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到卓夜彻底离开澄湖市回到姣城的时候，日头高升，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越野吉普开过繁华的主干道，绕过了最热闹的商业街，开往的方向越来越偏僻，最后进了一个破败程度完全不亚于澄湖市甘蓝区的街区——静夜大道。
这里也有楼房和小区，但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知道这里已经完全荒废了。
从各个高楼中玻璃破碎的窗户里随风飘出无数杂物，从纸张到其他失去主人的日用品，全都堆积在楼下的街道上，几十年过去，这些垃圾都**成了肥料。
原本平整的柏油路即使没有车辆通行，也会渐渐开裂，随着时间流逝，有些路面已经变得坑洼不平，混合着堵塞的垃圾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到处都是凋敝灰暗的气息，生存力顽强的藤蔓植物沿着高楼往上爬升，不见光的啮齿动物和一些鸟类将这里当成了大本营，空气中漂浮着灰尘和绿植腐物混在一起的特殊气味。
这里也如甘蓝区一般几乎见不到人，能让这样一个设施完善的街区“死亡”，自然是因为这里也有被诅咒的恐怖副本——姣城第五人民医院和澧湾养老院。
是的，两个。
据说诡秘鼎盛的时候，医院里彻夜都回响着惨嚎。
这附近的居民都逃跑了，市政府甚至还给街道改了名，就是现在的静夜大道。
静夜……安静的夜，这在当年是个卑微而无法实现的愿望，可现在已经变成了真实写照。
卓夜开进了静夜大道，落满枯枝败叶的柏油地面被车轮碾过吱嘎作响。
他开着车窗，熟悉地避开那些太大的裂缝和水洼，音响在靠近这里的时候就关掉了，他很享受车轮碾过时吱嘎的响动，感觉很亲切。
他在这里住了五年，大二的时候就找到了这块风水宝地，从此拎包入住，还没毕业就解决了住房问题。
静夜大道澧湾小区，别人避如蛇蝎的地方，是他栖身的家。
在恐怖降临前，澧湾算得上姣城新建的高档小区，毗邻医院和学校，绿地面积达到45%，房价不低。
但医院出事之后，澧湾的房子自然也是跌得最快的，卖了一大半的房子后，剩下的再也卖不出去，入住的业主也人心惶惶，闹着要退房。
合同已签，银行按揭手续也都办完了，退房是不可能退房的，最后开发商象征性赔了几万块就跑路了。
烂尾楼都很难解决，更别提这种房子已经交付，只是房主们不愿意再继续住的情况。
于是花了钱的业主们只能硬着头皮又住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在诡秘最盛的时候全跑光了——这之前已经死了不少人。
现在，荒废几十年的澧湾小区杂草遍布，远远超过了当时当做卖点宣传的45%绿地面积，斑驳的外墙上爬着藤蔓植物，俨然已经成为了植物们的天堂。
好在虽然整个静夜大道的区域内都已经废弃，却并没有切断水电，只要按时缴费就能正常供电供水。
但电梯因为多年无人维护，已经停运很久，不过这对卓夜来说不是问题，因为他住1楼。
整个静夜大道就没几个人活人，这么多套房子，把寥寥几个邻居劈成几瓣，一瓣一栋都住不完，自然没人抢房，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卓夜选1楼住倒不是因为懒得爬楼（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而是因为负一层有地下室，位置私密隔音又好，方便工作。
车子就停在楼下门口，反正这栋十层楼的住宅就他一个人住，也不用担心挡别人的路。
澧湾小区所有的房子都是统一安装的智能锁，但废弃几十年早就坏了。
卓夜拆掉了楼底的大门，自己动手给家里换了个机械锁，现在掏出钥匙开了门，在门口换上他九块九包邮的小熊拖鞋。
一百五六十个平方，实用的三室两厅，很合适家庭生活，只可惜原本的屋主早已不知下落。
卓夜刚“借住”进来的时候，房子里的装修破得不成样子，还是他亲手修复的。
重新粉刷了墙，修补了地板，扔掉了一些坏掉的家装，又慢慢被卓夜用新的家具填满，一点一点变成了能住人的样子。
进屋后，卓夜随手把背包扔到沙发上，准备先去洗个澡。
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工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去在遗址沾上的尘腐。
把脱下的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去洗，卓夜站在花洒下舒服地淋着热水，热气腾腾的水汽终于让他感觉自己还好好活着。
跟死人打交道的时间比跟活人相处多得多，他总是感觉自己身上似乎也沾上了甩不掉的阴气。
靠在瓷砖墙上享受着热水的冲刷，卓夜随手慢悠悠地搓洗干净贴身衣物，然后才用沐浴露洗去一身尘土，最后进浴缸里泡了一会儿。
热水泡澡消散了连日来的疲乏，直到浴缸里的水转凉，卓夜才从浴缸里爬出来，擦干水珠换上睡衣。
他是典型的衣服架子。
现在只是穿着宽松的旧衬衫、随意擦着湿润的发丝踩着拖鞋从浴室走出来，体态线条依然显得利落优美。
白衬衫最上头的两颗纽扣敞着，v型翻折的衣领露出里面一小片结实白皙的胸膛，流露出充满荷尔蒙的力道美。
洗烘一体机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结束，卓夜也不急，顺手把洗干净的贴身衣物放进烘干机里烘，哼着小曲儿去厨房搞点吃的。
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只剩下几个鸡蛋和一点蔬菜了，那就下碗面好了。
锅是每次做完饭都会洗的，干净得很，因此卓夜现在只用水冲了冲就把它放在燃气灶上热锅。
随着嘶嘶的声音，锅里残余的水渍变成了小缕蒸腾的水雾。
卓夜倒了一层茶籽油，随手掐了几根小葱扔进热油中。
小葱遇油煸炒出特有的香味，对于喜欢的人来说，光闻到煸葱油的气味就勾起了馋意。
就着葱油煎了个蛋，卓夜往锅里添了点水，煮了一锅面条。 面很快就熟了，麦香四溢，他舀起一瓢热汤倒进面碗里，葱油煎蛋被热腾腾的面汤一冲，更是喷香扑鼻。
卓夜本来一天没吃东西都没觉得多饿，这时候肚子倒被勾的咕咕叫了几声。
他的长相看着很冷，特别是一双狭长漆黑的凤眼静谧深邃，冰凉又透着股傲，唇也太薄，说话不说话都很有距离感，现在肚子饿得叫起来，倒是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面熟了，关灶挑面，加两勺辣椒油进去，就是一碗浮着红油的葱油煎蛋面，色香味俱全。
卓夜利索地洗了锅，又擦干净了流理台，这才解下围裙洗了手，端着面去了客厅。
客厅里供奉着静谧大帝的长生牌位，炉中的香早已经燃尽，他将面碗放到桌上，先去上了一炷香。
“咔。”打火机点燃线香，袅袅轻烟升起，卓夜捏着香拜了拜这尊业界的保护神，将香插进炉里。
拜完静谧大帝的神位，卓夜才转身坐进柔软的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一边看新闻一边吃面条。
他就是那种一根一根挑面吃的人，一碗面少说能吃半个多小时。
说他细嚼慢咽吃养生饭吧，每次吃东西又要看电视，正是爸妈看了会手痒的那种孩子。
好在他亲爹不在身边，不然准得挨唠叨。
“近日，玩家工会在海丰市组织了游行抗议，要求立法禁止歧视排挤玩家、保障前玩家们的正当权益和人身安全不受侵害……据悉，此次游行的导火索是海丰市的一名玩家李某敬被公司其他员工霸凌坠楼身亡……”
新闻频道正在报道玩家工会的游行抗议。
镜头里拍摄到的游行人群并不是热血青年，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甚至有少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互相搀扶着混迹其中。
这场中老年人的游行也格外的安静，除了拉着的大幅标语外，他们只是默默地跟着人群缓缓前行。
深秋的阳光也是黯淡的，洒在他们身上，好像静默的灰烬。
有两幅标语格外简洁，灰底白字，一幅写着“生存”，一幅写着“平等”。
前段日子海丰市的玩家坠楼事件卓夜早有耳闻。
有胆子当安息匠的人以前大多都是玩家，他们之间有一张特殊的消息网，因此这件事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来龙去脉也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据说死者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中层小管理，各个方面都是平平，只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普通中年男人。
但是，不知何时起了一则流言，说他是“玩家”，以前曾在副本里害死过很多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杀人犯”。
谁愿意跟杀人犯共事？
因此，他这两年在公司里备受排挤霸凌。
据说死者也曾努力辩解过，他从没有故意害死过其他玩家，游戏里死人是谁都没法控制的，并不是他的错，他更不是杀人犯。
大部分人根本不相信这番说辞。
问证据？还需要证据吗？
在游戏副本中勾心斗角推其他人去死换取自己生存的事情屡见不鲜，你凭什么例外？
再说了，历史上不少绝顶聪明和武力超群的大佬玩家都死了，你凭什么还活着？
如果不是用阴谋让别的玩家替死，你是比他们都厉害吗？
这诡辩的话术卓夜听着觉得很无语，但最无语的还是不少人都相信这套说法。
你那么平庸，要不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你凭什么活下来呢？
平庸即原罪。
果然不码字时间过得是真快！！！太可怕了，本来只打算放两个月的擦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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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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