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嬴政做客的事儿,是明玉进宫给赵高带的口信。
赵高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因为最近嬴政非常忙。
可等他略微一思忖,还是决定报给自家王上,让他自己裁决。
打定了主意后,赵高便让明玉等他的信儿,自己则是正了正衣冠,去面见王上。
殿里嬴政还是老样子,正在处理政务,只是身边多了个委委屈屈的徐福,一副凄风苦雨的样子。
禀报前,赵高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臣拜见大王。”
“平身。”嬴政似是在批改着什么东西,头也不抬,“有事直说。”
“谢大王。”赵高恭谨地向其禀告明玉的话,“方才明玉来过,说茅上卿欲于今夜请大王到府上一聚,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嬴政批改的动作顿了一下。
赵高观察到了这一点,心中纳闷:也不知王上和茅卿最近又闹了什么别扭,竟搞成这个样子。
他对这二位之间的爱恨情仇倒是不感兴趣,但“主”们置气,为难的还是下面的人。
而在这些下面人里,赵高更是首当其冲,不仅要当两人的信使,有时还要受夹板气。
他苦哈哈地想着这些日子里遭的罪,差点都没听见自家大王说话。
嬴政:“你直接去告诉茅君,今夜我会到的。”
“唉……臣领命。”他暗道好险,又怕迟则生变,便闭嘴快步离开了。
赵高一走,向来沉寂的徐福倒破天荒地有了反应,他瞟着主位的嬴政,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似的。
嬴政见他这没出息的样,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何必总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语气不悦,徐福听在耳里,还是有些畏惧,但到底没继续窝囊下去。
“臣是想劝大王,要不还是别应那刘氏的约了吧。”
他前日去见了刘彻一面,现在有十足的把握确认刘彻已经知道了一切,又因不清楚嬴政是何想法,故而对刘彻的称呼也十分谨慎地弃用了敬称。
嬴政觉出了他这微妙的转变,讽刺一笑:“寡人以为你与刘彻的关系不错。”
“哪里。”徐福摸不住嬴政的态度,陪笑道:“知交再大也大不过君啊,臣是担心那刘彻……”
他的话还没说完,嬴政就叫他离开了,“你下去吧。”
“呃……是。”徐福不敢造次,“臣告退。”
*
得到赵高确切的回复后,明玉就离宫了。
她先回了自己府中一趟,找出管事大奴点了几个婢女,之后就又带着这些人去了隔壁刘彻的府邸。
虽然刘彻说不必劳师动众,但明玉在宫中待久了,对宴请这种事有自己的坚持,刘彻也乐的当甩手掌柜,就把这些事儿权全交给了明玉负责。
好在明玉曾在太后身边当女官,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她亲自指挥着众奴婢里里外外忙了一个下午。
等到刘彻回来时,府宅上下已经焕然一新。
“可惜……”刘彻看着这一切,低声叹了一句。
他身边明玉没有听清,便问道:“兄长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有。”刘彻避而不谈,又道:“你辛苦了。”
明玉笑着摇头,“这有什么辛苦的,我本来也习惯做这些。”
“是么?”
刘彻意有所指,“以后就大不一样了。”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屋舍,明玉没听懂,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才跟着进去。
又过了很久,夕阳已逝,宵禁的时间到了。
城中的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灯,公侯甲第也是如此。只有茅府还是灯火通明,只因府中的主人正在等一个贵客到访。
嬴政这次出宫依然是微服,甚至在见到刘彻后,还令随行的宫人骑兵离开,表示自己今夜要留宿与此,与茅卿秉烛夜谈。
侍奉他的宫人觉得不妥,想再开口劝两句,却又慑于嬴政的威压,只能三缄其口。
眼瞧着这些人都离开了,刘彻才开口:“这样不太好吧。”
嬴政:“好不好,别人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说完,他便牵起刘彻的手,拉他往宴客的正堂中走去,倒更像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屋里的明玉已经等待多时了,但嬴政进去后,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而是盯上了香烟袅袅的香炉。
因为他一进去,就被这股香风扑了满鼻。
这香味很好闻,又很奇异,嬴政贵为一国之主也不曾闻到过,他问刘彻:“这是什么香?”
“勾魂夺魄的毒香。”
刘彻神色很认真,嬴政一时有些怀疑他话的真假,不过很快,他便坐到了主位上,泰然自若道:“你想毒死自己或是毒死我便罢了,没必要扯着明玉。”
此言既出,一旁的明玉大惊失色,想解释两句,可刚一张口,刘彻就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言。
有了刘彻的提醒,明玉渐渐冷静了下来,只等着兄长自己去跟大王讲。
万幸的是,她这兄长这回也没掉链子。
刘彻亲昵地挨着嬴政坐下,调笑道:“竟没骗过你,不过也是,三个人在一起,无论是生是死,两人中间都隔着一个,好没意思。”
嬴政参不透他话中深意,明玉则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她本就觉得在这样的场合里,自己是多余的,现在听到了刘彻的话,更是无地自容。
这感觉太难受了。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猛灌了一口酒后,便起身请辞:“大王、兄长。”
“妾……身体不适,想先行休息。”
嬴政不疑有他,马上允准了,“那就下去吧。”
“谢大王。”
刘彻也没阻拦,只叮嘱了一句,“太晚了,累了就去侧室休息吧。”
这是让人留在自己府邸的意思。
明玉听懂了,她虽不解,却还是听从,“嗯,多谢兄长体恤。”
向两位尊长依次道了谢后,明玉就离开了,不过她走了,刘彻与嬴政却没有像她所幻想的那样情意绵绵,而是不冷不热的。
因为他们俩如今实在是说不上话,最多也只能维持面上的和平。
事实上,自打嬴政入坐后,无论是膳食还是酒水,他都没有动过一口。
刘彻也不管他,自顾自地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少喝点吧。”嬴政劝道。
刘彻没理,想拿起酒壶,继续给自己倒酒。只是,他的手刚一伸出去,就被嬴政拦住了。
“呵。”
刘彻冷笑一声,“做什么,我难道是犯在你手里的罪人,连饮酒也要被管制?”
听着他夹枪带棒的话,嬴政深吸了一口气,“不,我……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够了!”刘彻的语气中含着怒意,“为什么总摆出一副忍耐我的样子呢?”
他抱住嬴政,一手扶住他的肩,又把唇贴在他了的耳侧,“明明是你把我害的这么惨。”
嬴政无言以对,他没有致歉亦或是说些别的什么,因为和一切都苍白无力,况且,微凉的兵刃已经贴在了他的颈侧。
是一把匕首,从刘彻袖中滑出来的,正被刘彻握在手里。
可嬴政并不惧怕,只是轻声提醒道:“暗卫就在上面。”他抬眼看向房梁,“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哈。”
刘彻轻笑了一下,把匕首扔到了地上,轻蔑道:“你果然不信我,那来时又何必把随从支开,装腔作势。”
嬴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样做是心中希望刘彻不会伤害自己,可理智又促使他多做了一手准备。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
最终,他也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彻,道:“就这样吧,我之后会叫徐福帮你回去,咱们的事儿,到此为止吧。”
刘彻重复了一遍,“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好,就到此为止!”
他拿起酒壶,依次向案上的两只酒樽倾倒酒水,直到两杯酒满的快要溢出来,他才罢休。
他拿起其中一杯酒,又把另一杯递给嬴政,笑的风流恣意,“共饮一杯吧,就像从前一样。”
嬴政愣了一下,接过他递的酒,却迟迟不肯递到嘴边。
刘彻:“是怕杯有毒?”
嬴政无力反驳,哑声道:“是。”
刘彻没有生气,只说:“好。”
说罢,他就与嬴政交臂,把自己那杯递到了他的唇边。
他甚至玩笑道:“这算是一种另类的合卺吗?”
合卺,新婚的夫妇以一瓠分为二瓢共饮,虽然无瓠可分,他们也不是夫妇,但终究也算共饮一杯了。
到底是动过真心,此情此景,嬴政很难拒绝,不过他还是要求刘彻先把两杯各饮一口。
刘彻没拒绝,痛快的“以身试毒”,等他喝完了好一会儿,嬴政没发现有任何不对,才饮下了那一杯,沿着刘彻的唇印。
但不同于刘彻,嬴政刚饮完不久,就感觉头晕目眩,他指着刘彻想说什么,“你……”
话还没说出口,嬴政便轰然倒下,昏死过去了。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刘彻看向昏睡在身旁的嬴政,幽幽叹道:“你啊,看着聪明,其实还是笨。”
“怎么那么容易就又忘了你面前的人异于常人。”
“还是……”他顺着嬴政的发,一路抚摸到了他的脸颊,“你心虚自己对我撒下的谎言,根本不想面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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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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