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这才蹙眉细细打量那人，也是一怔。
那人同样打量着凌霜，周遭之人也顿时瞪大了眼睛，另一位家丁也是认出了眼前之人，不可置信惊诧至极指着凌霜大叫：
“白发金瞳，你是老爷五年前捡的那个童养媳！你不是……不是被打断腿，死了吗？”
说话之间，那远处马车上的马家四公子也下了马车，他一见凌霜，自然也是一眼认出此人是谁。
只不过比起当年的那个脏兮兮让人感觉晦气的小乞丐，如今的凌霜简直气质出尘，容貌清冷俊秀，身形纤细修长，唇红齿白，皮肤与于白玉一般细腻。
凌霜瞳孔巨震，他下意识的被那**裸的扫视目光逼退一步。
那四公子一脸惊喜，推开几名家仆，身穿锦衣华服，颈带一只金晃晃挂碎饰的金锁，如凌霜当年第一次所见那般惹人注目。
凌霜惊骇万分，吓得倒退两步，那人却道：
“小乞丐，你长大了不少啊，想不到你原来这般好看，你还记不记得你四哥哥我啊。”
尘封的记忆仿佛被人一脚踹开大门，那马家四公子上前一把扯住凌霜的衣袖，凑上前笑眼弯弯：
“四哥哥可是对你最好了，阿娘都不给你饭吃，只有四哥哥我最会疼人，还给你糖吃呢。”
凌霜猛地一怔，他想起当年那富丽堂皇的宅院，正是难得一见的冬日，他到底在那个地方被圈养了多久，他当真是记不清了。
天地黑白昼夜轮转，他分不清那年那月又是那日，但他记得那金锁，记得那不怀好意的少年。
糖？啊，他倒是想起来了，那人高高在上，将两块方糖丢入雪地，他衣裳单薄跪在庭院，到底为何跪在庭院，早已记不清了。
那金锁晃荡，一脚踩的那两块方糖稀碎，他说：
“小乞丐，四哥哥赏你糖吃，你四哥哥鞋脏了，还不帮我舔干净吗？”
凌霜记不清当时他到底是说了什么，又或是什么也没说，他只记得冷，天地之大，银雪纷纷扬扬，他好像是饿的，又是渴的。
总之，那人大怒，叫家丁打他，打的他爬都爬不起来，血染红了白雪，又冻成冰。
那人叫家丁们停手，他匍匐在地上挣扎着去舔那被踩碎的两块方糖混着雪渣，冻的舌尖发麻，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那人哄笑这叫家丁铲雪往他身上盖，后来他便也不动了。
凌霜这才想起，他那时已经好几日没能进食一口，没有冻死在雪地之间，还是要多亏了某个正妻的填房丫鬟。
到底是因为什么来着，因为……
凌霜突然想到了，是大公子，他说，听闻外面的乞丐饿极了狗屎都吃，他好奇是不是真的，就逼着他吃。
他不吃，就不许他吃饭，所以他饿急时，就把那狗咬死吃了。为此，那人将他拴上狗链锁在狗窝旁，说要他以后代替那只狗的位置。
那四公子见他傻站着，也是心中窃喜，这小乞丐怎么还和当年一样脑子不好，明明穿着墨轩家仙门的衣裳，看模样，似乎当年是被墨轩家捡走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马家四公子想到这，也是不怀好意道：
“你可记得当年是我爹娘把你救回来的，要不是我们马家，你早死了。你瞧你，把我这还未过门的妾氏都给放跑了，你四哥哥我可是还等着成亲入洞房呢。”
凌霜眸光阴暗，声音冰冷，忍不住握紧了佩剑，但却没有试图抽出：
“救回来，难道不是你们把我抓入马府的吗？”
那马家四公子闻言怒目而视：
“好你个没良心的小乞丐，你忘了，当年你被捕熊夹夹住，是我们将你带回马家救治！”
凌霜沉默半晌，他没说，他其实早就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马管家与他们马家之人议论用何等手段，怎样布置陷阱一步步把他擒住一事，像是炫耀捉到某种野兽一般的语调，说他和那外面跑的野畜牲也没什么区别的话，他都有一一听见。
马家人用驯兽，训狗来形容他，叫他那畜生，乞丐，野东西。
因为很新奇，很好玩，他发色与常人不同，眸子也是，若是有门客又或是他人拜访，有时就会拉他出去向人展示他这个新奇玩意。
凌霜不想与这帮人争论到底如何，只是蹙眉道：
“松手。”
马家四公子闻言，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下来：
“反了你了，你难不成以为攀上了仙家，你就能逃的了？我们可知道你当年破庙杀人夺财之事！要不是我们马家自官府买了你做家奴，你早被抓走绞死了！”
凌霜本要抽剑的手，也是一顿，他轻咬薄唇，闭上眼，干脆挨了那巴掌。
那一巴掌抽的清脆，凌霜微微偏过脸去，那侧的面颊未红，四公子虽然这一下打的手疼，但见状哈哈大笑：
“你不还和五年前一样，下贱胚子一个，你四哥哥多疼你，当年你刺伤我爹，还是我求情叫他留你一命只打断你的腿，否则你那里还能有命活到今天。”
凌霜未言，那四公子见状就叫人去追他的妾，又扯着凌霜朝着马车处走去：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你四哥哥最会疼你，你今日便跟我回马府，我爹带你回来，便是为了让你给我们做妾，等我娶了那什么赵姑娘，便择个良辰吉日，纳了你。”
凌霜沉默不语，但还是跟着上了马车。那件事，决不能让墨轩逍遥与悠然知道，他过去的那些事，最好一辈子都烂在泥里。
一路上那四公子污言秽语说个不停，他见凌霜没什么反应，便大胆起来动手动脚。
凌霜闭上眼，不知为何，想起的是泽沐然的脸。
他想起泽沐然叼着一串葡萄，轻笑着逗弄着山狼幼崽，而那母狼正躺在一旁，被人以利器贯穿了脑袋。
泽沐然说：
“你问我为何杀它？当然是因为它对我呲牙咧嘴，惹恼了我。”
凌霜看着泽沐然兴高采烈的拨弄那几只幼崽，便知他是因心血来潮想玩那幼崽，所以才杀了那母狼。
他还记得，那些幼崽在母狼的怀里拱来拱去，试图寻找甘甜的母乳，可惜它们也吃不到了。
泽沐然玩腻了，就将那狼崽子捏着后颈肉一手抓了三四只，叫他拿去烤了吃。
那时他问泽沐然，他会不会逼他杀人时，泽沐然却道：
“杀了常人又如何，只要做的干净些，叫人看不出是谁做的不就好了。人前正道，人后魔修，这种人，世上多了去了。你难不成以为我以前说的那些都仅仅只是故事？那都是真的。”
他当时说完这话，哈哈大笑，似乎觉得他太过蠢笨在说什么好玩的傻事，泽沐然还说：
“要杀也不必自染鲜血，我先前不是和你讲过那么多借刀杀人的例子，仙家修士买凶杀人，搬弄是非，那可难查难断的很。不过你突然问我这个，是觉得我日后会逼你杀你爹？杀悠然？”
凌霜只道不是，泽沐然却凑的近些，勾着他的下巴，碾他的发丝，笑道：
“你爹魔修匪人少杀了？我逼你杀人做甚，对我又能有什么好处？折磨人的法子有许多，我为何偏偏要挑最无聊的。”
感谢11211长评，加更两章以表回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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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第八十四章 你不还和五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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