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错吧？”
他和谢嘉辕坐在酒吧离舞台最近的位置。
闻初坐在钢琴旁边唱歌，古老的爵士乐，客人们安静聆听，素养极佳。
艺术学院的课程还有两周就结束了，Arthur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他《纨绔》已经进入评选阶段，他搜集了一些信息来看，业内评价相当不错。
现在已经获得五项提名，最终获奖情况显然非常乐观。
接下来就要铺天盖地为影片做宣传了。
李彧在电话这头听到Arthur很愉快的哼着轻快的小曲，谦虚说，星辰公司旗下艺人获奖无数，我这个奖倒也没有那么重磅到让总裁为之一振的地步。
“话不是这么说。”Arthur在电话那边兴奋，“虽然公司艺人过千，但影帝也就秦俞一个人，他跳槽对公司的冲击实在不小，我们这个行业永远期待新鲜血液。”
“也不鲜了。”李彧自嘲。“都快三十岁了。”
“你永远青春无敌，永远所向披靡。”Arthur很会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很意外今天单未泯居然不在场，谢嘉辕也疑惑，说为了今天我可是苦下功夫，有备而来呢。
李彧问他怎么有备。
谢嘉辕指了指自己小蛇一样的耳钉，说，怎么样，很有魅力吧。
李彧说这也做得太隐蔽了，谢嘉辕透露，要给对方有机可乘的余地。
闻初请他们喝酒，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拒绝。闻初讪笑，责怪李彧一点机会都不给。还说谢嘉辕把一个大男人看得这么劳，好像转头就要向他哥论功请赏一样。
谢嘉辕直言我不敢忤逆秦大哥，再说你要和李彧喝酒，单未泯罚你不准进家门看你怎么善后。
闻初轻松说，那我就睡公司去，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谢嘉辕揶揄，港城记者又话题可以热闹好久了，投行总裁有家不回因何故。
李彧顺口接到，暮然回首，那人尽在灯火阑珊之处。
闻初笑到弯腰，问李彧介绍你去杂志社上班怎么样，拯救本港娱乐周刊。
聊什么这么尽兴，也说给我听听？
三个人顺着声音扭头，出现在视线里的是谢嘉轩。谢嘉辕乖乖喊哥，即便酒吧里灯光暗淡，他也看得清亲哥脸上阴沉着一张脸。
什么风把谢公子吹来了。闻初刻意套着近乎。
谢嘉轩没有理会，劲直把谢嘉辕带走，扭头请闻初送李彧一程。
闻初从酒吧出来后递给李彧一只头盔，“希望你不要介意。”闻初拍了拍自己的哈雷。
“那我也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李彧接过头盔戴上。
第二天李彧从同学嘴里得知，原来是谢家老太太昨夜突发中风，谢家亲友齐聚看护病房，报刊八卦拍了一张巨幅照片放在显眼位置，用尖锐刻薄的语言暗示谢家内斗的血雨腥风。
李彧扫了两眼报纸，觉得这位记者的想象力在娱乐刊实属屈才，应该助科幻事业一臂之力。
秦俞到学校来找他倒是蛮意外的，还是听同学在窃窃私语说剧场坐的那个人好像是秦家少爷时才有所察觉。
李彧的结业内容是王尔德的莎乐美，老师特意用了反串的表演方式，同期一位女同学饰演耶律国王，由他饰演莎乐美。
秦俞进到剧场时，李彧正在练习七重纱之舞。
妖女莎乐美爱上了受洗约翰，这位虔敬的教徒却对她视若无睹，她以美貌之姿请求耶律王砍下最虔诚的信徒的头，放在银盘之中。
她在银盘上亲吻圣徒血渍未干的嘴唇。
莎乐美正是用一支七重纱之舞俘获了耶律王的灵魂。
她脱下的每一层纱袍都是人类理性的种种象征。
道具组的同学为他准备了巴比伦风格的各种首饰，悬挂在胸口手腕随着舞步叮当作响。
李彧今天也是第一次带着这些道具彩排，首饰非常实心，跳完一遍感觉整个人腰软腿软。
彩排结束褪去这些首饰觉得人一下就轻松起来，后知后觉的坐在一边喝水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才发现秦俞已经站在不远处等了很久。
李彧很惊喜，又想装作很自然的表情。
“你怎么会来？”
“我不该来？”秦俞很自然的从李彧手上兜过帆布包。
“我是想问你怎么会这么有空。”
“路过我就顺道进来看看，还能约你吃顿饭。”
秦俞表情看上去很老实，李彧也没有怀疑他有什么花招。
没想到他说的吃顿饭是买食材回家吃，还很高兴自己终于不用为了角色节食亏嘴了。
李彧顺嘴问谢家老太太还好吧，秦俞说头脑还是清醒，不过要坐轮椅行动了。
两个人还没走出校外，迎面看到单未泯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支折叠刀，特地赶来争风吃醋。
秦俞眼疾手快一巴掌将刀具拍在地上，踩在脚下，身躯挡在李彧面前，面色晦暗的问单未泯想做什么。
单未泯惊声尖叫，他要和我抢闻初。
秦俞口气严厉，闻初现在在哪里？
单未泯沉下声音，“自从老太太那夜出事，闻初就好几夜没有回过家，肯定是李彧把他藏起来了。”
李彧从秦俞背后站出来，“你有点脑子，闻初那么大一个人，我把他藏在哪里？”
“他那天晚上最后见的是你！”单未泯失去理智的咆哮。
“那请你报警，我一定竭力配合。”李彧丝毫不退让，还从地上捡起刀，“持械行凶未遂，之前有人告诉我港城也不是法外之地，单先生收到律师函不要再跑来求我心慈手软。”
单未泯本来以为李彧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软柿子，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钢硬，丢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手汗都出来了。”
李彧硬挺到看不见单未泯的身影才彻底放松警惕，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挺厉害啊。”
秦俞对他露出刮目相看的表情。
“狐假虎威，要不是你在他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李彧看了看手里的那只多功能小刀，还在想怎么处理，秦俞从他手上拿了过来，“单家等着收律师函吧。”
秦俞一副当仁不让的表情，脸上满是厌恶，李彧说算了，也没出事，没必要赶尽杀绝，他就是吓唬人，拿到还真敢捅我一刀？
“有些人你不把事做绝，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彧说下次他注意，看到了自己绕着走。
秦俞拗不过，干脆换个话题，开着车带着李彧去逛超市。
“我真没和闻初联系过。”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此地无银，但是事实还是要和秦俞交待一下，免得让他真的以为自己成天里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
“我知道。”秦俞口气平淡的说。
李彧倒是蛮惊讶的，“你怎么知道。”
“谢家太祖中风那天，单家一批古董收藏被扣在了海关，市值几个亿，闻初这几天托我找关系疏通。”
“这么大的事。”李彧倒吸一口凉气，他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几个亿的现金叠放起来时何其壮观，“那天他还想请我和谢嘉辕喝酒，还去酒吧唱歌，这人心真是宽大。”
“单家自作自受，闻初无可奈何。他是单家的养子，自幼聪颖，你也看到单未泯多么娇惯蛮横，单家家教粗鲁，血缘内外厚此薄彼，做事也总想投机取巧，留下闻初一个人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无穷无尽。”
李彧楞了一下，从架子上拿了一盒巧克力，看看口味又看看价格假装分心，刚准备放回架子上，秦俞就随手拿了两盒放进购物车。
“我怎么感觉你谁都认识，不会是港城首辅换人了没通知我吧。”
李彧两只长长的手交叉耷拉在购物车的扶手上。
在港城秦俞不需要装扮，大大方方的出门，大大方方的被熙来攘往的人群大量。
他在海城是明星，到了港城就是容貌出众的有钱帅哥。
“港城，弹丸之地，就那么点人，小城生活就是出门就遇到熟人。”
小城生活？
口气未免太大了。
秦俞买了不少食材，结账的时候李彧吓一跳，问他你拿了什么？金条吗？秦俞指指购物车，所见即所得。
李彧觉得港城并不欢迎他这种月入三千的温饱阶层。
两人饱饱吃了一顿，李彧说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马上就要回去了，咱们就要隔海相望了。
秦俞说，我会常去看你的。
李彧口是心非，不欢迎你。
秦俞笑了一下，你不欢迎有的是人欢迎。
谁啊？李彧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直了起来。
证券交易所，贵金属交易市场，你觉得是谁？秦俞不怀好意的笑。
我没觉得。李彧刚说完又改口，Arthur肯定欢迎你。
秦俞苦笑，我都躲着他走，他怪我一个人走不算，还带一个走，真怕见了面就又要耳提面命。
李彧说，还好吧，我觉得Arthur 蛮好的。
秦俞嗯了一声，他最喜欢乖乖的小朋友。
《莎乐美》公演前一天，谢嘉辕约李彧出来看赛车，李彧说我不看，明天公演我要好好休息，门铃就被按响。
门口的谢嘉辕格外帅气，穿着深蓝色衬衫，左边胸口绣着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上面零零碎碎点缀着施华洛世奇的碎水晶。
趁着月色与暗光，格外妩媚妖娆躁动不安。
谢嘉辕带着一只蜘蛛形状的耳钉，李彧不自觉想到百鬼夜行里的络新妇。
诱惑男人的美人蛛，蚕食猎物首级，这种怪物惧怕火焰。
“和我一起去看闻初赛车。”
李彧听到这个名字，头摇成拨浪鼓，说我不去，谢嘉辕你也别去。
“我要去。”谢嘉辕说，“他主动邀请我。非去不可了。”
李彧看他是铁了心，自己怎么都拉不住，沉了沉心，“我陪你，今天要是见到单未泯，一句硬话不许说，你答应我。”
谢嘉辕一下兴奋的扑了上来，“只有你才是真朋友。”
李彧随便换了件衣服出门，谢嘉辕鼓励他穿得花哨些，今晚是狂欢夜，不醉不归，李彧义正严辞的说，绝对不喝酒！谢嘉辕赶紧乖乖解释，我就是形容气氛火爆，你领会精神。
不知道赛车群体是不是有不成文的规定，长得不好看的禁止入内。
李彧从谢嘉辕车上下来就看见一群脸上涂着迷彩的俊男靓女。不知道在大喊大叫什么，李彧听英文还可以，白话实在接受范围有限。
闻初穿着赛车服穿过人群和他们打招呼，看上去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李彧望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单未泯。
不在是最好。免得无故生烦恼。
但他为什么不在？李彧猜测大约单家此刻已经焦头烂额。
才一转眼，谢嘉辕就从他手中逃脱不见了。
李彧问眼前的闻初，见到谢嘉辕没有，闻初故意开玩笑，你们好像两个小朋友，走到哪里都手牵手，一个不见了另一个就满世界找。
李彧严肃的说别开玩笑了，拿出手机就要拨电话。闻初却抢先开口，他又不是三岁，过去被他哥看得严严实实，给他一点喘口气的机会。
明天的《莎乐美》，希望你能邀请我去观看。
李彧放下手中的电话，告诉闻初，我们是结业考核，不是商业演出，不宣传不售票，演出大厅随便坐，好位置先到先得。
闻初说，那应邀参加和应要去看体验可是大不一样。
李彧不动声色说，没什么不同，应邀来看不会更好，应要观赏也绝不会更差。
闻初表情讪讪，头扭向另外一边，挥了挥手。李彧眼神追过去，惊讶谢嘉辕也换了一身赛车服登场。
“你没告诉我你也要比赛。”
李彧有一种直觉，右眼皮突突突的跳。
“我不比赛，我坐闻初哥哥的副驾驶。”
谢嘉辕带上了头盔。“闻初哥哥是专业赛车手，祝我们旗开得胜。”
李彧拍拍他的肩膀说，平安归来。
“我也想要得到你的祝福。”闻初看着他的眼神炽热真诚。
李彧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赛车旋绕着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驰骋，悬崖顶端的观赛者陷入一种癫狂。
就在所有人都眼看着闻初的黄色跑车一骑绝尘胜负已定之时，车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侧翻几圈，狠狠撞在了悬崖边的围栏上。
救护车火急火燎的赶过来，闻初被医护从撞毁的赛车里拉出来抬上担架。
他已经昏迷不醒，谢嘉辕无法动弹，但意识尚且清晰。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对不对。”担架经过李彧身边时，谢嘉辕握住他的手，“可明明是我先喜欢的闻初，单未泯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他什么都想和我比，他哪里来的资格。”
李彧让他先别说话，治疗要紧。
撞向护栏的赛车还在燃烧，熊熊烈火好像是把世间一切肮脏都吞噬干净。
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秦俞擦干净他落下的眼泪，拉紧他的手，说我们回家。
李彧走到一半想要回望，秦俞提醒他不可回头，否则会变盐柱。
圣经中记载，上帝曾在罪恶之城索多玛与娥摩拉降下火焰与硫磺，那日火焰如烧窑一般，城与平原，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
当夜李彧久久无法入睡，他问秦俞，如果我不出现在那里，不答应谢嘉辕陪他一起去，不给谢嘉辕开门，或者我对闻初不要那么刻薄，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秦俞一直抱着他，安慰道，到底过去发生过什么，你要把一切都归结是你的过错。
明天保险公司会出具事故检查报告，此类意外都会有科学根据，机械故障或者驾驶者技术不精，与你的三言两语又有什么关系。
快点睡觉，明天要是精神不好，表演出现意外，不仅拿不到结业证书，还要连累同组所有人的努力，那才是该当何罪。
李彧说，心烦意乱，根本睡不着。
那我哄你。
秦俞拍着他的背，磁性低沉的声音悠悠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贵公子进京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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