
谢宴这一觉睡了很久,很奇怪,他在家里的时候从来不会睡得这么沉。
贤惠的管家为他准备了一杯温水,慈祥而贴心的问道:“睡得怎么样?”
谢宴微微颔首,坐到博维尔身侧的位置,博维尔忽然把二郎腿收了起来,坐姿端正了一点,跟他说:“管家今晚做了丰盛的晚餐。”
谢宴看了看他的神色,问:“是有什么客人要来吗?”
博维尔讶异道:“您的父亲和弟弟说今晚过来做客,想要看看您在这边过得怎么样......他跟我说您知道这件事并且已经同意了。”
谢希尔和谢尤要过来,博维尔是没办法拒绝的,婚姻存续期间菲玛给他签的那些协议和限制条件会一直有效,除非他的雄主谢宴出面亲自替他拒绝。
但是谢宴在睡觉,一直没能回消息。在他们说话间,院子外的门铃已经响了起来。
管家去开门,空手的谢尤和谢希尔从门外出现,谢尤笑嘻嘻的越过管家冲着谢宴,“晚上好呀哥,我们来喽——”
谢希尔眸光微闪,上前一步先和博维尔打招呼:“少将。”
博维尔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只得起身迎接他们。
谢宴从他们进门后起就一直没什么表情,也不给回应,就像在看两个上门的陌生人。坐下寒暄了没几句,谢希尔就奈不住直奔主题。
最近不知从何而来的异兽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远星遭殃的难民数不胜数,而因为星际时代虫□□炸,过多难民无处安放只能大片集中在难民区,多数都已经流离失所。如若当地武装部队控制不住异兽的行动,那博维尔被派过去也是早晚的事。
谢希尔想通过博维尔向难民们捐赠一批物资,他说自己当初拉扯着两个孩子到主星时曾接受过不少虫的接济,为此不胜感恩,想要做下一些善事将这份善意延续下去,为此常常参与慈善晚会和各种活动。
因为觉得远星里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很可怜,所以他也想为帝国尽一份绵薄之力,但这批物资他不想通过慈善机构被吃掉一部分回扣,思来想去,这笔物资只有通过博维尔的手才会更快更全乎的到达难民手里。他还委婉的表示,如果博维尔不愿意接下这种敏感的差事,还请托以其它方法让物资送到难民面前。
谢希尔说话的时候谢尤在旁边切牛排,他的刀使得特别好,本身也是学医的,将牛排切好了工工整整的排起来,刀尖在上面百无聊赖的划来划去,谢宴莫名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恶意。
谢尤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扬起脸冲他笑了一下,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他喝了红色的果饮,染得牙齿也有些微红,谢宴不由想到一些往事,忽然就有些想吐。
他的反应让谢尤的脸很快沉了下来。
谢希尔还在滔滔不绝的对远星受苦受难的孩子们表达自己的口头爱心,博维尔却是最先发现谢宴脸色不对的:“怎么了?”
他离开座位去查看谢宴的情况,看他绷紧了唇角不说话,长臂一伸拿下了桌上的一个宽口花瓶:“吐这里。”
谢宴再也忍不住终于吐出来,谢尤在一旁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们两个几乎依偎在一起,姿态亲密得就像一对分别多年的老夫老妻,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而后被谢希尔警告的瞪了一眼。
博维尔挥手让管家去倒水,然后自己接过水杯给谢宴小口小口的喂进去:“簌簌口,”他将拿开的花瓶拿回来:“吐这里,多漱几次,嘴巴还苦吗?”
谢宴吐出来的东西里混着融化在胃液里还未吸收的褐色药液,酸苦味冲天,他依言漱了几次口,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转眼瞥见谢希尔脸上已经微微含了不耐。待博维尔将花瓶交给管家去处理时,谢希尔又无缝切换回了方才温和有礼的模样。
“怎么样?头晕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谢宴对上博维尔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很多了,可能是下午睡太久了,我现在坐一会儿就好。”
“好,”博维尔坐回去,侧身对他说:“不舒服的话跟我讲。”
“嗯。”
随后的半个小时里用餐氛围都沉默得有些诡异,谢希尔频频想挑起话头,但谢宴要么干呕一下,要么脸色苍白的放下餐具,碰到瓷盘发出一声脆响,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的打断他刚刚想要说的话。
到后面谢希尔自己也琢磨过味儿来了,看向谢宴的目光冷得像一抹冰刃,后半个晚上干脆不怎么说话了,吃完晚餐到点了便带着谢尤走人。
将他们送出门后,谢希尔站在门口让谢宴来相送,博维尔说谢宴身体不舒服,让他回去二楼休息,谢希尔拧眉,不轻不重的说:“在家里还没娇气成这样,再这样下去得成什么样子,这孩子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少将不用太惯着他。”
也不知博维尔听没听进去,对他点点头便做了个手势送客,谢希尔的胸口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勉强保持了礼仪:“下次见,少将先生,这次关于捐赠的事情我是真心的,也希望您能够考虑一下,再见。”
博维尔目送他们远去,回到大厅后发现谢宴又下来了。
“走了吗?”谢宴吸了下鼻子,声音很哑,眼睛也红红的有些湿润,看样子应该是方才去二楼又吐了。
“怎么回事?”博维尔皱眉。
“一点老毛病,经常犯,诱因是谢尤。”谢宴似乎浑不在意,仰头看着他:“今晚我得找一点事来做转移一下注意力,需要我给你做精神疏导吗?”
他的瞳色浅,眼眶微红的湿润模样少了平日里的距离感,精准踩中了博维尔心里为数不多的柔软点,忍不住声音也和缓下来:“能受得了吗?怎么会有胃病?”
上辈子他和谢宴的交流实在太少了,谢宴住过来第一天时和他不冷不热的相处模式,这个模式他们在上辈子维持了三十七年,谁也没有再进过一步,包括谢宴自己有胃病,甚至诱因是谢尤这种事,都绝对不会告诉他,除非他自己去发现。
谢宴的精神力等级高达A级,雄虫的各方面身体条件都赶不上雌虫,A级雄虫已经属于资质最好的顶了。博维尔自己本身是S级雌虫,上辈子他曾经试过强行提升精神力,但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甚至到后面谢宴的身体条件已经没有办法再支撑给他做精神疏导,他就只能靠药物和自己的意志力硬生生的压制。
很多雄虫给雌虫做的疏导基本上都是越级而为,因为登记不匹配,所以雄虫方都会略显吃力,也就导致了很少有雄虫愿意主动提雌虫做精神疏导。
博维尔坐在床上,谢宴去放了一首舒缓纯音乐,从博维尔身后赤脚上床,房间里一时只能听得到身体和被子之间互相摩挲的声音。
氛围怪得有些诡异。
没一会儿一只手放在博维尔的肩上,谢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放松......”
肩上的手在缓慢游移,温凉的指腹碰了碰博维尔下意识绷紧的颈部:“你现在很紧张?”
博维尔僵硬的说:“没有。”
他太久没有触碰过谢宴的体温了,哪怕曾经确实有过亲密,但也只是寥寥几次而已,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却能十分刺激到他的感官,以至于身体一下子反馈出来的回应诚实到异常猛烈,只能僵着身子以背影示人,不敢给谢宴察觉到。
不过是碰了一下而已。
这委实有些丢脸。
不言苟笑的帝国兵器在心里骂了声“shift”。
谢宴沉吟了一下,收回自己感知外扩的精神力,决定不去戳穿他。
博维尔的精力旺盛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也对嘛,S级雌虫,这方面需求大也是很正常的事。
“先慢慢打开你的精神屏障,你不打开的话我这边进不去,好......就是这样,放松点,”谢宴声音轻缓,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给雌虫做疏导,如果你觉得不适的话,可以随时喊停。”
博维尔背对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那些柔软的,若有若无的精神触丝缓慢的落在博维尔身上,尝试性的轻抚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安抚他并加快打开屏障的过程建立链接。
随着精神触丝的增加,博维尔觉得有什么东西试探性的探入了自己的脑内,这种感觉很奇异,被侵入的感觉过于强烈,他需要极力忍耐住了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进行反击。
一旦进行反击,他们形成的链接就会瞬间崩溃,对两方的精神力造成伤害乃至适配度都会大方面降低。
那些触丝挥舞着妄想将谢宴赶出去,甚至制造出尖锐的噪音和幻象通过链接不停影响他,这是博维尔自保的本能,他已经在极力压制了。谢宴耐着性子,将群魔乱舞甚至不成形状的触丝一点一点的从角落开始慢慢梳理。
那些紊乱叫嚣的声音慢慢停止,就像一只桀骜不驯的流浪狗勾,从“别他妈碰我!”到“好像有点舒服”到“再多摸摸”,转变尤为顺畅,甚至到后面谢宴要撤出自己的精神力时,那些触丝还黏腻的勾着他挽留,缠缠绵绵的仿佛能拉出丝儿来。
谢宴看着身前博维尔一丝不苟的高大背影,笑了一下。
管家:不要迷恋我,不然我会崩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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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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